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帽刺啦一聲跳到了空中，再砸在地上，跳到了宣予安的凳腳邊。

        落地的一聲落在耳朵里，很響，足以將近處的人驚醒。

        宣予安低頭看了看，彎下腰，伸手將躺在腳邊的白色筆帽撿了起來，主動遞回給把筆帽彈出來的前桌。

        這些動靜沒能影響其他人，講臺上的老師依舊在沒有中斷地對著板書侃侃而談。

        在這個過程中，她右手握住的筆桿一直沒有松開，緊緊地捏在手指間，因為用力，食指與手背相接處突出一條清晰的經絡。

        比起那些黑暗的混沌的、沒有感知的日子，現在的她姑且還算是“健康”吧。

        課間的休息時間有10分鐘，孫若若拿起水杯搖了搖，發現已經空了，轉頭順便問了一下后排的趙湘君需不需要幫帶。

        她的聲音在嘈雜的環境下越發顯得小聲，依舊磕磕絆絆的，說不流暢。

        趙湘君剛在同桌的提醒下，才想起來自己的數學作業忘了做，馬上就要交的時間，而教數學的老江最為嘴毒且嚴厲，大家都有些怕他，她只能趁著這點時間在趕，聽到孫若若的聲音，抬起頭笑著說了句謝謝若若。

        教學樓的一層樓里只有一個茶水間，安置在每層樓的正中間，趁著課間休息來過來接水的人不少，需要排隊，孫若若抱著兩個杯子站在隊伍后面。

        很快她的周圍也站了人，里面有兩個挑染了深酒紅色頭發的女生，是20班的，因為整個年級都只有這個班的學生會隨心所欲穿戴和染頭發，兩個人一個排在她身側的隊伍里，一個在她身后。

        在人走過來的時候，孫若若無意地側頭看了一眼，便馬上轉回頭盯著前面的人的后背，然后不一會兒就微微垂了眼，手指無意識地在杯子上摩擦，她的杯蓋是棕熊耳朵，兩個耳朵一立一折，杯身上的印花也是棕熊，而趙湘君的是白兔。

        等了一會兒后才排到她，熱水器的底座距離出水口有點遠，孫若若就用手捏著杯口對著出水口，免得沒對準讓開水濺出來。

        滾燙的水咕嚕咕嚕地灌進玻璃杯里，越是臨近杯口，指尖越是能感受到那股熱度。

        接到第二杯的時候，身后的人像是不耐煩了，側了個身，手肘撞到她的背上，推了她一下。

        于是孫若若捏著杯子的手不穩地晃了晃，杯口側了一點后，落下的水柱撞到杯壁上后，滾到了大拇指上，即使很快就挪開了，也還是一瞬間地感受到了皮膚上傳來的刺痛。

        熱水器放出來的水流很快很急，開水在原本接住它杯子離開后，落到底座上時，還濺起來幾滴，落在了孫若若的身上和臉上。

        旁邊正在接水的人也沒有幸免，剛好是那兩個染了頭發的女生之一。

        女生當即發出了一聲尖銳的嫌棄聲，皺眉看了過來，引得孫若若下意識地看過去說了聲道歉:“對對不起，我我不不是是故故意的。”

        說完她就低著頭收拾自己的，而旁邊的人還在嘀咕著抱怨，說出的話不算好聽，她沒搭理，若無其事地一手指尖捏在滾燙的杯身上，一手拿起杯蓋蓋上。

        手上被燙的那一下已經不痛了，只是還有點麻。

        準備離開的時候，身邊的女生才對她喊了一聲“喂結巴”，可馬上就聽見隊伍后面傳來了一個聲音。

        “能快一點嗎？”

        等在隊伍最后的宣予安一開腔，所有人的目光都回過去落到她身上。

        “要上課了。”

        她說話聲音不大，染回黑發后顯得很乖，可是就這樣臉上都沒什么表情，僅僅是站在那里，眼睛盯著人，就能讓20班的那兩個女生噤聲。

        可能是因為，她這個樣子，實在太像是在說——你們想打架嗎？

        宣予安居然一整天都在認真聽講，而且還記了筆記，這說出來的確讓人很是驚訝，畢竟在之前同班的半學期里，16班的同學見到的，就是她連課本都沒有，每天都趴在桌子上，不是睡覺就是發呆，不管被叫去訓了多少次話、聊了多少回心，都不為所動。

        可以說是把她從20班那邊帶過來的脾性貫徹了個完完全全。

        當趙湘君聽到有人討論的時候，抽空疑惑地回了一句：“她受什么刺激了？”

        一旁不作聲的孫若若聽了后也回頭看了宣予安那邊一眼，但是沒參與他們的聊天，背回身盯著干干凈凈的課本。

        不過，這也實在算不上什么大事，他們本來就是學生，也沒什么好過多在意的。

        宣予安在放學的時候刻意多等了半個小時，才慢悠悠地從教室里走出去。

        但她也沒想到會這么快就會跟席硯見面，就在放學后的校門口，少年站在路燈下，身體對著學校門口的方向，席家的車就停在不遠處，像是在等人。

        她本想裝作若無其事地走過去，卻不想少年很快地就在人群中找到了她，眸光直白地看過來，對上她同樣看向他的眼睛，這讓她不得不停了腳步。

        兩個人對視了片刻，見宣予安沒有走過去，少年就主動走了過來，他穿著越中的藍白校服，五官沒有十年后那么硬朗，個子卻已經長得很高了，足足比現在的她高出一個頭。

        于是那個才十七歲的席硯真實地站在她面前，問她：

        “怎么這么慢？”

        即使心里或許有一點不耐煩，但他也十分禮貌和認真，說這話的時候一直注視著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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