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言不渝盯著兩只熊貓眼醒來。

        門外傳來禮貌輕柔有節奏的敲門聲，言不渝拖著身子去開門。昨晚失眠，到現在大概睡了不到三小時，她有些頭暈腦脹。

        原以為是打掃的阿姨，沒想到是聞棲。

        言不渝愣了兩秒，才趕緊躲進門后，她還穿著家里帶來的睡衣，棉質的衣褲睡得皺巴巴的，頭發也毛躁凌亂：“是要回去了嗎？我還沒收拾好……不好意思啊等我一下。”

        聞棲看著言不渝凌亂的頭發和臉上殘留的水珠，笑得溫和：“不急，我是來叫你吃早餐的。”

        “嗯，稍等，我馬上就好。”言不渝摸了摸臉，她剛洗了臉還沒來得及化妝。剛才在鏡子里看見自己的臉色實在差的嚇人，還是化點妝比較好吧。

        聞棲卻不介意道：“沒事，你慢慢來，我在外面等你。”

        把他關在門外站門口等也不合適，讓他進來……言不渝想起房間凌亂的樣子……也不大合適，于是只好虛掩著門，趕緊回去收拾自己。

        不想讓聞棲等太久，言不渝最后只是稍微遮了下她濃重的黑眼圈。

        聞棲見她出來，淺淺一笑，問道：“這么快，沒化妝嗎？”

        言不渝有點不好意思：“總不能讓你一直等著吧，就沒怎么化……是不是不好看？”

        聞棲笑著搖搖頭：“我希望你怎么舒服怎么來，我愿意等你。”

        言不渝心中一暖，但想到昨晚的事又低下頭去。聞棲對她如此體貼，她卻……

        不著痕跡地嘆了口氣，言不渝低著頭和聞棲下了樓。

        吃完早點，收拾好行李，兩人就踏上返程。

        一路上，言不渝都提不起精神來，一會兒想著聞棲會怎么猜測昨晚的事，一會兒想原重的電話到底什么意思……她心里煩亂不已。本應該輕松愉悅的度假被她弄得失去了樂趣。言不渝又是內疚又是煩躁。

        聞棲見狀，并未多問，只是道：“不渝，是不是昨晚沒休息好？你睡會兒吧，到了我叫你。”

        聞棲的體貼令她更加內疚，低頭道：“沒事，我不困，我陪你說說話吧，不然你開車容易犯困。”

        他搖搖頭，和聲道：“沒事不渝，我自己可以。”他看了眼神情困頓迷茫的言不渝，道，“不渝，如果有什么煩心事可以告訴我。不管怎么樣，我永遠都是你的聞棲哥哥。有什么事不要總是一個人悶著，好嗎？”

        沉默片刻，言不渝才低低地嗯了一聲，她心里明白，聞棲那么聰明，應該早就看出了她的不對勁：“謝謝你，聞棲哥。”

        “不是答應叫我聞棲嗎？”

        “……謝謝你，聞棲。”

        聞棲笑了，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像是安撫一樣：“放下靠背，睡會吧。”

