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節有三天假，安季宸給周醒打電話，問他有沒有時間出去吃個飯。

        “周末有時間，你想去哪兒？”周醒說著就去找紙和筆，“我列一個清單。”

        “……這么認真啊，”安季宸柔聲說，“西餐怎么樣？我知道一家牛排很好吃的店。而且我父親是店長的好朋友，我去的話可以打五折。”

        “好啊。”

        安季宸覺得對方似乎沒有表現出很開心的樣子——雖然以前他也不是常表露情緒的人。

        之前周醒總是纏著自己的時候，他時常覺得壓力重重，好像隨時都在被監控著似的。但現在對方這種不冷不淡的態度，又讓他有些惆悵。

        他甚至會不自信地想，也許周醒并不如以前那樣喜歡他了。

        明明是那人強行壓著自己說“不準撇下他”，現在到底是誰先冷落誰啊。

        掛了電話，周醒匆忙去查看自己的余額。他不知道西餐店的人均消費是多少，不過估計就算打了五折，也不會太低。

        他本來打算清明兩天去酒店后廚幫廚的，一天80，兩天就是160。現在他改變主意了，160還是太少，他決定去夜店兼職做服務生，雖然是夜場的，但是一天就有300，如果碰上給小費的客人，那還能賺到更多。

        第二天周醒提前二十分鐘到了夜店。負責人確認了名字，塞給他一套劣質西裝，叫他趕緊去換衣間穿上。

        別扭地戴上領結，他撫平了手臂上的褶皺，隨后就打開了門。

        負責人見到他，眼睛一亮，與身側的店員對視了一眼，相視而笑：“小伙子長得不錯啊，有時間常來哈，我個人可以給你多開20塊。”

        “有時間就來。”周醒淡淡一笑。這是拒絕的意思，只是不能說得太直白。他向來討厭魚龍混雜的酒吧或夜店，最好是希望自己永遠不會再來。

        “好哦，”負責人笑了笑，指著外面的桌子對他道：“左邊從上往下是1號桌到6號桌，右邊從下往上是7號桌到12桌，目前你就負責這些區域，記清楚了嗎？”

        周醒點點頭。

        “很好，現在11號桌要半打冰啤酒，你去倉庫給他們拿過去。倉庫就在換衣間后面。”

        “好。”

        他去倉庫數了六瓶啤酒出來，將啤酒一起放在托盤上，就這樣走了出去。

        走到中途的時候，一個笑得花枝亂顫的女人攔住了他：“小弟弟很眼生啊，新來的？”

        周醒瞥了她一眼，沒有感情地答道：“是的。”

        “能喝不？陪姐姐喝兩罐唄，有小費哦。”

        “謝謝姐姐的好意，我還要去給別的客人送酒，上晚了人家會投訴我的。”他面不改色地說道。

        剛往前走了兩步，他就感覺有人將手放在了他的臀上。猛地回過頭，只見那個女人往自己后面的褲子口袋里塞了一張20元紙幣。

        撞見他凜然的眼神，女人瞇起眼睛，又拍了拍紙幣所在的位置，笑道：“弟弟別緊張，拿去買奶茶喝。”

        周醒沒說話，皺著眉繼續向11號桌走去。這鬼地方他是絕對不會再來了。

        順利送上半打啤酒，那桌客人給了他5塊錢，好在這次給錢的人沒有往奇怪的地方塞，只是平穩地放在托盤上。

        隨后，隔壁桌的客人站起來朝周醒揮手，“小哥，這邊來一打，要冰鎮的！”

        “馬上就來。”記下了桌號，周醒快速回倉庫拿啤酒。

        回來的路上，騷擾他的人越來越多，不是捏胳膊就是掐腰，還要講惡心的話。

        “帥哥身材很好誒，平時有健身嗎？”

        “加個微信怎么樣？”

        “小哥哥有一米八五嘛？”

        “帥哥多大啊，有女朋友嗎？你看我怎么樣？”

        對于類似的問題，他通通是以一個微笑敷衍。

        好不容易熬過了大半時間，周醒狠狠地松了一口氣。從倉庫端著托盤出來時，他再次感覺有人往他的口袋塞東西，剛想無視，就聽見熟悉的嗓音在不遠處響起：“你很受歡迎嘛！”

        他猛地轉過頭——是安季宸！

        那人揚著面孔，一雙淺色的眸子盛滿了周醒看不懂的情緒。

        他連忙走了過去，只見少年對面坐著卞和，而卞和身邊還坐著一個陌生男人。

        見周醒過來，卞和指著身側人對他道：“這是我表弟，叫小寶，來小寶，這是你安哥哥的男朋友，叫哥哥。”

