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的工作終于告一段落，裴導又要去出差，臨走前給實驗室里的小兔崽子們放了三天假。至于洛成楊，則被裴導派去參加隔壁理工大學的學術講座。

        “成楊，你悟性好，能力也不錯，但仍然需要不斷地聽取別人的想法，我們做研究不可能永遠孤軍作戰，傾聽，能幫你走得更穩更快。這周五在理工大化學系有一堂講座，講師是我的大學師弟，他近幾年的方向和你的有所關聯，你去聽聽，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啟發。”

        洛成楊點點頭，雖然表情淡淡的，但仍能看得出他對面前這個年過半百的老師的尊敬。

        “我會去的。”

        裴導點頭，正準備走的時候忽然想起什么，笑道：“對了成楊，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還不找對象？有喜歡的女孩子沒？要不要我讓你師娘給你介紹介紹？”

        洛成楊搖頭：“不著急。”

        “哎呀咋能不著急，年輕人不戀愛算什么，實驗永遠做不完，可這談戀愛的花季可就這幾年。”年過半百的裴導語重心長地說道，“男人，尤其是咱們化工系的男人，要是沒有個女人照顧收留著，很快就不成樣子啦!”

        裴導扶了扶眼睛，懇切道：“你是不知道，我有個同學，當年也像你一樣整天鉆在實驗室，說是別的都沒意思，一直到四十都沒老婆，結果實驗是做好了，生活搞得一團糟。你可不能也這樣。”

        “實驗做好就行。”洛成楊淡淡道。

        他在裴導面前向來有話直說，因此他這么想的也就這么說了。

        裴導濃密的眉毛登時一擰：“我就知道你要這么說，可你知道我那同學現在在干什么？”

        “……”洛成楊沒說話，只是看向裴導，等著他說完。

        見他這幅不為所動的樣子，裴導嘆了口氣：“他前年得了腦梗，在家昏倒因為身邊沒人，后來被保姆發現送進醫院時已經有點遲，人雖然救過來了，但他的身體狀況再也做不了了實驗了。”

        “他很有才華，年輕的時候稱得上精才絕艷。可惜……不到五十就以這種方式退休了。”裴導嘆息道。

        說完，裴導拍拍他肩膀，仔細端詳了下洛成楊這張臉，很是狐疑地又問了一遍：“真沒喜歡的姑娘？”

        洛成楊不語，眼神避開裴導的探究。

        見他這樣，裴導心下了然，也就不多說了。感情的事還得年輕人們自己體會。

        ……

        從實驗樓出來，洛成楊看了眼手機，點進言不渝的頭像去，對話停留在兩天前。

        自從上次和言不渝“達成共識”后，言不渝對他的態度有了變化。

        起先還有些抗拒，不過洛成楊對此并不甚在意，只是有些不爽。

        是的，不爽。

        洛成楊很少對什么不爽，這種情緒在他看來太過幼稚，只有想要而得不到的人才會不爽。他洛成楊的世界里只有想要和不想要兩種，沒有得不到。

        所以洛成楊并不怕言不渝的一時抗拒，因為他有很多辦法解決問題，只要他想。

        對于這點不爽，洛成楊很快找到解決方法。

        沒有人會拒絕威逼利誘、軟硬兼施，更何況是本就有七寸捏在洛成楊手里的言不渝呢。

        他只是釋放了一點點善意，言不渝就很快放松警惕，態度回轉了過來。

        ……

        離開實驗樓，洛成楊回了宿舍，換了衣服去了健身房。

        最近忙著項目，他已經很久沒有動一動了。尤其是在看到言不渝抖音點贊里多了幾個搔首弄姿的男人后，他才想起有具體有一個多月沒健身了。

        健身房里，洛成楊戴著耳機慢慢練著，組間休息的時候拿著手機看，他看得專心，沒發現有人靠近。

        小北一進健身房，就發現他那帥氣高冷的洛師兄正在力量區的椅子上坐著，被汗濡濕的劉海垂在額頭，高挺筆直的鼻梁真是好看得令人羨慕。

        他的視線在洛成楊身上轉了一圈，驚訝地發現那學術研究高自己幾頭的洛師兄肌肉似乎比他還大。

        “我去，天天泡實驗室還能有這么大肌肉？這不科學!”

