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家門口，于思雙率先進了院門，把奶奶和小磊安頓在客廳坐著，就徑直進了廚房找媽媽。

        “媽媽，媽媽，姜奶奶來了。”

        正在忙活的鐘明燕，暫時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看向女兒的臉，好笑的點點頭，道：“只有你們小孩子有辦法，去給奶奶和小磊倒杯水，晚飯一會就好了。”

        “爸爸回來了嗎？”于思雙仰著頭問道。

        “你爸爸今天不回來了，說是有一批貨出了問題，晚上要清點處理。”鐘明燕繼續在鍋里翻炒著，只剩這最后一道菜出鍋了。

        太陽已經西下了，室內室外的溫度還是高的離譜，廚房里尤甚，灶臺里還燒著大火，她就進來了一會，胸口已悶得不行，出去前于思雙最后看了幾眼在灶臺前滿頭是汗的媽媽，明明不是自己的媽媽，可心里不知道有一種什么道不明的滋味，只感覺喉嚨梗的厲害。

        于思雙回了客廳，請姜奶奶、小磊和后院不知正忙活什么的爺爺去餐廳落座，給大家分別泡了一杯茶，最后一個菜也上了桌。

        今天于家的餐桌上的菜是格外豐富，今天除了紅燒肉，還有糖醋小排、紅燒魚塊、玉米排骨湯、平菇炒雞蛋、香煎土豆片和一盤炒青菜。

        于思雙主動起身給大家盛飯，待鐘明燕落座，大家開始動筷。

        鐘明燕看向客人，禮貌開口問道：“姜嬸，怎么樣？還合口味嗎？”

        “燕燕的手藝實在是沒得說的，這些飯菜太好吃了。”姜奶奶肯定的贊美道。

        餐桌上的氣氛開始活躍起來，大家你一句我一句開始談論起這幾天兩小孩身上的趣事。

        “那小磊是為什么不愿意說話了呢？”鐘明燕將這句話問出口后，餐桌上頓時靜了一瞬。

        村里的人各種各樣的猜測傳的瘋，但其實，真正的原因是沒人知道的，鐘明燕也不是因為自己的好奇心，只是想問清楚后看能不能幫到他們。

        于思雙悄悄抬頭看向姜奶奶，接著環顧了四周眼神掃過每一個人的臉，除了小磊，大家都屏息等待著，連呼吸都不敢太大聲。

        姜奶奶眼神呆滯了一會，似是陷入了回憶中，又似乎是在懊悔些什么。

        她回過神來，深深看向旁邊還在啃著排骨毫無所知的孫子，嘆息著開口：“是我的錯，當初他爸爸死了，他媽媽帶著他要爭一半賠償款，我僵持著不同意，我也不知道那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么，她拿小磊的撫養權做籌碼，逼得我同意了賠償款讓給她一半，中途一個多月時間，我就一個月沒見到小磊，他就變成了這樣，每天只會發呆，不愿意開口說話。”

        姜奶奶咽哽著吸了一口氣，接著道：“我發現后嘗試著去找那女人，可她領到了錢，早已去了其他城市，完全沒了她的消息，也嘗試過帶磊子去醫院，醫生說他這是自閉癥，嗓子沒有問題，是自己不愿意說話，是受了極大的心理創傷的自我保護措施，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辦，都是我的錯，早知道，早知道賠償款一下來我就應該給那女人，不應該拖那么久，不應該的……不應該的……”

        姜奶奶說著，陷入了自責的旋渦之中。

        鐘明燕嘗試著把手撫上姜奶奶的背，安慰道：“姜嬸，不是你的錯，誰能想到他親娘怎么能狠下心對自己的親生兒子做什么呢？”

        話雖是這么說，可姜奶奶哪能這么輕易原諒自己，眼瞧著餐桌上的氣氛越來越冷凌，于思雙悄悄拉住小磊的右手衣袖，附在他右耳嘀咕了幾句話，除了對面的爺爺，沒人注意。

        緊接著，小磊放下手中的筷子，在碗上發出了清脆的叮咚聲，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包括旁邊還在自責的姜奶奶。小磊向左轉過頭，對上了奶奶一雙通紅的眼睛，伸出兩只手，一起揉了揉奶奶的臉頰。

        這小小的動作，瞬間讓姜奶奶破涕為笑，握住了孫子的兩只小手，氣氛這才輕松起來，于思雙順勢開口：“奶奶，小磊哥哥這是想說沒有怪您，是真的很喜歡您呢！”

