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38章
厲傾羽從外頭走進(jìn), 勾長眼眸朝他掃來一眼。
雪閑緊張得有些無措,語無倫次又心虛地道:“你…你早晨就不在殿上了嗎?”
厲傾羽聞言便回望他,半晌才道, “嗯。”
雪閑心底舒了口氣,只覺得自己逃過一劫, 趕緊說道:“我今日不小心睡晚了,等等能直接在浸羽殿上煉藥嗎?”
厲傾羽淡淡頷首,接著便走去矮榻那, 閉目盤坐。
雪閑瞧對方似乎又進(jìn)入凝氣,連忙甩了甩腦袋, 屏除掉腦中一坨雜亂心思,打算先試試昨日在醫(yī)書上看見新煉藥方法。
金色的三腳小鼎感應(yīng)到主人的招喚, 立即顯出,閃著金光騰空懸浮起。
雪閑雙臂打直, 手掌朝著藥爐注入靈火,面前小巧的爐身抖的厲害,漸漸發(fā)出刺眼光芒,開始往外冒著金色霧氣。
雪閑不禁眼露欣喜。這幾年他已將許多煉藥方法掌握良好, 可之后還得煉出厲傾羽的藥炷, 怎么說都得持續(xù)精進(jìn)他的醫(yī)修修為。
他不敢掉以輕心, 舉著手臂不斷加強(qiáng)靈火強(qiáng)度, 背后薄汗愈發(fā)泌出, 因過于專注, 連發(fā)絲飄散在耳邊, 也沒有注意到。
不過一炷香時間, 狂抖的小藥爐忽地晃的更加劇烈, 爐身散出的金光依肉眼可見之速淡化, 霧氣也突然由金轉(zhuǎn)黑。
最后砰的一聲。
當(dāng)場炸裂。
爐灰撲面而來剎那,雪閑正好深吸一口氣。
“咳!咳咳咳!”
滿嘴的灰。
書室的矮榻處,厲傾羽目光正對著這方向,往騰于半空的藥爐瞄去,低沉的聲線道:“又失敗了?”
雪閑不知對方何時睜開眼,默默地站起身,手指抹過頰面,勉強(qiáng)收住被看見的錯愕,挺直了背,道:“又?難道你曾看過我煉丹?”
厲傾羽挑起眉。
看過。
還見過好幾回炸爐。
雪閑深吸了口氣,道:“我方才并非煉藥,而是燉湯。”
世道艱難,他已走向一本正經(jīng)的胡言亂語。
豈料話剛落下,方才還浮在空中的小藥爐,忽地隨著他站起的動作,重重往地面一砸。
咚的一聲!
里頭滿積的灰屑,全灑在地面!
原本潔凈的長椅,此刻也一言難盡。
一顆焦黑如豆子的東西,從爐口處緩速滾了出來,冒著黑氣,滾啊滾的,最終停在五尺外。
厲傾羽的腳邊。
“……”
厲傾羽往那顆煉失敗的丹藥掃了眼,視線移回雪閑臉上,語調(diào)平穩(wěn),道:“這就是湯?”
雪閑冷靜道:“我喝完了。那是殘渣。”
厲傾羽將其拾起,隨便的打量幾下
接著手中豆子驀地在他指尖上起火!火苗比半人都高,厲傾羽卻冷著眼打量,似乎不覺高溫。
雪閑見紅焰燒的旺盛,頓時驚的眼睫發(fā)顫!
只見厲傾羽長指往那豆子一點,火焰頓時又乖巧降低,仿佛剛才張牙舞爪的模樣只是虛張聲勢。
然后朝著雪閑道:“燭鵲傳話上峰,等會到長仙殿議事。”
雪閑聞言,有些意外道:“議事?主峰那頭怎么了嗎?”
厲傾羽將手指一挑,掌中焦黑的丹藥立即消失,道:“獸妖塔里有異。”
雪閑立即反應(yīng)過來:“上回派出勘查的弟子們已經(jīng)回來了?”
對方簡單頷首,道:“燭鵲也指名找你。”
雪閑睜大了眼:“我?”
為什么?