        小北偷偷繞過去，想看看洛成楊這么專心地看什么呢。天才的世界總是令人好奇，雖然他和洛成楊是同門師兄弟，按理說應該沒什么神秘感了，但好奇心只多不少。

        不知道是不是洛成楊太過專心，小北都驚訝自己竟然沒被發現。他小心地探過頭去看洛成楊的手機屏幕。

        這一看，小北的下巴差點因為張得太開而脫臼。

        一個清秀帥氣的男生正在屏幕上耍帥，表情冷淡但眼神勾人。接著畫面一閃，原本穿得整整齊齊的白襯衫突然消失，整個上身裸露，連同那個男生的表情都變得充滿誘惑。

        小北：……

        小北：!

        擦邊男？是擦邊男吧！

        洛師兄竟然看擦邊男？!

        難道……難道!

        恰巧這時，洛成楊終于感到有人靠近，抬起頭來，面無表情的臉映入小北眼中。

        “你在干什么？”洛成楊冷冷問道。

        小北瞬間石化，干笑著移開視線：“我在看師兄你的肱二頭肌，練得可真好啊哈哈……”

        洛成楊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繼續低下頭看手機。手機里，那個擦邊男已經扭成了水蛇樣，他看得專注，絲毫不在意小北還在身邊。

        小北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僵在原地尷尬萬分。

        然而下一秒，洛成楊的手機就懟到了他面前。

        他問：“好看嗎？”

        “呃……”他該說好看還是不好看，說好看他會不會誤會他的取向，說不好看他會不會覺得他是在質疑他的審美。

        小北大腦飛速運轉，艱難地給出評價，“很活潑……哈哈年輕人很活潑。”

        “活潑？”洛成楊狐疑地看向小北，狹長的眼微瞇，“你什么審美。”說完站起身離開了健身房。

        “……啊？”小北原地凌亂，他是在鄙視自己嗎？他為什么會……他怎么會這么說。

        看的人不是他洛成楊嗎？

        ……

        洛成楊從健身房出來，回宿舍洗了澡，躺在床上看手機。

        言不渝的微信依舊毫無動靜。

        洛成楊無意識地皺了皺眉，正要關手機，忽然看見言不渝的抖音發了新視頻。

        他微微一笑，想看看她又發了什么好玩東西。

        但點進去卻發現是一個男人的背影。

        下面寫著：“世上最好的你。”

        洛成楊嘴角緊繃，攥緊手機。

        世上最好的你？言不渝，這兩年你沒少認識男人吧。

        ……

        周五，洛成楊準時出現在理工大學的行知樓會議廳。

        順著人群往里走的時候，洛成楊垂著眼，無視了周圍人的吸氣聲和議論聲，他徑直在第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

        后面的人陸陸續續地往進走，有大膽的女生往洛成楊這邊走來，微笑著問能不能加個微信。

        洛成楊臉上閃過一絲被打擾到不悅，但抬起頭時卻微微一笑，那女生立刻就紅了臉。

        “不好意思，我不喜歡女生。”

        那女生長得漂亮，原本自信滿滿，誰知卻是這么個回答，一下子說不出別的話來，失望地走了。

        他的話很快在這間會議廳里傳開，也不知是這里的年輕人格外大膽還是怎樣，竟然真的有男生上去問洛成楊要微信。

        洛成楊先是一頓，略顯疑惑，隨即淺淺一笑：“我也不喜歡男生。”

        那男生也是沒想到會是這么個回答，聳肩攤手：“……好吧。”

