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曉龍是去公社給家里邊打的電話。

他爸的辦公室就有電話，他媽是他爸的秘書長，電話打過去，最終轉到了他媽那兒。

鄭母一聽是自己兒子就氣不打一處來，“你還知道打電話回來了？過年都不回家，我看你是翅膀硬了！”

“還不是因為你們硬逼著我和陳茹茹結婚！我壓根就不喜歡她！”鄭曉龍一開口就被他媽罵了一通。

“茹茹有什么不好的？小時候你不還挺喜歡她的嗎？咱們家欠她們家一條命啊！沒有你陳叔叔，你以為你能不愁吃穿，無憂無慮的長這么大？這婚約雖然一開始是口頭的玩笑，但后來你小時候也自己答應了的，現在要反悔，除非茹茹同意，不然我就不認你這個兒子，我看家里邊一點錢票都不給你，你能不能自己養活自己！茹茹都為了你跑下鄉了，你給我好好照顧她，不然你的生活費就沒了！”

“媽，我那時候多小啊，說的話能算數嗎？唉，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媽，陳茹茹她很不對勁，今天我們知青點的女知青發現她身上有很多傷，她應該是被人虐待了，這人我估計是徐阿姨……”

“你說什么？”鄭母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小時候也見過幾次她身上有傷痕，但徐阿姨都說是磕碰著了，我就沒多想，還有陳茹茹從來不穿裙子，不是很奇怪嗎？”

“還有，陳茹茹她根本不是因為喜歡我才想嫁我，是因為徐阿姨一直給她灌輸你們對她好是因為她是我未婚妻，不和我結婚，你們以后就不會對她這么好了，為了你們，她才想嫁給我的，既然這樣為什么不干脆把她認作女兒呢？不比嫁給我更好嗎？這樣不就皆大歡喜……”

鄭母越聽越覺得難受，心都要揪成一團了，聽她兒子到這個時候了還只顧著解除婚約的事，茹茹也不知道怎么樣了？不行，她得親自去看看！

“你給我閉嘴！你這兩天給我照顧好茹茹，我馬上來！”

啪的掛斷電話。

“兒子打來的？消消氣，叫你別給他寄東西吧，我看他就是福享多了，讓他在外頭遭點罪就好了”，鄭父放下手中的筆安慰道。

“老鄭，我得去一趟鄉下，曉龍說茹茹身上有很多傷，懷疑是徐麗君虐待她的！難怪徐麗君從來不讓茹茹單獨到咱們家來，我想留茹茹住一晚上，她都不樂意，總說茹茹是她唯一的依靠了，離了她睡不著覺！老鄭，你幫我去買張火車票，我去找徐麗君說說！”

鄭母雷厲風行，說著就要走。

鄭父攔住了她，“這事兒無論是不是真的，都先不要驚動她，我陪你一起去鄉下看看情況再說。”

……

這邊鄭曉龍看著猝不及防就掛斷了的電話嘆了口氣，他都已經習慣了。

有陳茹茹在，他媽永遠看不到他需求，總是讓他讓著。

這樣的恩情實在是太沉重了，不知道什么時候才是個盡頭。

等他回到知青點的時候，亦清清旁邊那個空屋的屋頂上已經有人在撿瓦了，老木匠也在檢查門窗，陳茹茹正和李夢雪手拉著手在說話。

看到這畫面，鄭曉龍總覺得心里邊有點不得勁兒，她們的關系怎么這么好了？

陳茹茹看到他回來了，笑著跑過去說：“鄭大哥，夢雪姐答應跟我換屋子了，我會給她把新屋子修好，有根叔和木匠爺爺說天兒冷，這屋子新修的灶和補好的炕得晾至少三天，這幾天我可以住你的屋子嗎？”

鄭曉龍不敢相信，轉頭看李夢雪：“你同意把屋子讓給她了？”

李夢雪點點頭，“你跟我過來一下，我有話跟你說。”

亦清清正在擦自己屋窗戶上的灰，看到李夢雪和鄭曉龍往后門那邊去了，默默打開了腦海中的金色吃瓜寶典。

李夢雪已經決定跟鄭曉龍分手了，拖拖拉拉的，不如早點說清楚的好。

“我們分手吧。”

