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小阿秋
  時間回到2022年初，那晚與費勇學長的事情被陳小兮追到家里罵了之后，第二天我還是渾渾噩噩地去醫院上班了。我想不明白她的“請你自重”是什么意思，雖然事出突然，發展迅速，但我和費勇學長不是男女朋友嗎？可常年被打壓的榆木腦袋竟然逐漸就接受了這個說法。陳小兮這么說一定有她的原因，她罵我是不是因為現在的我還不配和費勇有進一步的發展？
  耷拉著腦袋交完晨交班，我從病房窗戶反射上都能瞧見自己無比丑陋和憔悴的臉。這個臉型和五官去理發店做什么發型都于事無補，我長期留著大大的劉海，試圖遮住胎記和半邊臉，但經過兩天不修邊幅地折騰，劉海都救不了我了。
  那晚之后，費勇學長竟然一點消息都沒有，微信和電話通通無。我以為他至少應該同我說點什么，但，這兩天我只等來了陳小兮的那通臭罵，其余什么都沒有。
  今天沒有空床，我的老病人都挺穩定，把醫囑和病歷都調整完畢之后，我照例最后走到了小阿秋的病房，手上拿了今早在醫院門口給她買的小捏捏樂。
  “哇，是個奶龍！我最喜歡奶龍了！”小阿秋開心地接過小玩具，放在手上開始擺弄，眼里的光芒藏都藏不住，“謝謝和清姐姐！”
  我也沒有能力替她支付高昂的醫藥費，她的父母又已拖欠數千費用聯系不上，從我出差前兩周到現在，他們都沒再出現。我白大褂口袋里的催繳單，今早護士長給我的時候也是滿臉無奈。
  我捏著它，在口袋里都快揉成一團，也沒有勇氣拿出來。罷了，我等會兒再試著給家長打打電話吧。
  “你喜歡就好。我看好多小朋友都愛這個玩具，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就想著你應該也喜歡。捏著是不是特別解壓？”我捏著她捏著奶龍的小手，盡量從我臉上擠出微笑來。
  “姐姐，你怎么了？”她很早就不再叫我醫生了，自我開始頻繁地陪她聊天開始。她說我是天使姐姐，不是可怕的醫生，我也就隨她去了。
  “姐姐挺好的呀！你怎么這么問？”是不是我的黑眼圈太重？
  她突然伸手扒開了我厚厚的劉海，然后別在了我的耳后：“姐姐，你不要再留這么長的劉海了，這樣你的眼睛會被擋住看不見的。”
  “姐姐的臉不好看，眼睛也不好看，擋住就擋住吧！”我露出的胎記讓我很不自然。
  “姐姐，你的這個記號是天使的記號哦知道嗎？我以前看過一本小人書，說每一個善良的天使都會到人間來渡劫，臉上都會被打上這樣一個標記。渡劫完成飛升回仙界，這記號就是天使的專屬標記呢！”
  “哦？原來是這樣��！阿秋，你姐姐我也配當下凡的天使嗎？”我望著她蒼白的臉龐，幾乎沒有肉的小手。
  “你就是天使，是阿秋見過的最美的天使。所以姐姐不可以沮喪，不可以偷偷哭，天使的磨難是為了飛升，你要開開心心地渡劫，以后回仙界才能有一段美好的回憶，知道嗎？”
  142.吸血鬼
  “小阿秋才是小天使，我們都當天使好不好？”我忍住在眼眶里打轉的淚水，輕輕抱住了她�！澳阋�趕快好起來，小天使不要在病房里，要去外面吃最好吃的美食，去最好玩的地方玩好不好！”
  她齜牙笑著，小虎牙可愛地飛出來，像林間小兔子一般惹人憐愛。隨即重重點了個頭，似是與我一起下了不可更改的承諾。
  這孩子又在吃蘿卜咸菜配稀飯，隔壁床的張大嬸在科室已住了小一個月了，看阿秋可憐，吃飯的時候經常把自己的飯菜分一些給她。小阿秋開心地笑著，和張大嬸湊到一起，但手上的筷子卻只是象征性地夾一點別人的菜，就著自己的咸菜大口喝著稀飯。
  我從病房外的門縫里看著這一幕，心里的酸楚像打翻了瓶子一樣瞬間泛濫。如果我有足夠的經濟實力，就算全出了她的醫療費又如何？
  打定主意明天給她買點好吃的，我記得她跟我提過她還從來沒有吃過烤鴨。這么想著，我似乎充滿了力量。口袋里的催款單再次被拿出來，我走到了護士站，拿起了電話，雖然上面那個電話號碼已經熟記于心。
  反復撥打三次都是忙音之后，第四次電話終于被接通。還是那個熟悉的男聲，簡單的粗魯，似乎是全世界最忙碌的人。
  “怎么又是你？我上次不是說過了嗎？我現在沒錢，沒錢！XX的，醫院就是吸血鬼！只知道要錢，要錢！除了要錢，我看你們一點別的本事都沒有！小孩在你們那里治療了多久了，還沒有好轉，還不能出院。整天就打電話來催費！我告訴你們，再催，你們就直接讓她出院！本來就是小病，被你們治成了不起的大病了！我哪里來的錢給你們這些吸血鬼！”
  “阿秋爸爸，是這樣，你別激動聽我說。阿秋的病，是很危險的，如果治療不當，隨時都有生命危險。現在我們醫院給她的治療只能暫時控制病情�！蔽遗�力提高著音量，試圖讓對方聽懂我言語里的真誠。“我們醫院現在有新藥可以給她試試，臨床實驗效果很好的。只是你們已經欠費了，如果不交齊，我來給你們申請免費臨床實驗的機會都沒有，你們考慮一下吧！”
  電話對面吵雜萬分，人聲鼎沸，聽起來倒像是在游樂場之類的地方，因為我聽到，好似阿秋弟弟的聲音在旁邊響起：“爸爸，我要吃糖葫蘆！我要吃糖葫蘆！”
  “乖，這就給你買啊，別急。”男人說話語氣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柔聲細氣地安撫著。
  對面小孩顯然不滿意，開始哭鬧起來。他惡狠狠地落下一句：“什么騙錢的新招數！以后少給我打電話，反正我現在沒錢，你們聽好了，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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