        隨著于思雙話音落下，鐘明燕總算松了口氣，對面將所有畫面盡收眼底的爺爺悄悄朝她豎起了大拇指。

        大家都以為小磊的動作是想給奶奶擦淚，只有于思雙知道，小磊是真的想揉揉或捏捏奶奶的臉去的，可能是和她學的。

        她心虛的掃了一圈大家的表情，朝一直關注著她的爺爺露出了個笑臉，就默默的低頭扒飯，深藏功與名。

        一頓飯很快就吃完了，姜奶奶本來想邀請于家一家明天去她家吃飯，鐘明燕找了借口，明天能去姜奶奶家吃飯的變成了于思雙一個。

        飯后，外面的天已經黑了，姜奶奶急著回家，于思雙主動送到門口，看著兩人在月色中離開的背影。

        “奶奶！”于思雙一喊，叫住了還沒走幾步的兩人，笑著注視著面前的祖孫兩，她一字一句認真道：“相信我，奶奶，我向您保證，小磊哥哥會好的。”

        門口臺階下的小姑娘正對著夜色中皎皎的月光，晶瑩剔透的眼珠在黑夜中熠熠生輝，明明只是一片溫柔的月光，卻能把心燒的炙熱。

        姜奶奶重重的點點頭，“我相信你，也相信小磊，你們都是好孩子。”一老一少相對而立，在這一晚，都越發堅定了某些決心。

        到了第二天，于思雙開始嘗試各種各樣的方法刺激小磊說話，包括用以后不能和自己玩威脅，用零食玩具誘惑，沒有一絲作用。

        自言自語絮絮叨叨一個多小時，于思雙的閉眼撓了撓自己的頭，睜眼又看見小男孩眨著無辜單純的眼睛望著她，她有些來氣，心里卻又明白這事不能急。

        于思雙癟著嘴，揉了揉男孩的黑發，直到將男孩的順直的頭發變成個雞窩，她才順出了這口氣。

        揉完于思雙就后悔了，揉腦袋的時候舒服，可揉完還不是得自己收拾，她去房間拿來了自己的小梳子，開始給小磊一點一點的梳頭發，還好小孩子的頭發又軟又柔順，沒怎么打結。

        看見小家伙乖乖坐著，從被揉腦袋到梳頭發，沒皺過眉，于思雙遲來的愧疚之心涌上來了。

        “我們梳好頭發了，就帶你去玩沙子。”于思雙承諾，上次帶他去荷花塘就發現了，這小孩很喜歡玩泥巴，應該是男孩子的天性，所以說去玩沙子堆建筑他肯定也會愛上的。

        村里有一條大河，有一節河岸上有很多半濕半干的細沙，很適合用來玩。

        于思雙領著小磊來到了這塊地玩，兩人堆了很多奇奇怪怪、歪歪扭扭的建筑物，玩的不亦樂乎。

        “小磊哥哥，快看，我弄的這個像不像海綿寶寶的菠蘿房。”兩個小腦袋湊在一塊，認真研究著還需要加些什么。

        突然，后面田埂上響起村里一個嬸子的聲音，“哎呦，那是哪家的兩個小娃娃喲！悄悄跑到這里來玩，流去了不得了哦！”

        于思雙被嚇一跳，雖然是帶小磊在這離河水將近十多二十米的岸邊玩，不會有危險，但這解釋估計沒人會信，很少有小孩能拒絕水的誘惑，所以村里會有很多小朋友偷偷來河邊摸魚玩水，屢禁不止，這一帶，順著河流的幾個村莊，基本每年都會有小孩會死在這條河里。

        為了小孩著想，路過的大人看到了小孩在河里玩，都會告訴孩子家長，叫他們重視。

        后面田埂的平面和河岸的平面相差了將近兩米，所以田埂上的婦女沒有第一時間認出下面的兩個小孩。

        于思雙第一反應拉著小磊的手，努力遮著臉貼著土墻往里縮，上面的嬸子不依不饒，伸長脖子往外探頭仔細辨認著。

        “噢，這是于家的小姑娘和哪家的小子吧！”隨著一聲確定的話，事情塵埃落定，于思雙被發現了，不過，小磊被她半個身子遮著，沒被辨認出來，只能確定是個男孩。不過沒什么用，告訴她媽了還是一下就能猜到是她帶小磊來的。

        她完了，每個被發現在河邊玩的小孩回家都避免不了一頓棍棒伺候，上次她在河邊玩本來沒被發現的，只是在河里把衣服弄濕了，回家不敢說，悄悄捂著濕衣服到了晚上洗澡脫衣服的時候才被發現，那時候身上的衣服已經被體溫捂得半干了，被打了屁股，晚上接著就發高燒進醫院了。

        這幾天媽媽千交代萬交代她不能去河里玩，她還是來了，雖然今天只在河邊玩，但誰信呢？她想到這，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破罐子破摔，放棄掙扎。

        嬸子看了看她兩，開口教育道：“快點回家啊！小孩子不能在河里玩。”

        “我知道了，嬸子。”于思雙生無可戀的回答道，一只手扶著后面的土墻，一只手拉著小磊站起來。

        帶著小磊洗干凈了手，帶著小磊回了他家。

        看著兩小孩走遠后，路過的熱心嬸子才放心的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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