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做夢都沒想過，自己竟然會被卷入長達(dá)十多年的幫派斗爭，還是刀刀見血那種。

        日本未來社會有這么動蕩嗎？

        現(xiàn)役警察和他的線人竟然會被人殘忍殺害。花垣武道描述中的未來也太不妙了。

        難怪他見到我會哭成那樣，看來長大成人后的佐野萬次郎一伙給他吃了不少苦頭。

        但整理了花垣武道的說法之后，我苦笑著放棄了找警方的想法，同時打算瞞著伊佐那和萬次郎。

        放棄警方是因為治標(biāo)不治本。

        畢竟稀咲鐵太明顯是盯上了萬次郎，除非警方能判他死刑，不然這個家伙會像死亡的陰影，時刻跟隨在我們身后。

        瞞著兩個熊弟弟的原因就更簡單。

        他們在我面前時表現(xiàn)得十分乖巧，但我不會忘記，我最初認(rèn)識的黑川伊佐那是個冰冷無情的少年。至于佐野萬次郎，見識過十二年后的佐野萬次郎后，我就再也不信他是只乖巧可人的小貓了。

        誰家小貓長大后變身老虎吃人？

        我躊躇良久，才下定決心找上真一郎的老朋友，黑龍初代的干部們。

        我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聯(lián)系。確切地說，自真一郎離世后，我傷神于戀人的離去，對不良多有遷怒，單方面選擇遠(yuǎn)離。他們大概也覺得不方便，所以默認(rèn)了我的疏遠(yuǎn)。

        但當(dāng)我登門的求助，幾乎沒任何變化的今牛若狹一口應(yīng)下了我的請求。

        “嘖，現(xiàn)在的小鬼真是麻煩。”今牛若狹嫌棄地說，“自己惹事卻沒法自己擦屁股，出格的事卻一件接著一件做。”

        我無奈：“他們只是不太走運，被高功能反社會盯上了而已。像稀咲鐵太這種放著正道不走，偏偏一條道走到黑的神經(jīng)病，現(xiàn)實生活中很稀有的。”

        沉默著聽完全部的荒師慶三說：“我待會兒把武臣叫過來，這件事想一勞永逸少不了他出謀策劃。”然后他轉(zhuǎn)頭安慰我，“放心，一切會平安結(jié)束。”

        我低頭行禮：“拜托大家了。”

        再次走上街頭時，我感覺輕松了許多。

        真一郎的遺澤至今依然庇護(hù)著我，這種認(rèn)知令我在傷感中體會到一點難得的快樂。

        因為擔(dān)心波及身邊人，我把事情掐頭去尾講給學(xué)姐，請她最近注意出行安全。結(jié)果學(xué)姐揮揮手，豪氣萬丈地說，她家公寓在千代田警視廳對面，不良們有膽就放馬過來。

        我：……

        不愧是學(xué)姐。

        2

        我拒絕了學(xué)姐的同住邀請，因為佐野家還有一個比我更加荏弱，更加容易被人盯上的人需要保護(hù)，艾瑪。

        這也就意味著我把自己當(dāng)誘餌擺在臺面上。

        不過有今牛若狹他們在，我倒不擔(dān)心自己的生命安全。

        稀咲鐵太總不至于拎著刀親自來殺我吧？

        但不幸的是，一語中讖。

        某天我從伊佐那的神社出來時，猖狂的暴走族騎著摩托轟然沖過來，后座上的少年笑容惡意，手握短刀從我身前斜劃而過。

        冰冷的刀光照過我的眼睛，天地陡然被蒙上一層血色，刺痛和寒冷不由分說將我送進(jìn)無邊地獄。

        “！￥——”

        遠(yuǎn)方似乎有恐懼的吶喊聲，但我已經(jīng)沒有力氣分辨，茫然地閉上了眼睛。

        3

        我真沒想過，我還有機(jī)會再次睜開眼睛。

        艾瑪?shù)难劬�哭的像爛桃，看到我恢復(fù)意識，嗚嗚咽咽埋在我手邊。

        我受到的傷害極大地刺激了艾瑪，她像當(dāng)初那個失去哥哥的小女孩一樣，膽怯恐懼地畏縮在我身邊。

        還是稍后過來的佐野爺爺嘆著氣告訴了我受傷后發(fā)生的一切。

        入院后，我被下了兩次病危通知，還好最后被救了回來。學(xué)校和警方都來過，但暫時還是聯(lián)系不上我在國內(nèi)的親人。幸好兇手已經(jīng)被抓捕歸案，我可以不必?fù)?dān)心再次遇襲，安心養(yǎng)傷。

        白發(fā)蒼蒼的老爺子脊背越發(fā)佝僂，將所有不安和悲痛小心掩飾，笑著抱怨似的說起不見蹤影的伊佐那和萬次郎，說他們在我昏迷不醒時吵吵嚷嚷要抓兇手，結(jié)果效率比警方差遠(yuǎn)了，如今兇手已經(jīng)歸案，他們還不知道在找什么。