一炷香后,一頭霧水的雪閑便被法術(shù)傳下主峰。
剛睜開眼,便發(fā)覺厲傾羽仍在他身邊,雪閑趕緊站穩(wěn)身子,將雙臂覆于身后。
此刻長仙殿上的人不多,除了燭鵲之外,還有左右執(zhí)法。
奚云見到雪閑,立即奔上去道:“醫(yī)君,你這兩天去哪兒了,我與奚雨到小坡上找你,發(fā)現(xiàn)屋子竟是空的,十分擔(dān)憂。”
一旁奚雨聽著對話,卻硬裝出不關(guān)心的模樣,小聲說了句,“才沒有人擔(dān)心!”
雪閑簡單道:“我搬離山坡小屋了,自然找不到我。”
奚云神情驚詫:“那醫(yī)君現(xiàn)在住在哪?”
雪閑立即默默飄開視線,緩緩轉(zhuǎn)脖看往左邊的墻。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
奚云也轉(zhuǎn)頭朝燭鵲問道:“仙君,你方才傳話給醫(yī)君,可是知道醫(yī)君的新住處?”
這回?fù)Q燭鵲用力把頭扭向右邊的墻,欣賞掛畫。并且動作十分僵硬。
他知道,但不能隨便回答。
奚云:“……”
你倆這是晨間頸部運動?
幾人你看我、我看畫的沉默間,一道低沉的聲嗓響起。
“他住本尊的浸羽殿。”厲傾羽道。
奚云奚雨掩不住訝異,同時倒抽了口氣!
果然,這事關(guān)流蘇的債權(quán)關(guān)系不是假的!
雪閑就怕他倆又要迸出什么驚人之話,趕緊朝燭鵲道:“仙君找我過來,說是勘查獸妖塔的弟子回來了,不知發(fā)生什么事?”
燭鵲這才把頭轉(zhuǎn)回,“我上回派了數(shù)十名弟子過去,可他們雖見獸妖塔在眼前,卻不得其門而入。”
他攤開掌心,上頭浮現(xiàn)一只小石盒,里頭是只斷了后腿的蟾蜍,接著道:“弟子說妖塔周圍全繞著蟾蜍,大只小只都有,身上還留著膿包與毒液,故我想請醫(yī)君鑒定,這是否為五靈毒之一。”
雪閑湊近,往他手中石盒一看,一只沼澤色的蟾蜍正使力掙扎,似乎想突破禁制,身上有些奇特紋路和膿包,不似一般蛙類。
雪閑先是喚出儲物袋,從中摸出一粒藥丸,隔著袖擺壓碎,往毒蟾蜍身上輕灑。
奚云好奇道:“這是未煉化的丹藥嗎?”
雪閑點頭,“所有靈草都帶毒,只要未經(jīng)煉化便視同毒藥,能退中階以下獸妖。”
說話之際,他眼角瞥到厲傾羽往他看了眼。雪閑不敢直接回視,假裝沒看見的繼續(xù)撒毒。
厲傾羽方才朝自己的一眼,定是想起當(dāng)年兩人在石洞中,他曾在驚險之際,以同樣的方式退三眼蛇。只是為何過了九年,對方竟還記得石洞之事!
分神間,燭鵲突地朝他驚問:“醫(yī)君你是不是沾上藥粉了!怎么臉面忽地轉(zhuǎn)紅,是否為中毒之兆?”
雪閑胡亂地?fù)u頭,視線盯著蟾蜍,不敢亂移。察覺身邊某人的視線似乎仍在自己身上,臉面不自覺地又紅了些。
盒中蟾蜍仍是不停扭動黏膩的身驅(qū),有幾個膿包因擦到石盒邊角,磨破流出黏液,奚雨已是一副要吐的表情。
一會兒后,雪閑發(fā)覺有一絲色澤從蟾蜍嘴沿透出,似乎那大嘴中正含著什么,趕緊說道:“他嘴里中有東西!”
厲傾羽隨即抬指,往蟾蜍一掃,蟾身立刻劇烈顫抖,糊在身上的黏液跟著抖動,這回連燭鵲都忍不住惡心的往旁偏頭。
終于蟾蜍闊嘴松開,一坨看不出形狀,宛如泥巴碎屑的東西掉了出來!