        男人臉上沒有表情，但嘴上卻乖巧地喊道：“哥哥。”

        周醒來不及想別的，他只注意到安季宸別過腦袋不肯看自己，這讓他的心在一寸寸地收緊。

        斟酌了一秒，他軟著聲音道：“宸宸你怎么來了？”

        安季宸呵呵一笑：“小名都喊上了，這么心虛？”

        周醒猶豫了一下，“我還有半個小時下班，你等等我，我們一起回去好不好？”

        “回哪里？”

        “回我家，我給你燉蓮藕排骨湯喝，好不好？”

        他的語氣軟得不可思議，安季宸又哼了一聲，算是放過他了：“算你識相。”

        下班時間一到，周醒立刻脫掉西裝換上自己的衣服，生怕少年多等一秒。

        喝了半個小時的酒，卞和已經醉到不行了，正虛虛地掛在表弟身上。

        “唔，小宸宸我們下次再約——走，小寶，我們回家！”

        周醒跟安季宸一起把他倆送到停車場。安季宸向他揮揮手：“到家了給我發消息。”

        卞和也揮了揮手，然后下一秒就被表弟強硬地塞進了車子里。

        沒了多余的人，周醒小心翼翼地去看安季宸的臉色——好像也不是太糟？

        正當他這樣想的時候，就聽安季宸冷哼一聲道：“你很便宜嘛，給錢就可以摸？”

        “不是的！”周醒連忙解釋道：“我只是不知道要怎樣拒絕，而且那種地方我以后都不可能會去了！”

        “哼。”安季宸瞥了他一眼。那人好像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外形有多優秀——長得高，腿也長，身材很好，隨便穿件衣服就很帥了，顏值也挑不出錯。

        而這樣的人，居然還穿著西裝去夜店招蜂引蝶？那些男男女女的眼睛都快粘他身上了好吧。這叫他怎么能夠不生氣。

        最過分的是，他們都并排走了五分鐘了，周醒居然還不來牽他的手！

        被滿含怒意的眼神緊盯著，周醒的背部冷汗直流。

        “為什么不說話？還是說你其實也樂在其中？”

        “怎么可能！除你之外的任何人，我都不想碰！”

        安季宸輕輕勾起嘴角，往他身邊走了兩步，然后輕輕勾著他的手指。

        周醒順勢握緊，將人拉近，湊過去親吻他微涼的耳朵。

        “這次是我的錯，我保證絕對不會發生第二次了。”

        “……我也有錯，我不應該不信任你。”少年踮起腳，主動仰頭與周醒接吻。形狀漂亮的唇像是花朵般綻開，引誘著對方的深入。

        周醒抬手扣住他的腦袋，一遍又一遍地與他廝磨輾轉。

        周末那天，周醒特意起了個大早，把自己打扮得清清爽爽。他們改了安排，決定先去看新上映的電影，中午再去吃自助海鮮。

        和安季宸手牽著手走到校園里的小樹林時，他看見陳少青手里提著一袋早點，正哼著歌向兩人的方向走來。

        路過兩個在閑聊的男生時，他突然像是被掀起了逆鱗一樣，沖上去就吼道：“瞎說什么呢！你們了解他么就這樣造謠？水楊是天底下最好的水楊，不接受反駁！”

        吼完他猛然看見周醒兩人，于是就笑嘻嘻地湊上來打招呼：“去哪兒玩啊，吃早飯了嗎？”

        安季宸知道周醒不愛閑聊，就主動回答道：“剛吃，我們準備去看電影，就是那部剛上映的《囂張的兔子公爵2》。”

        “哇！這部電影我超喜歡的，今天出續集了？那我也要去看。”陳少青說著就給水楊發消息，問他想不想看電影。

        安季宸笑著跟他道別：“那我們先走了。”

        “好嘞，拜拜！”

        沒有人發現，就在十米之外，水楊本人坐在長椅上，將這一切聽得清清楚楚。

        他的膝上攤著一本成語大全，書頁中間夾了兩張電影票，正是陳少青想看的《囂張的兔子公爵2》。

        回想到對方剛才喊的“水楊是天底下最好的水楊”，便覺得臉在一陣陣地發燙。

        等那三人徹底走遠了，他才合上書，起身回寢室。

        看在陳少青剛才為自己說話的份上，那他就勉為其難地請對方看一場電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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