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電話的那一刻，瞬間的痛快令言不渝狠狠爽到。

        哼，以前你掛我電話，現在終于輪到我掛你了。

        言不渝笑得開心，可喜悅僅僅維持了半分鐘，臉上的笑就散了。

        她忽然捂住臉低下頭，耳后的黑發垂落遮住面容。

        寂靜的屋子里只有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

        言不渝維持著這個姿勢良久，再抬頭時，已是兩眼通紅。

        兩年了，她和原重已經分手兩年了。可這個人卻能這么輕易的說出如此親密的想念來。可那曖昧溫情的話卻令她心冷。

        哪里有什么久別重逢念念不忘，不過是一時興起，所以連親昵的話也說得那么輕易。

        如果真的喜歡，又怎么會泰然自若。

        淚無聲無息地爬滿臉龐，鏡子里那張狼狽懦弱的臉令她悲傷又害怕——悲傷于自己的無可救藥，害怕于自己的執迷不悟。

        心臟連著大腦，刺痛感提醒著她，她還是沒有管好自己的心，可恥地生出了希冀。

        不，不能這樣，不應該這樣。

        鏡子里的人讓她厭煩，這樣懦弱不知悔改的自己……令她厭惡。

        言不渝閉上眼深吸口氣，這是一場游戲，勝利者會獲得解脫，她要的是解脫不是重蹈覆轍。

        閉上眼清空腦海，不斷地深呼吸，把躁亂的心思拋開。言不渝止住眼淚。

        但淚可以停下，可心底的憋悶感卻無法阻止。

        在第97次深呼吸后，熟悉的憋悶感再次出現，煩躁、窒息、厭惡以及瞬間與世界無關的陌生感混雜一處令她猝不及防而又束手無策地閉上眼，攤靠在沙發上。

        又來了，又來了。這股感覺又出現了。

        言不渝不知道它是什么，也不知道如何處理。每當它出現的時候，她能做到只有忽視它。

        它就像個黑洞，只要和它對視就會陷入黑沉沉的沼澤里，只有忽視是唯一的辦法。

        想想別的，想想其他東西其他事情，不要再想他，不要再想了……

        滴答不斷的消息音終于引起了言不渝的注意，她用力甩開那股感覺，試著把注意力放到手機上。

        是小羊人。

        他問“戰況”如何。

        盡管他此刻的話題并不太合宜，但小羊人的突然出現于此刻來說還是如同救星一般讓她暫時從那股窒息感中脫離出來。

        言不渝努力集中精力，甚至因此顯得有些猙獰。她紅著眼點開手機，打錯了幾次才打出正確的字來。

        “出師大捷，還不速速前來恭賀!”

        ……

        洛成楊看著言不渝的回復，忽然有些不爽。

        出師大捷真把他當成敵人了？

        明明言不渝的反應都在按他的計劃進行，可看見她這么開心時，洛成楊又莫名地感到不悅。

        但此刻作為言不渝的知心網友，洛成楊只能裝作很驚喜的樣子。

        回想剛才言不渝的那句話，一絲甜意從心底躥出來，稍稍澆滅了洛成楊心頭的小火苗。

        不得不說，他設想了很多言不渝可能有的反應，卻仍舊沒有想到她會這么直白坦然地說想他，這讓他很是好奇她現在的心情。

        于是洛成楊發了個恭喜的表情包后就直接打了語音電話過去。

        比起文字，他更想聽到言不渝的聲音。

        語音打了好一會，言不渝才接起來。

        言不渝清了清嗓子，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一點。

        “喂，小羊人，你可真會掐點，我剛跟他打完電話你就打過來了。”

        洛成楊回想剛才自己被掛斷的電話，暗暗磨了磨牙，語氣“驚訝”道：“是嗎，你們說了什么？”

        言不渝輕咳兩聲，炫耀道：“嗨呀，也沒什么啦，就是淺淺地罵了他幾句，讓他以后不要騷擾人家了，然后他就痛哭流涕發誓改過自新。”

        洛成楊：“……你覺得我會信”

        言不渝：“為什么不呢？”

        “……給你個機會說實話。”