一股潮濕泥土,混著仙雞糞便的味道立即傳遍整座大殿。
眾人幾乎是瞬間捏住鼻子。除了厲傾羽和雪閑。
燭鵲皺眉道:“這團(tuán)東西的味道怎么如此之濃,莫非是毒蟾口中異味?”
奚雨憋著氣,道:“不過這一小點,都能熏滿整座長仙殿了。”
雪閑自然也聞到了,卻不如其他人捂住鼻口,而是仔細(xì)瞧著那坨沾滿蟾蜍黏液的碎團(tuán),疑似綠草被絞碎的模樣。
雪閑道:“這只蟾蜍確實是五靈毒之一,又稱獺毒蛤蟆,出自金蟾子。”
他絕對不會認(rèn)錯,不只是因為過去幾年他廣讀醫(yī)書,曾在書冊上看過記載。更因為《道侶他飛升成神》中,就有一派專門煉五靈毒物的人,譬如萬蛛老人、金蟾子,以及三觀淪喪的千蛇鬼母。
這些人簡直可以開一桌五毒同學(xué)會,看看誰煉的東西更毒辣。
而獸妖塔有一段期間,便是金蟬子坐鎮(zhèn)于此。原主當(dāng)時獨自到塔內(nèi)取材,結(jié)果中了對方所制的兩顆蟾藥,全是奇奇怪怪關(guān)于那方面的用途,兩顆藥發(fā)出的癥狀還不盡相同,文中隱晦描寫了原主獨自解決的過程。最后原主硬拖著身體回去治療,痛苦之余還不忘提取自己染毒的血液,作為下回?zé)捤幵囁帯?
雪閑當(dāng)初看完這段后,只覺心肌梗塞。
作者是魔鬼!
長仙殿中。
低冷的聲嗓緩緩響起:“金蟾子五十年前便出關(guān),如今放出毒蟾,定是在招同伴。”
燭鵲:“那怎么辦?就算金蟾子與上千只蟾蜍在里頭狂歡,我們也進(jìn)不去。”
奚云奚雨也糾結(jié)的互看,仿佛走進(jìn)死胡同。
忽地,厲傾羽抬起濃長的眼睫,朝雪閑說道:“方才毒蟾嘴里的草,本尊并未聞到。”
雪閑疑惑道:“無味?可我們剛剛都聞到…”
話未說完,雪閑便睜大了眼,霎時間反應(yīng)過來,腦中也迅速閃過多種可能。
他壓小音量,道:“莫非是制作藥炷的靈草?那株靈草肯定特別堅韌,被毒蟾含在口中還能撐過如此長時間,也許獸妖塔內(nèi),還生了不少,故蟾蜍也習(xí)慣以此為食。”
厲傾羽低低說了個嗯。
明顯是早已想到。
燭鵲不不太見他倆言談內(nèi)容,只見對方二人身靠極近,稱得上低聲密談,可在他認(rèn)知里,低聲密談這種行為實在很難與厲傾羽擺在一塊,
可見對方兩人臉色都頗為嚴(yán)肅,他便問道:“傾羽,你和醫(yī)君要去獸妖塔一趟嗎?”
雪閑蹙著眉心,心中有些牴觸,因為《道侶飛升成神》的閱后創(chuàng)傷,他不想輕易靠近這座讓他印象差勁的塔。
此時木盒蟾蜍吐出草后,嘴巴竟又開始一啟一闔。
奚雨捂著嘴:“他該不會又是要吐出什么吧…那坨不成形的雜草味道如此嚇人,萬一他再吐出任何雜碎,我可就要跟著吐了!”
雪閑立即甩出儲物袋,從里頭拉出一顆淡黃色丹藥,道:“給你。止吐的。”
奚雨這回連話都沒說,立即接過服下。
驀地一陣尖細(xì)的聲音在殿中響起。
“我的孩兒可有嚇到浸霧峰的宗主們?我屬五靈毒之一的金蟾子,想讓我家孩兒替我?guī)拙浣o浸霧峰。”
雪閑瞳孔一睜,總覺得…這種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傳聲方式,有股詭異的熟悉感。
令他想起千蛇鬼母。
奚雨則一臉扭曲:“居然有人把毒蟾蜍稱為孩兒!”