鄭曉龍險些以為自己聽錯了，“分手？夢雪，你在開玩笑吧？”

李夢雪搖了搖頭，“我認真的。”

“為什么？因為陳茹茹？我真的一點都不喜歡她，我媽馬上就要下鄉了，到時候把陳茹茹認作女兒，就可以解除婚約了。”鄭曉龍不理解，他以為只要解除了婚約，這件事就可以了結了，他們之間就再無阻礙。

“我介意的不是婚約能不能解除，而是你瞞著婚約的事，就來追求我，還記得之前清清說起逼婚的事兒，我問你下鄉前是不是被逼婚了嗎？你說是你家里撮合你和別的姑娘，但你可沒有說，你所謂的撮合是那么早就定下的婚約，沒有解除掉婚約，就追求我，你有沒有想過事情暴露后我會面臨什么？”李夢雪說。

“不是這樣的，我知道這件事是我的錯，可是陳茹茹偏執的樣子你也看到了，我根本無法說服她，只有逃離一個辦法，我也沒想到她會追下鄉來……”鄭曉龍搖頭解釋著，“事情就是陰差陽錯的發展到了這個樣子，我是真的沒有想到啊！明明看到了解除婚約的希望，你為什么不愿意再等等呢？”

李夢雪聽著他著急解釋的樣子，有一瞬間的心疼，但分開的心卻從未動搖。

是，他確實沒有什么大錯，只不過是不太成熟，想的太過簡單，沒有解決問題的能力而已。

一個還沒長大的大男孩，或許未來他也能成長成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但成長都是有代價的，而且最后到底變成什么樣子，誰也說不準。

成長的過程必然艱辛，他的每一份不成熟，愛他的人都得跟著買單。

說到底，李夢雪覺得，她對他的愛，還沒有深到能陪著他成長的地步，畢竟也才認識了不到一年。

所以她才能拋開那一點不舍，冷靜的思考，她到底能不能接受這樣的一個人。

答案就是不能。

“這是我深思熟慮的結果，與你的婚約最終能不能解決無關，只是因為我發現，我們不合適而已，我想要的伴侶是個成熟的能保護我的男人，但你還是個大男孩。”李夢雪說完，就準備走了。

鄭曉龍拉住了她：“不，我也可以保護你的！你再給我一些時間，我一定能解決掉所有的事情！”

李夢雪搖了搖頭，掙開了他的手：“可我對你的喜歡，根本就沒有深到能等待你變好的程度。”

鄭曉龍呆住了，看著李夢雪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她原來根本沒有那么喜歡自己嗎？

李夢雪回到自己屋，坐在炕上重重嘆了口氣。

最后那句話說出去，她都感覺自己是個傷害了純情大男孩的渣女了，但她不想再糾纏了，不要再給他希望比較好。

如果早知道他身后還有那么一大堆事情，她也絕對不會和他在一起的，現在只不過是回到了原點。

雖然還有一點舍不得，但是她不后悔！

李夢雪把臉擦干，拿起了桌子上的抹布，出門跑到亦清清屋里，“我幫你打掃吧！”

她得忙起來，忙著忙著就能放下了。

“好啊，那我們一起來擦炕席吧！”亦清清什么都沒問，因為她什么都知道了。

多個免費勞動力她高興的不行。

只是這炕席擦了一小半，李夢雪突然說：“我是不是特別壞？”

“啊？”突然來這么一句，亦清清都還反應了一會兒才知道她在說啥。

這是忍不住，還是想嘮嘮啊！

“我剛剛跟鄭曉龍說分手了，他其實對我挺好的，就是……”

“分了就分了吧，挺好的，要不要給你慶祝一下？”亦清清說道。

“……”李夢雪傷春悲秋的情緒一下子就被亦清清攪和沒了：“你這樣還讓我怎么傷心？我失戀了誒！”

“那我的懷抱借給你哭會兒？”亦清清張開了雙手。

李夢雪：“……”

“好吧，不逗你了”，亦清清說：“他對你是挺好，但做的事兒卻讓你忍受不了，那就是你倆不合適，早分開，對你們倆都好，畢竟對象是要陪你過一輩子的人，仔細挑選挺正常的，沒有誰對誰錯。”

