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逃避
  雖然上天一直不公，但我對天起誓，我從未想過將命運給予我的不公和折磨還誅他人。那天遇襲之后，我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糟糕。糟糕的家庭，糟糕的外形，甚至糟糕到完全身無長處。認識學長以來，我將多年來形成的自卑隱形了，仿佛我不去想，不去理會，它就沒有真實存在。可是事件發生之后，鋪天蓋地的自輕自賤、羞愧難當一瞬間籠罩住了我。我憑什么？憑什么和學長并肩而行？他那么優秀，無論選擇誰當女朋友都能幸福美滿，而選擇我，無疑是他順遂生活的絆腳石。
  接連幾天，我都將手機關機，沒去上課，窩在宿舍里像個行走的喪尸。室友平時本就不太交流，看我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更是懶得搭理我。學長并沒有找來，我消失的這幾天，整個世界安靜得可以，直到陳小兮突然找上門來。
  “你打算在這里自我墮落到何時？”她猛地出現掀開布簾，將我一下暴露在陽光下。好幾日沒開燈，高度近視的眼睛光適應了好久才勉強睜開，黑框眼鏡被扔到了一旁，亮光下她的表情一時看不清晰。
  “和清，發生什么事情了？你出來告訴我好嗎？”她的語調突然柔和下來，聲音里甚至帶了些許安慰？朋友，高高在上的朋友，我突然想起驕傲的她，原來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憋了一輩子的委屈和難過一瞬間跟著眼淚翻涌而出，再也控制不住。
  “我知道了，這事不能就這么算了。欺負到我的人身上，這渣滓看我怎么收拾你！”她聽我講完，語帶憤慨地說道。
  隨后她便提著我離開了宿舍，把我強勢地扔到了教室才作罷。我猶豫了好久，終于將手機開機。學長的信息，一下子進來了幾條。
  “清，你怎么今天沒打電話呢？”
  “清，你手機關機了，怎么回事？”
  “清，你是不是忙？”
  “嗯，那你忙吧，忙完了聯系我。”
  ......
  思索再三，我撥通了學長的電話，他那邊很快接起來。“清，你在哪呢？”
  強壓住內心的惶恐不安，和學長再次見面時，我選擇隱瞞了遇襲之事，佯裝那幾日無事發生。他也沒有多問，我們每天平靜的交往依然是平靜的結束。只有我自己知道，牽著學長的手開始不確定，每每顫抖幾分，像個做錯事的孩子，等待命運的審判。
  陳小兮自那日把我從宿舍揪出去后，就再沒聯系過我，仿佛幫我揪出壞人的承諾已經作廢。我從旁聽說她的學生會競選進行得很順利，我有時會在學長面前提起陳小兮的名字，但他并沒什么反應，想必她已經自己搞定，也并不需要我多言。
  襲擊我的人煙消云散了，那場事故就像秋風掃落葉，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地結束了。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我逐漸發現了學長的變化。
  28.我們只是朋友
  以往每日傍晚的相約，學長某日起開始頻頻爽約。草草一句“這幾日有實驗比較忙”的信息，然后就數日不見人影。和他在一起幾乎有兩個月時間，遇襲之后我的心理防線始終處于崩盤的邊緣，而學長，也似乎對我的身體接觸越來越抗拒。我一日復一日對我們的關系感到悲觀，心里清楚，本就不對等的情感，恐無法追求結局的完美。我只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么快。
  已有一周學長沒再聯系過我，今日突然接到他電話，讓我晚自習后在宿舍樓下等他。不好的預感始終縈繞在心，在看到學長惆悵的表情之后更加篤定了。驚慌感在心里壓得生疼，我踱過去想牽起學長的手，他不著邊際地挪開了手。
  “和清，我們談談吧！”
  “好！”
  跟在他后面來到了籃球場邊，還未開口，學長長長地嘆了口氣。“和清，我們之間很單純，很美好，是嗎？”
  我垂下頭來，淚水已經在眼眶里打轉。
  “我相信你也感受到了我的真誠，我從未欺瞞過你，即使一開始我就知道你在跟蹤我，也并沒有反感。”
  他果然知道，一開始就知道。淚水已經控制不住滴下來了。
  “我不太清楚你的家庭情況，一開始我也覺得沒必要知道，你一看就是單純樸素的孩子，但我沒想到你的成長環境竟然是這樣的。”他頓了頓，語帶猶豫。
  “家庭環境，童年生活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一個人的終生性格，即使后面在努力修正，原生家庭帶來的傷害也根本無法消除。我不是歧視你，你不要有心理負擔，但我們家是書香門第，父母都是教師，你......父母的情況可能......”
  渾身像被雷擊一般，滴下的淚水隨著身體的顫抖飄飄灑灑而落。我的丑陋，我的傷疤，我一直想極力掩蓋的一切，在此刻被喜歡的人如此難堪地無情戳破。
  “你上次遇襲的事情，我已經從別人口中知道了。對方是什么人？你報警了嗎？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沒有選擇在第一時間告訴我？別人知道而我不知道，你把我當什么？”
  “另外，你有沒有想過是與你父親相關的人？我聽說他在外面還有不少外債，與復雜的社會人士交往過密。這件事也好，還是以后可能發生的其他事情也好，把麻煩牽扯到你身上也不是不可能。你比較內向膽小，可能沒有辦法處理這些事情，如果需要我幫忙的話，你盡管開口。”
  “其實我是真的挺喜歡你，你的善良單純，在這個物欲橫流的世界非常難能可貴，只是我們都是成年人了，我有我的考慮，我們在一起并不合適。總之，一切都是我的錯，你千萬不要自責，以后要好好地學習和生活。”
  “和清，我們只是朋友，以后也要一直當朋友，對吧？”
  我還能怎么辦？
  君之所愿，吾之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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