金蟾子的聲音,持續(xù)從毒蟾蜍口中吐出。
“傳聞浸霧峰首座剛破九階之修,想來峰上也有不少修為精進(jìn)的弟子。此次我要求不多,五天之內(nèi),派一名醫(yī)修到獸妖塔,只限一名!連同浸霧峰首座一同出席,否則那些中了毒蟾黏液的子弟,不出半個月身上便會長出毒蟾膿包,最終潰爛而亡。”
話落后,與千蛇鬼母不同的,金蟾子并非仰天大笑,而是扭曲的喀喀聲,雪閑壓根聽不明白這嗓音是否為人類喉頭能發(fā)出的聲音,眼前那只蟾蜍便將闊嘴一闔,再也不動了。
大殿上先是寧靜了一陣,沒人說話。
最終是奚雨打破沉默:“一定要去嗎?”
那臭味,令他想起腐爛的動物尸體。
燭鵲深皺著眉:“自然要去一趟,要不那些弟子的后半輩子也完蛋了。浸霧峰身為仙門之首,不可能不插手。”
只是金蟾子指名要個醫(yī)修,那該讓誰去呢…?
“峰上只有兩名醫(yī)修,老醫(yī)修年事已高,便由我過去一趟吧。”雪閑望著他,語氣冷靜。
雖他不想進(jìn)入獸妖塔,可眼前情況并不容許他推辭。
“本尊自當(dāng)也過去一趟。”厲傾羽臉色冷然,袖擺一揮,那只毒蟾立即化為粉碎,連同石盒一并從燭鵲手中消失。
兩名執(zhí)法極會看臉色,交換了個眼神后,便各自出殿去打點。既然厲傾羽要去,那肯定是雷厲風(fēng)行,兩天都拖不得。
…
下午時分。
雪閑被傳送回獨峰后,便在浸羽殿外的矮草地上研究靈草。
他周圍短短十尺內(nèi)便生長了四五種靈草,所有品種的葉片都不同,有的甚至葉網(wǎng)紋路呈不規(guī)則。雪閑端詳?shù)恼J(rèn)真,心想大概是獨峰地勢較高,故植物也和主峰上的不同,全是以往他在小山坡看不見的品種,撇除這里是厲傾羽的住處,這大把的靈草對于醫(yī)修來說,就是不可多得的研究圣地。
雪閑蹲在草地中,細(xì)數(shù)著各類植物,其中有樣明顯屬藤類,細(xì)細(xì)長長的模樣,散著幽幽清香,雪閑總覺得這肯定是煉藥精材,便折了一大把往藥爐里放。
忽地一道低沉聲嗓從背后響起。
“此為盤地藤,并非靈草。”
雪閑冷不防嚇了跳,身子一晃,身旁的藥爐也隨之傾倒。
里頭剛放進(jìn)的幾株藤全掉了出來。
厲傾羽先看了眼那堆藤,接著眼神移回雪閑,“此種藤類,隨地生長,四處皆有。”
云淡風(fēng)輕一席話。明白著表示,這就雜草。
雪閑:“……”
雪閑假裝冷靜地起身,咳了咳后,道,“我不過摘來燉湯罷了。”
可惡。他等等就找個無人的地方,把東西全倒了。
厲傾羽挑眉道:“像上次你煉失敗的那鍋湯?”
“……”
他這才發(fā)現(xiàn)。厲傾羽真說起話來,可真是會堵人的嘴。
厲傾羽見雪閑臉頰略微氣鼓,衣袍邊角被泥土沾上不少,卻因觀察靈草過于專注,故未注意到,可腰間的流蘇卻是護(hù)的極好,他方才遠(yuǎn)遠(yuǎn)看過來,對方蹲身之前,還特別將綴飾拉高,沒讓流蘇細(xì)繩碰到地面。
厲傾羽:“奚云讓灶房傳了靈食上來。”
雪閑聽見有吃的,心底瞬間一喜,“靈食?很多口味嗎?”