        男生倒是被拒絕了就干脆利落地走了，洛成楊身后卻響起一陣騷動。

        原來，方才那個漂亮女生坐在了洛成楊身后，聽見他拒絕男生才知道他剛才的拒絕理由不過是在敷衍騙她。

        顯然這話也傳到了附近的人耳朵里，一些議論聲響起，目光在洛成楊和那個女生之間來回。

        那女生也聽到了周遭的議論，臉一下子紅白交錯，咬牙含淚怒視洛成楊后腦勺足足半分鐘后，憤然離場。

        當然，這副美人含淚羞憤的模樣并沒有落在洛成楊的眼中。他拒絕了男生后就低頭看手機。言不渝這幾天終于開始主動給他發消息。

        先是一些網絡熱門段子，再是明星八卦緋聞，然后是一些當下熱門話題討論。

        洛成楊看得出她在試探自己的喜好，于是為了讓她徹底放下防備，洛成楊毫無壓力地轉變了角色。

        效果嘛，顯而易見。

        比如說現在，洛成楊用剛找來的表情包跟言不渝開始了莫名其妙的斗圖，明明是普普通通的表情包，言不渝卻總會用在出其不意的地方，令笑點蜿蜒詭異的洛成楊會心一擊。

        直到講師上了臺說開場白的時候，洛成楊才收起手機。

        ……

        最近言不渝感覺生活又輕松了些，學校里，林杰輝依舊棘手，但只要他不打擾其他同學，言不渝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批評教育了事。而另一方面，言不渝發現那個冤種網友轉性了。

        不僅不再提讓她道歉賠償精神損失之類的話，而且對于她的分享和試探都給出了及時且誠懇的回答，這反倒讓言不渝心里的小九九有些羞愧。

        之前因為聊天記錄的事，兩人關系微妙。本以為“握手言和”只是對方緩兵之計的言不渝抱著走一步看一步的想法不斷地試探，可這一試探卻發現對方和她真是很聊得來。

        言不渝自認思維跳脫，平日里藏得好不太明顯，在互聯網上，她可就不藏了，聊天話題滿天遍野亂跑，經常是她跑到城門樓子，對方還在胯骨肘子上，為此言不渝早已學會從錯頻的對話中獲得滿足，雖然不多，但比沒有強。

        因此，在發現這個冤種網友竟然能跟上她的節奏，甚至能反向輸出的時候，言不渝震撼了。

        言不渝當即決定，只要他不先行斷交，那他們兩個的互聯網友誼小船多少得整它個幾世紀。

        能找到臭氣相投……啊不志同道合的網友那可是上輩子燒顯卡積來的福氣，得珍惜。

        在洛成楊的完美“轉變”和言不渝的高歌猛進下，短短幾天，他們兩個就好似親兄弟，頗有點知無不言的感覺。

        這邊言不渝收到楊楊同志發來的外網資源時，“喜極而泣”地打下六個字。

        “好兄弟，一輩子!”

        誰能拒絕一個能找來高清□□完整版已河蟹十八禁絕版動漫資源的網友呢？

        還是無償的。

        情深難表，唯有一聲“兄弟”聊表心意!

        但對方卻對她的深情表白不為所動，一直沒有回復。

        言不渝也不在意。再好的朋友也要給他自由，他總不能永遠圍著她轉，這不現實，也不科學。

        于是言不渝也不多說，美滋滋地打開還熱乎的資源開始品味經典。

        可剛看了五分鐘，忽然有電話打來，破壞了剛剛營造出的氣氛。

        言不渝正想發火，突然發現來電人是聞棲，火氣頓時散掉。

        她一下子有些慌張，匆忙接通后，對面溫潤清朗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小不渝，我在你小區外，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飯？”

        言不渝的心倏地一跳。

        這是她時隔五年，再一次聽見聞棲用熟悉的語調叫她“小不渝”，那溫柔朗潤的聲音令她恍惚回答了少年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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