        他總是這樣，能看透她的心思，能體貼地安撫她而不讓她感到難堪。他應該是最適合自己的人了吧。可現在……她卻不由自主地想著另一個讓她痛讓她難過的男人。

        言不渝煩悶地閉上眼，逃避地不去想任何一個人。

        ……

        回到家后，她躺在沙發上，理智慢慢回到心頭。言不渝開始思考原重打來這通電話的原因。

        當年的原重，隨性、坦率，還有些不知世事的可愛，再加上他那不羈的長相，想來應該有不少女孩子喜歡。這樣的人，其實該是個浪子——這是后來她分手后得出的結論。

        人們總說浪子回頭金不換，可是又哪里有那么多的深情浪子。回頭找她的理由，言不渝思來想去也只不過是兩種。

        第一種，說得好聽些就是閱盡千帆回頭發現還是她不錯。第二種則是近來無聊一時興起想起了她這個故舊情人。

        而以言不渝對原重的了解來看，她覺得大概率是第二種。

        畢竟當年分手前原重的話還言猶在耳，她實在無法想象他深情難忘的樣子。

        可是……如果真的只是一時興起，他又是從哪里知道了她的手機號？難道這些年他一直留著嗎？

        既然留著，說明在他心里她是不是也和別人不一樣……

        總有一絲僥幸讓言不渝的理智動搖。各種猜測不斷涌現，又很快被她以各種理由推翻。理智一遍遍地被挑釁、鞏固再動搖，言不渝捂著腦袋埋進靠枕里。

        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

        心煩意亂地令人想要尖叫，可不管不顧地放聲尖叫言不渝又做不到，最后猛地坐起身來拿過手機點開抖音。

        一個男人而已，為什么要為他這么難受。抖音上什么男人沒有？!

        言不渝癱在沙發上，飛速地刷著抖音，想要多看幾個帥哥改善心情。

        可平日里不關注都會推送過來的大把帥哥今天就跟躲著言不渝一樣，一個也沒出來。

        言不渝刷了半天，從“佛波樂小美小帥相愛相殺”，“野外水猴子生物鑒定”，“網紅戀情曝光”到“趕海”、“開珍珠”、“修驢蹄”……甚至連擦邊女都看見好幾個了，愣是不見一個帥哥。

        抖音你不是號稱和用戶心有靈犀嗎，怎么正要你靈犀的時候就傻了？

        ……行，山不就我，我就山行了吧。

        等不來推送，那就自己搜總可以吧。

        言不渝點開搜索框，泄憤似的輸入關鍵詞：“帥哥”“擦邊男”。

        擦，給我好好擦，今天不擦個神清氣爽、明明白白，咱別出這個抖音!

        男人千千萬，煩人咱就換，他原重算什么!

        ……

        “小北師兄，你看洛師兄盯著手機看了多久了？”

        d大圖書館里，意外發現洛成楊在的小師妹和小北二人鬼鬼祟祟地坐在洛成楊不遠處偷窺。

        小師妹一開始以為洛成楊專心致志地看書呢，結果她壯著膽子假裝路過想看看是什么書能把她那天才師兄迷住的時候，卻發現他攤開的書邊旁放著手機，而他的視線根本不在書上。

        小北看了看時間，低聲道：“從咱們發現他起，到現在共五十六分鐘沒翻過書。”

        “嘖嘖，不對勁，非常不對勁。”小師妹神情嚴肅，“我看最近咱們師兄印堂發黑，怕是要渡劫啊。”

        “渡什么劫？”

        小師妹一臉高深莫測，摸著自己下巴上并不存在的胡子，瞇眼道：“當然是世上最難的劫——情劫。”

        “情劫？和原玥？”

        “不然呢，你看最近原玥經常來咱們學校，她早就畢業了的人來學校能干嘛，還不是為了咱師兄。你本科不在這兒可能不知道，當年原玥當著全院人面表白的時候我可正好在場呢，洛師兄拒絕得那叫一個不留情面啊，現在又回頭喜歡上人家，原玥可是出了名的傲氣……這不妥妥的追妻火葬場嗎!”

        “火葬場？怎么又追到火葬場了？火葬場也能約會？”小北拽了拽專心偷窺的小師妹，“為啥要追妻火葬場啊？原玥不是學舞蹈的嗎，畢業跑火葬場去了？”

        小師妹：……

        正要說話，她忽然看見洛成楊拿起盯了很久的手機：“動了動了!快看，師兄動了!”

        小北正想象著原玥那個漂亮女生在火葬場上班的場景，冷不丁聽見“動了動了”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嚇了一跳。