他上來浸羽殿近兩天皆未進(jìn)食,也還未抽空到獨峰的灶房看看。
可奚云不知道他的口味,只希望不要是靈竹薯燉湯,這植物數(shù)浸霧峰特有,峰上灶房三天兩頭就端出以此為基底的靈食,可雪閑不喜愛那發(fā)澀的口感,嘗過一次后便列為拒絕往來戶。
待兩人回至浸羽殿上。
雪閑便看見木桌上放了好幾盤淺色東西。湊近一看,發(fā)覺竟是芷蒸糕!
神情頓時雀躍。
他好幾次去灶房游蕩找尋,都看不見這糕點,今日竟然一次端了三盤上來。
雪閑喜滋滋的拿起一塊,咬了口后,面上全是滿足,忍不住道:“浸霧峰的芷蒸糕,定是全仙門里名列前茅的美食。以往我拿到一小盤,都要分成好幾天吃,舍不得一次食盡。”
厲傾羽見盤中一下子便少了兩塊糕,一面聽雪閑講述,修練期間鏡畫中的景象便又浮現(xiàn)。
對方每回去灶房領(lǐng)了靈食回小屋,倘若打開的是靈竹薯包子,臉色便立即垮下,懨懨的將靈食扔在桌上,可若是這芷蒸糕,雪閑便如眼前一樣,興高采烈地捧著,可當(dāng)時卻是眼露不舍,十分珍惜地吃,生怕一不小心咬得太大口,就全都沒了。
雪閑吃下第三塊后,便道:“奚云每回帶到小屋的都是靈竹薯,怎么今日開竅了,竟送了芷蒸糕過來。”
雖方才胡亂抹過嘴角,可雪閑唇邊仍是沾了一小抹淺色糕碎屑,正瞇著眼打量第二盤,似乎隨時要動手取用。
怎知他才預(yù)備伸手,另一雙手便伸來他唇瓣前,輕輕一挑,帶繭的指腹磨過唇延,有些溫?zé)帷?
雪閑愣了下,望向厲傾羽。
只見對方將指上糕屑往嘴邊一送,慢條斯理說道:“確實不錯。”
雪閑頰面幾乎是立即升起淡緋,指了指桌面木盤,“這、這里還有,我方才吃了一盤,剩下的應(yīng)是奚云端給你的。”
厲傾羽只道:“不吃了?那本尊便讓左執(zhí)法收回拿去倒。”
雪閑立即護(hù)住那糕點!
“別!別收回……倘若你不吃的話,我可以代為解決。”
于是剩余兩個木盤,便自然而然地移到浸羽殿某張長椅上。伴隨著椅上的人翻閱醫(yī)書,盤中糕點也逐漸減少,直到一塊不剩。
殿中大窗仍是微微敞開,雪閑看書看累了,便直接闔眼睡了過去。
沉眠中,他依舊能感受軟風(fēng)從窗角吹進(jìn),涼涼的貼在肌膚上,讓他睡的又香又沉,夢中有著一盤又一盤的芷蒸糕,可這一回他不必節(jié)省著吃,而是毫不客氣地大口咬下,那香香甜甜的滋味融化在口中,令他愉悅的唇角上揚。
……
新的一天。
外頭鳥鳴啾啾,似乎是鳥群結(jié)伴飛掠過獨峰,停下來稍做休憩,待養(yǎng)足精神后,便要往下一目的地飛去。
那啾聲可愛,不若千蛇鬼母地盤的鳥類,吱聲粗糲。
雪閑也舍不得醒來,就這樣閉眼聽了好一會兒,才抬手揉了揉眼皮。
自從搬進(jìn)浸羽殿后,這兩日他都睡眠純熟,所做的夢也都是長夢,不易打斷的那種,約莫是被褥和枕榻過于蓬松,入眠品質(zhì)有所提升。
思及于此,雪閑忍不住又用頰面蹭了下身側(cè)被子,只覺得蓬松的觸感令人不想清醒。
片刻后,他才忽地發(fā)覺哪里不太對勁,一個愣兒地用力睜開眼。
瞬間映入眼簾的--
寬大床圍。
純白枕榻。
四根床柱。
雪閑腦中轟的一聲。
怎么、怎么又是厲傾羽榻上! !