李夢雪就是覺得自己這么突然分手，可能傷害了鄭曉龍，心里邊有點過意不去，“唉，我現在覺得你說的對了，談戀愛還是不能太草率，還是得多看看，不然真在一起了又分開也挺難受的，總感覺自己挺壞的，要是當初多了解一下了再決定在不在一起，也就沒有這些事兒了。”

“你可別啥事兒都往自己身上攬，有未婚妻這事兒是他沒提前說的，責任在他，換誰都受不了這種隱瞞”，她一個帶著超市金手指穿越來的現代女主，犯不著選這樣一個男人。

“唉！”李夢雪繼續嘆氣。

亦清清：“……”

她這會兒才想明白，李夢雪純屬是說分手后，稍稍有點那么不忍心，來自己這兒找安慰來了。

畢竟李夢雪這會兒的心思糾結到金色大書都懶得寫了。

她能這么果斷分手，還能想不明白那些大道理？

這就是閑得慌瞎想，亦清清指著她手下的那塊兒炕席說：“李夢雪同志，瞧瞧你跟前的那塊兒席子，都快被你擦禿嚕皮了，小心我要你賠哦！”

李夢雪瞅了瞅自己跟前的噌亮的炕席：“哪有，你看我擦得多亮！”

“可是咱們是在擦灰，不是在拋光啊！別磨蹭了，麻溜兒的，忙完去給玲玲幫幫忙，還有中間那屋，瓦今天撿好還是沒問題的，到時候不得掃掃灰？”亦清清催促道。

她決定當一個無情的監工，讓李夢雪沒有時間去想那些有的沒的。

李夢雪被指揮著擦了這里又掃那里，雖然每次都要斗斗嘴，但手里還是乖乖干了，過了好半天，突然發現這屋里的活兒怎么全她干了？

轉頭一看亦清清已經好半天沒挪窩了。

“你你你磨洋工！”

“請叫我監工同志，快點的，再偷懶我打屁股了！”亦清清威脅到。

“……”李夢雪啪的一下把掃帚扔到地上：“我今天就要翻身農奴把歌唱！”

“？？？”亦清清看到造反的免費勞動力果斷選擇逃跑。

跑到王玲玲屋里，還是沒有逃過李夢雪的魔爪。

大家都是掌握了對付身體弱點的老對手了，再加上拉偏架的錢來來和王玲玲，亦清清只能默默承受了，笑得上氣不接下氣。

撓癢癢的在笑，被撓的也在笑，拉偏架的笑得更是開心。

“我說總感覺少了點什么呢，這會兒我才覺得找到了點回鄉下的感覺”，王玲玲滿意的說。

亦清清只能默默安慰弱小可憐又無助的自己，好歹得了個免費勞動力，自己的屋子算是打掃干凈了。

她為了討小姐妹歡心真是付出了太多太多。

還好李夢雪沒有其他爛桃花了，不然她就要撂挑子不干了！

陳茹茹站在門口看著她們打鬧，那是她沒有體會過的肆意歡笑的樣子。

她每次看到鄭大哥了，都會笑，但她知道，那樣的笑和這樣的笑是不一樣的。

在后門外獨自發呆，消化著自己被分手的事的鄭曉龍聽到了李夢雪的笑聲，捏緊了拳頭：“原來只有我一個人在傷心啊！李夢雪，你怎么能這么狠心！”

原來被拒絕是這種感覺，整個人都好像被涼水澆過了一遍似的，從頭頂涼到了腳底。

“兄弟，你這幾天是不是跟我住的？趁著天還沒黑，把鋪蓋搬過來吧！”陳志和忽然喊道。

“好，我馬上就來”，鄭曉龍深吸了一口氣，擦干了眼淚。

既然她不喜歡自己了，那就放手吧，他自己就體會過被不喜歡的人糾纏的無奈和痛苦，雖然他很不舍得，但也不想做自己曾經最討厭的那種人。

這天晚上，陳茹茹住在了鄭曉龍屋里，鄭曉龍搬到陳志和那兒去了，李夢雪為了避免尷尬，等他進屋了才跑回自己屋。

而亦清清躺在自家熱乎乎的炕上松了口氣，這一天可真長啊，發生的事兒太多了！

還是希望這些事兒早些過去吧，她還是喜歡平平靜靜的知青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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