        言不渝嘿嘿一笑，忽然毫無預兆地沉默下來，過了一會才道：“好吧，其實我就是給他來了個閃電戰，炸了他一下然后就跑了。”

        “什么閃電戰，你沒和他兜圈子”

        “哎呀……雖然咱們商量好要先釣釣他，但兵書有言，兵貴神速，我覺得還是直接炸他比較好。”

        “怎么炸的”

        言不渝理直氣壯但又有點吞吞吐吐道：“那個……就是告訴他，我也……想他。”說完言不渝立刻補充道，“說完我就掛了，都不給他反應的機會，怎么樣，這招是不是不錯”

        洛成楊聽著她那明顯有點底氣不足的話暗笑，問：“那你覺得炸到他沒？”

        言不渝不答，反問道：“……你覺得炸到沒？”

        她心里其實是忐忑的，他的一句“想你”能讓她心緒不寧，那她的“想你”又能不能讓原重也有些波動呢？

        洛成楊回想言不渝掛電話前的那句話，嘴角勾起微笑，心想，他可以勉為其難地“承認”有炸到一點。

        不過他還是回道：“可能吧，我不了解他的性格，沒法給你判斷。”

        言不渝有些失望道：“好吧，就當他炸到了吧，最好炸得他今晚上睡不著覺。”

        “那今天你有什么收獲？炸他有沒有讓你覺得開心”洛成楊問道。

        言不渝誠實道：“有。”

        “什么？”

        “一段戛然而止的笑聲。”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言不渝笑了起來，一想到剛才原重笑到一半被自己掛了電話的表情，她就忍不住想笑。

        “從前他掛我電話，今天我也掛他電話。風水輪流轉，讓他也嘗嘗這滋味。”言不渝說得很是解氣，這讓洛成楊不禁回想自己剛才的感覺。

        他剛才生氣嗎？好像沒有。

        那言不渝說的滋味又是什么滋味

        洛成楊又問：“那你接下來準備怎么做？”

        “不知道，還沒想好。”

        “你打算就這么走一步看一步不怕人沒釣著自己栽了？”

        聽見這話，言不渝發起愁來。是啊，沒計劃很容易出問題啊，可是原重這個人本身性子就和別人不一樣，她也一下子想不出什么很完美的辦法來。

        “那怎么辦……你有什么建議”

        洛成楊“沉吟“片刻，道：“這樣吧，你告訴我他是個什么樣的人，我幫你做人物側寫，我們來預演。”

        “人物側寫聽著挺專業啊，你還有這技術呢？”

        “嗯，我大學學心理的。”

        言不渝夸張地“啊”了一聲，好像很不可思議的樣子：“你還真是大學生啊，看你之前威脅我那么順暢，我還以為你專職網絡騙子呢……失敬失敬。”

        洛成楊：……

        “你做不做？”洛成楊有點咬牙切齒道。

        這個言不渝，總是會在他意想不到的地方來幾句話氣氣他，但不可否認的是，他還挺喜歡她這點的。

        “做做做，有專業人士幫忙不做白不做。”言不渝立刻回道，清清嗓子準備好好說道說道。

        洛成楊好整以暇地等著聽言不渝對他的看法和評價，心想以言不渝兩年都沒忘的情況來看，她心里的他應該是不錯的。

        雖然夸獎的話他聽過不少，但他就是很好奇言不渝會怎么夸他

        言不渝清清嗓子，用一種極其懷念又深情的語氣道：“他那個人啊……”

        她剛張嘴，語氣里的情愫就令洛成楊彎起嘴角。

        忽然，言不渝話音一變，極其嫌棄道：“真是臭屁又幼稚，古怪又嘴賤，給狗安個喇叭都比他說的好。我當年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對才會喜歡上他，靠!要能穿越，我一定回頭給自個兒兩杵子，順便再把他那張狗嘴給縫了，省的他不說人話!”

