第 16 章
世界仿佛靜止了,眾村民加司機目光呆滯,目送挖掘機緩緩駛向河底。
他們又宛如群第一次出洞的土撥鼠,被茫茫天地震驚的只會抬爪凝望。
舊社會消滅不久,雖然國家宣傳新社會婦女翻身做主人、與男子地位平等的觀念,但大部分重要崗位如果出現女性的身影,屬于大新聞。
比如第一批女拖拉機手,曾受到領導人接見,還登上了一元紙幣,可見有多么的稀奇。
包括很多女性自己,潛意識里也有類似想法,男主外女主內。
梁汝蓮這個舉動震撼的不止心臟,還有世界觀,他們從沒想過,一個女人開挖掘機的畫面。
河坑內,梁汝蓮遇到了難題,會開不等于會用,要想熟練兩根操作桿,需要時間適應。
不過到這也就行了。
她今天穿了件綠色上衣,推開車門時,正午的陽光正好灑在肩膀,映襯著大片大紅色光暈,颯極了。
仿佛從墻報里走出來的女英雄。
梁汝蓮神色自若看向挖掘機司機:“我會開嗎?”
挖掘機司機茫然點頭。
“領導人說過,階級思想要不得。”梁汝蓮把車鑰匙遞過去,語重心長道,“同志,都是為祖國建設做貢獻,不要鬧脾氣,不能辜負國家的培養(yǎng)。”
挖掘機司機臉紅了,一方面羞愧,一方面剛才漂亮女知青跳下來那神采飛揚的畫面,讓他想起在首都培訓時對著國旗宣誓的自己。
忠于人民,服務于人民……
他膨脹了,辜負了領導當時的叮囑。
“其實你做的沒錯,愛護國家財產必須就像愛護自己的生命,我理解。”梁汝對他態(tài)度還算滿意,凡事只要不牽扯原則適可而止,畢竟接下來大家要互相配合,“但是,你知道怎么為什么那么強硬嗎?”
挖掘機司機低頭:“因為……對不起,我不應該看不起女同志。”
梁汝蓮搖頭,指著河底的恐龍頭沉聲道:“因為我和你一樣,也是在保護國家財產,而且是更珍貴的財產。”
“那個東西叫恐龍化石,如果國家愿意交換,至少能換來數百輛挖掘機。”
挖掘機司機:“……一百輛?”
梁汝蓮重重點頭。
她沒說謊,這還是保守估計,恐龍化石屬于不可生,是進化史上的瑰寶,先不說科研價值幾何,后世一顆普通恐龍蛋化石拍賣價格接近千萬。
這個保存完好的暴龍腦袋化石,說國寶不為過。
挖掘機司機表情變成驚恐,一百輛挖掘機?
他來的時候滿腦子不情愿,只知道叫什么恐龍化石,潛意識感覺石頭不值錢。
僅存的一點不服剎那間煙消云散,他忽然想通縣委為何會下如此看似荒謬的命令,也明白漂亮女知青剛才的態(tài)度。
他雙腿發(fā)軟,喃喃道:“下面,下面是不是還有?”
梁汝蓮嚴謹道:“大概率沒有,但只怕萬一。”
根據出土附近的土質數據,她和老館長意見差不多,不具備產生大量化石的條件,暴龍頭應該來自上游,隨地殼活動慢慢到了這里。
凡事只怕萬一。
挖掘機司機欲言又止,萬一一鏟子下去有個好歹,那可是上百輛挖掘機。
梁汝蓮看出他的擔憂,安慰道:“放心,一切責任由我來負責,你聽從指揮就行。”
有了挖掘機,挖河速度簡直像開了掛。
村民們第一次見識到機械的魅力,那些因為太大抬不動而不得不耗費巨大力氣才能砸碎的大石頭,在挖掘機面前就像豆腐做的。
那巨大的鏟子,輕松鏟起足有幾地排車的砂石,關鍵速度還快。
看這個樣子,最多兩三天,就能完成二十號人幾個月可能都完不成的任務。
這一切,都是因為梁知青呀。
他們從心底深深的感激。
另一邊,老館長陷入幸福的苦惱。
到了下午時分,因村民封建迷信埋的恐龍化石全部挖出,大大小小合計五十多塊,然而這只是冰山的一角。
隨著他不斷以科學的角度解釋,村民慢慢接受,紛紛向他匯報自己的經歷。
靠山吃山,誰還沒個上山打獵的時候呢,誰沒見過幾塊龍王不,恐龍的石頭。
這山頭,那山谷,懸崖
老館長一開始非常興奮,飛快記錄,恨不得立刻這里完事飛奔到山中。
到最后:“”
有種捅了恐龍窩的感覺。
縣文化館加上他只有四個人,其中一個還是負責打掃衛(wèi)生的辦事員,這遠遠超出了能力范圍。當晚,他風塵仆仆連夜敲響縣長家門。
向省城匯報,向首都匯報!
所有人都幸福地忙碌,除了梁汝蓮。
為了保護可能性存在的化石,她一直站在挖掘機車蓋上,雖然用毛巾遮面,但依然擋不住近在咫尺的巨大灰塵。
每天都臟的像個泥人,鼻孔,嘴巴耳朵,一開口全是泥腥味,所以每天要洗三次澡,清晨出工回來后一次,中午晚上再各一次。
每次洗澡,看著滿地蜿蜒的泥水,都有種脫胎換骨的恍惚感。
村民對她的印象就像這灰塵一樣,原身帶來的影響漸漸模糊,取而代之的,是現在的梁汝蓮,是嶄新的,勤勞吃苦而讓人感激的。
當然也有沒親眼看見,曾經和原身吵過架的村民不認同,裝的吧,才不信。
她們遭遇到楊秀娟王大紅兩人的奮力辯解。
“你們真誤會了,茹蓮她剛下鄉(xiāng)態(tài)度的確有問題,可那是有原因的。”楊秀娟感覺比自己受了委屈還難受,這段時間里,梁汝蓮白天累的要死要活,晚上堅持給兩人上課,她必須把真相說出來,“她其實可以不用下鄉(xiāng)的,她有兩個哥哥,就因為她是女孩子你們想想,她心里得多難受呀,脾氣差點人之常情。”
負責秋種的大都是婦女同志。
父母重男輕女,共鳴程度僅次于惡婆婆,眾婦女設身處地一想,從城里扔到窮鄉(xiāng)僻壤,每天面朝黃土背朝天,換做自己
原來是個可憐人呀。
有人又想起和寧子海的事,死皮賴臉倒追又算什么?
這個話題王大紅最有發(fā)言權,她作為寧子海的詩歌粉絲,一直沉浸在塌房的陰影里走不出來,忿忿不平道:“誰說倒貼了?沒調查就沒有發(fā)言權,寧子海主動的好不好,他收了茹蓮好多禮物,兜里的那支鋼筆就是其中之一,還打了張八十五塊的欠條呢不信啊,不信你們問林曉萍。”
林曉萍:“”
這段時間里梁汝蓮的表現她看在眼里,不得不承認她的優(yōu)秀以及事實真相,而且,實事求是是她的原則。
寧子海白白凈凈懂的多會寫詩,很符合這個時代的審美,按照后世說法,有不少媽媽粉姐姐粉。
準對象林曉萍作證,不信也得信。
眾婦女面面相覷,這不亂搞男女關系嘛,頓時心情復雜的和王大紅差不多,房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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