        ……

        洛成楊點開手機，毫無新消息提示的屏幕干凈地令他火大。

        為什么言不渝沒有反應？她不是放不下“原重”嗎？怎么會毫無動靜？

        是不是他表現得過了？

        洛成楊把言不渝的社交賬號一個個看過去，尤其是微博，她以前喜歡在微博上發泄情緒。

        他要知道言不渝在干什么，想什么。

        可從朋友圈到微博，沒有任何新動態。洛成楊不抱希望點進抖音，果然，她的抖音里也沒有任何新動態。

        正要退出去，洛成楊敏銳地發現主頁某個地方不一樣了。

        右邊“喜歡”的數字好像變多了。

        洛成楊立刻點進去，撲面而來的男人視頻充滿視線所及。

        洛成楊：……

        點開視頻，一個個搔首弄姿的男人眼睛好像壞了一樣瞇起來，半裸著身子沖著他，扭得他血管突突直跳。藍牙耳機里傳來曖昧性感的節奏，隱約的喘息聲令人討厭。

        還有些穿著衣服的，長得人模狗樣，點進去卻發現正一口一個“姐姐”叫著，叫得洛成楊忍不住攥緊手機。

        臉上寒氣頓時四溢，氣壓低得引來附近人的注目。

        洛成楊足足下拉了兩大頁才讓這些男的消失。

        誰知剛一刷新，上頭喜歡的數字就又多了一個。

        洛成楊冷著臉迅速往上一翻，很快發現剛剛的最新點贊前頭又多了一個視頻。

        好啊，正在線呢。

        他冷笑一聲，點進私信，嘴角緊壓，“梆梆梆”敲擊著屏幕鍵盤!

        ……

        言不渝正徜徉在帥哥的海洋中，在評論區上高速，冷不丁看見一個紅點蹦了出來，嚇了她一跳。

        她剛剛評論了句什么來著，不是被人罵了吧？

        點進去一看，三個碩大的“？”出現在屏幕上。抬眼一看，竟然是熟人——小羊人。

        言不渝這會心情不好，正還炸著毛沒順平，忽然看見他不好好說話，發什么莫名其妙的問號，一點火氣上涌，直接雙倍問號發回去。

        洛成楊看見發來的問號，心中莫名的怒意一下子高漲。

        她竟然回問號，是在挑釁他嗎？！

        「你在干什么？」

        幾秒鐘后，言不渝就回了話，只是語氣不大好「看帥哥，有事嗎？」

        好啊，你倒是誠實。

        「你不是和竹馬約會去了，怎么在這看別的男人？」

        「看看怎么了，又不少塊肉。你想看嗎，給你推薦。喜歡什么風格，清純的，火辣的還是悶騷的？」

        洛成楊忍住怒氣，他還沒忘了自己此刻的人設「看來和竹馬約會效果不錯，我看你已經把原重忘了吧。」

        言不渝額角一痛，這個小羊人，怎么哪壺不開提哪壺。

        「難不成你還沒和你那前女友掰扯清楚？你不會還放不下她吧？」

        「我可不像你這么冷血。」

        言不渝一下子就炸了，冷血？說她冷血？

        「抱著前女友念念不忘就是深情？我看你是腦子還不清醒吧！」

        「你清醒了？是誰前幾天還說她忘不了的？」

        「我現在忘了不行嗎!你忘了她怎么對你的？現在人家不過是剛回了個頭，還沒怎么地呢，你就動搖了？你以為她是忘不掉你？我看是她閑的沒事跟你玩玩罷了，倒是你，跟個傻子一樣信以為真!」

        「言不渝!這么說你清醒了？那你倒是告訴我，你現在不是應該和聞棲在約會度假，怎么還有空在這看別的男人？難不成他吸引不了你？還是說你根本就忘不掉原重，在這躲避聞棲？」

        「誰忘不了他，他有什么忘不了的!真以為打個破電話我就能影響我？他算什么東西!」

        言不渝一時激動，沒留神說了什么，還沒反應過來自己說漏嘴，緊接著就看見對面回復道「他給你打電話了？」

        言不渝：……

        「是!」事到如今，也沒什么好瞞的，反正他也知道她和原重這點事。

        可她承認了，對面卻又不說話了。

        言不渝氣鼓鼓地盯著屏幕，等著小羊人嘲笑她。

        片刻后，他發來消息。

        「……那你怎么想，你現在這么生氣，就是因為他？」

        「你還在乎他？」

        言不渝頓住，怒氣忽然像被一盆冷水潑下，一下子散了個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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