栗色長發(fā)垂落在肩前,被水打的濕漉漉,將單薄的衣衫浸透。
有道頎長人影盤坐于他面前,背脊打得極挺,發(fā)冠將額際發(fā)絲系的干凈,身上高雅的墨藍(lán)衣袍,也同樣沾染石洞濕意。
雪閑不明所以,尚未弄清楚這情形,乍然間石洞頂部便傳來一陣蒼老詭異的聲音。
粗嘎難聽的嗓子,宛如被車輪壓過,再倒退前進(jìn)多輾了三回。
“你倆何時辦完正事,待兩方體中之液融合,這石洞隨時開啟。”
“傳聞浸霧峰下任首座,冷情無心,看來也得交代在老朽這蛇洞中。蛇毒的發(fā)情效果一騎絕塵,逐漸侵入你全身,倘若不即刻進(jìn)行魚水之歡,到時便是椎心之癢,熱燥而亡。”
“你等二人修為皆被我禁制,石洞里頭的雪姓醫(yī)修,若不好好照規(guī)矩來,老朽自有另一種藥等著你。”
伴隨著反派必定要有的仰天大笑,震耳的聲音也逐漸在石洞中消失。
這段信息量略大的一番話,讓雪閑腦中仿佛煙花般,轟的一聲炸開。
尤其是話中兩個關(guān)鍵身份!
面前身影也于這時緩緩睜開雙眸,英挺的五官透著冷峻,眼尾處微微上勾,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緊抿。那股由內(nèi)而外透出的冷厲氣場,足以表明身份。
雪閑:整個人裂開jpg。
穿進(jìn)自己看過的小說中,這種荒唐事,簡直比雷打在頭上都離譜!
該死的《道侶他飛升成神》。
破書是最近熱門的雙男主仙俠小說,他昨晚憤怒地追到了大結(jié)局。
整篇文bug如山倒,兩主角莫名在一次誤觸綁定后,莫名成為道侶。
書中第一主角厲傾羽,身為浸霧峰首座,不只身份尊貴,修為與體力更居全道之冠,書中總形容此人一雙眼眸冷漠卻勾人,身形高大,面貌俊美,分明難以親近,卻令無數(shù)仙門為之傾倒。
另一主角,則是厲傾羽那毫不起眼的道侶,整天只知道揣著藥爐煉藥,在眾仙門羨慕的眼光中,和尊貴卻冷峻無情的浸霧峰首座結(jié)親。
光看簡介,以為是橫跨仙俠界的甜餅一枚。豈料別人的甜文,不斷在萌點上蹦達(dá),他點選的這一本,天天在雷點上踩踏!
結(jié)為道侶后,厲傾羽照著三餐黑化。說明白點,這黑化的方向,是奔著主角,奔著道侶兩字去。
文中所有名場面,都是厲傾羽各方位展現(xiàn)無情的時刻。
而此刻自己竟然穿成那悲慘的道侶!
難道就因為他與原主有一模一樣的名字? !
最讓雪閑抗拒的,是原主身為醫(yī)修,文中九成副本都脫離不了制丹煉藥,以至于主角一共中了n種奇奇怪怪伴隨著各類發(fā)情效果的丹藥!
有半自愿、有被迫,堪稱本文慘事?lián)?dāng)。
而厲傾羽身上,壓根不可能出現(xiàn)任何與情欲有關(guān)的字眼。動情這兩個字,對這人來說,就是天方夜譚。
故每一回,原主都只能用更更更慘的方式來解決。譬如以刀捅自己的腿,以疼痛覆過其他知覺,更多的時候,是煉制更毒的丹藥,每回只要中了奇怪的東西,就服下一顆。伴隨各種苦不堪言的后遺癥。
最后的大結(jié)局幻境,主角離成為藥仙只差一步之際,竟突發(fā)異想,將一顆發(fā)情丹藥偷偷放入?yún)杻A羽飲入的水里,當(dāng)時厲傾羽修為已在最高層,這拙劣的手法自然被他當(dāng)場撞見,毫不留情的以劍刺穿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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