        洛成楊的嘴角上翹未半而中道僵死：……

        “還有呢？”洛成楊閉了閉眼，竭力讓聲音聽起來一如既往。

        “還有還有就是他真他喵的自信啊我的朋友……雖然你們男人天生就比別人自信點吧，但他原重那點自信真是詭異得讓人咬牙切齒。”言不渝說著真的磨起后槽牙來，“要不是看在他還算坦誠得可愛，我第一天就把他拉黑了。”

        想起往事，言不渝就無語不已，說完反應過來：“……不對，當時要是拉黑了就省事了，哪還有后來的破事。”

        洛成楊不太熱衷社交軟件，因此并不知道時下流行的“普信男”一詞，但他直覺這話原本應該不算太好，不過從言不渝“吐槽”的話里他卻并未聽出真的討厭的意思。

        不知想到了什么，洛成楊僵冷的嘴角終于又笑起來一點：“你到底是要夸他還是罵他”

        “夸啊，當然是夸他了，你聽不出來嗎？我一個人民教師怎么會罵人呢。”言不渝“一本正經”道，“我只是形象地給你描述一下這個人罷了，咱們學術研究學術討論哈，不涉及人身攻擊的呦，親。”

        洛成楊被言不渝的“鬼話連篇”逗笑，冷峻寡然的臉上笑意如冰池初皺、雪照暖陽。

        “這么討厭，你怎么會喜歡上他”

        “唉，那會兒智商出走了唄。”言不渝嘆道，“不過他還是有優點的。”

        “比如說。”

        “比如說……嗯”言不渝“嗯”了半天又說不出話來，“……比如……哎呀哪有那么多比如，就是感覺對了就喜歡了唄。”

        “就這么簡單”

        “就這么簡單，不然要多復雜，喜歡又不是數學公式，沒那么多因為所以的步驟。”言不渝說得理直氣壯，但心里卻有些悵然。

        時間過去太久了，她已經忘了怎么喜歡上原重，她甚至想不起來他身上多少優點。

        可他又怎么會沒有優點呢，只是這兩年來的傷心痛苦把他的缺點無限放大到好讓自己放棄。她也確實忘了他們在一起的快樂，只記得他的不好。

        但顯然，她還是失敗了。

        不過小羊人不愧是專業對口的，雖然言不渝的描述充滿主觀性又不咋全，但他最后給出的總結卻意外的準確。

        言不渝忍不住道：“原來你真的真的真的是大學生啊，這心理學學得還不錯嘛。”

        洛成楊忍不住深吸口氣：“……是，要不要把學生證給你看。”

        說這話的時候洛成楊多少是有點試探的心思。因為他最近忽然意識到言不渝對于自己這個虛擬網友身份太過親密，甚至多次表達過好感，這讓他有種莫名的不爽。

        既然她對“小羊人”這么有好感，那她應該會想進一步了解他的真實身份吧。

        誰知言不渝卻道：“不了不了哈哈，這么私密的東西我還是不看的好。”

        說不清是失望還是松了口氣，洛成楊皺眉問道：“為什么？你不想知道我是誰嗎？”

        明明她要是接受了他會不爽，可聽見他拒絕了洛成楊發現自己更加不爽。

        言不渝渾然不覺他語氣里的不滿，回道：“你是小羊人啊，是我親愛的戰友、好兄弟。什么學生證不學生證的，組織相信你。”

        “對了，要不干脆你好人做到底，再cos下原重算了，咱們排練排練演一演，看看下次怎么釣他效果更好。”

        興奮的言不渝摩拳擦掌準備來場模擬戰，絲毫沒有察覺洛成楊有些詭異的語氣下暗藏的危險意味，只聽他笑了聲，回道：“好啊。”

        原本還擔心他因為初遇時被她當成原重罵了有陰影，沒想到他答應得這么爽快，言不渝很是欣喜。

        不愧是統一戰線的戰友，還是同志靠譜啊。

        不料小羊人話音一轉，問：“但你也得扮演我前女友。”

        言不渝一愣，隨即答應：“沒問題。”

        等價交換，很公平。言不渝答應得非常爽快。

        “咱們現在就開始吧？”

        “不行。”

        不行怎么又不行了？

        洛成楊臉上笑意莫測，口中卻“猶豫”道：“我專業，你業余，這不公平。”

        言不渝樂了，失笑道：“那你說怎么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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