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敢肯定，剛才他們二老剛聊的絕對不是這事兒。

        說到底，我雖然已經被他收為徒弟，但從師父身上學過的本事也不過那本湟水十四經罷了。

        上頭寫的東西我還沒怎么整明白，哪有什么自己接活計的本事？

        相比之下，我還不如一直跟在師父身邊的小魚兒，至少他水性好，還摘得了小河神的名號。

        這樣想著，我微微偏過頭偷看了一眼我旁邊的小魚兒，可他臉上的表情也沒好多少，皺著眉頭，同樣滿臉不解。

        旁邊的神婆子像是看出了我們兩人的不情愿，用干啞的喉嚨笑了兩聲。

        “我就說嘛，兩個小兔崽子毛都沒長齊，哪里下得了水？老陳啊，你還是太看得起他們了。”

        我和小魚兒兩個小孩，哪知道這是大人的手段在使激將法呢，立馬著了套。

        小魚兒咬了咬牙，對神婆子道：“楚楚婆婆，雖然小魚兒確實會的沒爺爺那么多，但好歹也跟在爺爺身邊多年。剛才偷聽確實是我不對，我愿意為您跑這趟腿。”

        說完，他對著神婆子抱拳低頭，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樣。

        聽到他開口，我自然也坐不住，立馬也跟著應了聲。

        “我……我也可以跟著去！我水性沒小魚兒那么好，但師父讓我學的我都的我盡量再學了，我一定能幫到小魚兒！”

        說完，我學著小魚兒的模樣，抱了個拳。

        沉寂片刻。

        雖然看不見神婆子他們臉上的神色，但我用余光瞥見師父從桌子上端起了酒杯，輕輕喝了一口。

        這會兒我也冷靜下來。

        仔細想想，若是挨罰也就疼一會兒的事兒。可他們平日里接的活計都不是和人接觸的，一個不小心豈不是得丟了性命？

        雖然年幼，但挨了不少餓的我知道，天大地大命最大，我心中已經生出了后悔。

        然而，我來不及開口講出反悔的話，師父他已經揮了揮手。

        “行了，你倆今天晚上好好收拾收拾。除去糯米和五谷之類當地可以找到的玩意兒，其他有可能用得上的家伙什都準備好。”

        說完之后他站起了身。

        我心里想著，要是現在再不開口，之后就沒有后悔藥吃了，連忙抬頭準備勸勸師父。

        誰知一個抬眼，卻發現師父也正在看著我們二人。

        他的表情很復雜，不似往日那般叫人捉摸不透，還多了一點平日里見不到的擔憂。

        與我對視之后，他卻立馬避開我的目光，立刻扭過頭去，帶著神婆子去了院子里。

        離開之前，總算是給我們放了個定心丸，補充了一句。

        “放心吧，不會任由你們兩個小子就這么折了。我和你們楚楚婆婆雖然不出手，但是會一塊兒跟著去看看的。”

        聽到這話，我總算松了口氣，等到他和楚楚婆婆的腳步聲都已經不怎么聽得見，我和小魚兒才直起腰來。

        白天還在吵架，這會兒就得一起搭檔做活計了。

        我看得出來，小魚兒雖然話說得一馬當先，卻和我一樣沒什么自信。

        我只能窮哈哈著打趣：“你看看，這下我真成你的護法了。”

        小魚兒懶得理我，但也不像白天那樣說我沒本事，只是扭頭回了房間。

        “一天到晚凈說些有的沒的，快點來把該拿的家伙的都拿上。”

        一邊說著，他不知從哪里撿出個麻袋，開始往平日里堆放器具的屋子走去。

        我雖然不知道師傅和他口中所說的做點準備，到底要準備些啥，但也同樣跟上了，小魚兒叫我拿什么我就拿什么東西。

        紅線，銅錢，還有道袍，不少我沒見過的玩意兒都堆在這里。

        我瞧見，小魚兒就連上回大祭黃河時候，師父拿來在船上畫符文的那些筆墨都一塊兒收拾上了。

        但是我知道，師父說過，小魚兒只是學了他下水的本事，不會用這些玩意兒。

        所以我心中肯定，小魚兒定然和我想的一樣。

        師父他們只是嘴上說得兇，怎么可能真的把我和小魚兒置身于危險之中，要是真遇到什么玩意兒，他肯定還是會出手的。

        這樣想著，我和小魚兒忙活了半宿，硬是找出來半麻袋的東西，雜七雜八包在一起。

        到后半夜收拾累了才回到房間，兩人都躺下就開始睡大覺。

        第二天，早上天剛蒙蒙亮。

        隔壁家養的大紅公雞和往常一樣叫得歡，但這回我和小魚兒不用它吵醒，便早早出現在了院子里。

        瞧著我和小魚兒身后裝東西麻袋，神婆子笑了兩聲，師父倒沒什么表情。

        “本事不大，花樣挺多。”

        神婆子對我們說話的時候卻看著師父，若有所指。

        從我們住的院子到神婆子這回做活計的那個村莊，若是趕車都需要大半天的時間。

        天黑之后不下水，所以我和小魚兒都想著早點出發，早點到，還能先看看河邊究竟什么情況。

        但師傅和神婆子就像是故意為難我們，收拾得慢慢吞吞不說，在我們準備出發之前，還忙活一陣，找來一個破碗。

        “你們二人先過來。”

        我和小魚兒都在門口眼巴巴站了快有個把時辰，神婆子總算是收拾好，用那破碗端了滿滿一碗的水，放到了我們二人面前。

        “你們兩個先把眼睛閉上。”

        我瞧著她手中那碗清水，隱隱嗅到了一股子鹽巴的味道。

        再瞧著那片柳葉，心中大概想起以前聽人說過拿什么牛眼淚和柳葉擦眼睛，可以開天眼的說法。

        心中好奇之余，我如她所說，將眼睛閉上了。

        不過，想象中眼皮上的清涼并沒有出現，我反倒是覺得額頭上被輕輕點了一下，神婆子沾著鹽水在我腦門上畫了個圖案。

        完事之后，他就叫我們睜開眼，然后拿起了放在碗中的柳葉，往我們二人頭上和澆花似的，彈了些鹽水。

        “好了，凈鹽凈水，柳葉拂頂，這會兒你倆算是開了天眼了。下水之前，你倆能看到往日里看不見的東西。”

        神婆子說完之后，將鹽水和竹葉放到了一旁。

        原來當真只是鹽水，而非什么牛眼淚，我就說街口那說書的不靠譜，嘴里盡瞎扯。

        小魚兒在旁邊忽然低聲嘆了一句。

        “這回那么邪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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