        佐野爺爺離開后，花垣武道和松野千冬狗狗祟祟閃進(jìn)病房。

        我從他們口中聽到我遇襲受傷始末的真實版本。

        那天我被當(dāng)街砍傷，一直跟在我身后的天竺成員錯手不及，只能在追人和救我之間選擇叫救護(hù)車。因為當(dāng)街襲擊性質(zhì)惡劣，附近居民除了報警，還往報社和網(wǎng)絡(luò)訴苦，一傳十、十傳百，這件事鬧得沸沸揚揚，警方被迫立下軍令狀盡快破案。但最先抓住兇手的卻不是警察。

        花垣武道表情神秘兮兮地說，東卍和霸流芭羅本來就即將爆發(fā)戰(zhàn)爭，等我遇襲的消息一出，天竺和黑龍也被卷了進(jìn)來。所有人都以為，四個組織之間會爆發(fā)一場混戰(zhàn)。但沒人想到，決戰(zhàn)當(dāng)天，霸流芭羅竟然和黑龍組成了同盟。

        當(dāng)時mikey和黑川伊佐那都不在，所有人都以為東卍和天竺會戰(zhàn)敗，被霸流芭羅同盟吞并，沒想到中途場地圭介反水，拼著挨了羽宮一虎一刀，用命策反他指認(rèn)稀咲鐵太為霸流芭羅的首領(lǐng)。

        我：……

        “場地圭介人沒事吧？”

        花垣武道眼神明亮地大聲說：“他沒事，場地被之后出現(xiàn)的黑龍初代干部救下了！”他充滿感激地看著我，“聽今牛先生說，還是前輩您特意拜托了他們……”

        傻孩子感動得眼淚直打轉(zhuǎn)。

        我無力扶額，也沒法解釋原本的委托不是救場地圭介。

        雖然搞不清楚霸流芭羅又是從哪冒出來的組織，黑龍為什么和東卍敵對，天竺為什么也有戲份，但在花垣武道口中，今牛若狹他們拿到了稀咲鐵太的違法證據(jù)，同時找到了好幾個人證，當(dāng)場指認(rèn)稀咲鐵太教唆殺人、搶劫、涉槍。警方抵達(dá)群架現(xiàn)場后，及時出現(xiàn)的萬次郎和伊佐那將犯人稀咲鐵太交給警方，今牛若狹他們則將人證物證交給警方。

        如今，稀咲鐵太正在走審訊流程，半間修二也被警方掛上了通緝令，其余大大小小的稀咲鐵太同黨都已經(jīng)落網(wǎng)，正在等待法律的審判。據(jù)說因為這次案件鬧得太大，黑龍軍團(tuán)的非法生意也被扣在稀咲鐵太頭上，數(shù)件性質(zhì)惡劣、愚弄警方的案件合并后，警方正考慮從重處理首惡稀咲鐵太，刑期不是八年就是十年。

        花垣武道開心地哭成小傻子：“太好了，終于解決了稀咲鐵太……”

        病房門刷的打開，艾瑪卡腰站在門邊，面色不善地冷哼：“是啊，你真棒。瞞著大家偷偷努力，為了小日向兩個世界來回跑，結(jié)果人沒救下來，還差點搞砸了一切。還好大哥的朋友們出手了，不然……哼！”

        我這才知道，花垣武道的保密工作竟然如此之爛，以至于幾乎人人都知道他能穿越。

        花垣武道干笑著撓頭。

        不管怎么說，結(jié)局是好的，他沒有失去一個朋友。至于艾瑪?shù)呢?zé)備，那是他該受的，畢竟前輩受傷了。

        沒多久，伊佐那和萬次郎也一前一后走進(jìn)來。

        幾日不見，少年們原本圓潤的臉頰變得線條鋒利，氣質(zhì)也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看到陰郁冷冽的弟弟們，我笑著打招呼：“伊佐那，萬次郎，好久不見，差點就見不到你們了。”

        這個虛弱的笑容令兩人收斂起戾氣，難得和平的留在同一個空間內(nèi)。

        見室內(nèi)氣氛正好，花垣武道期期艾艾開口：“那個……前輩，有件事想麻煩您……”

        我：“什么？”

        花垣武道：“您能不能……見羽宮一虎和場地君一面？”話說到一半，伊佐那死亡威脅的眼神就刀子似的扎向他，但就算如此，他依然堅持說完了請求，“場地他們很后悔當(dāng)年發(fā)生的一切。”

        我搖頭阻止伊佐那和萬次郎，請花垣武道帶人進(jìn)來。

        伊佐那神色冰冷沒有說話，萬次郎則失神地看著面前的兩個少年。

        羽宮一虎有著和伊佐那同類的氣息，不僅是因為精致的相貌，也是因為他有著和伊佐那類似的氣質(zhì)，脆弱、憤懣，還有偏執(zhí)。

        但現(xiàn)在，這個脖子上紋著虎紋的少年低著頭，木愣愣地說對不起，一遍又一遍。

        伊佐那握緊了憤怒的拳頭。

        “我接受你的道歉。”我說完后，場地圭介明顯松了口氣。

        “但是，我不會原諒他。”我冷冰冰地說，“畢竟真一郎永遠(yuǎn)不會回來了。”

        羽宮一虎沒有抬頭，依舊喃喃地說著對不起，人卻在不自覺地發(fā)抖。

        我按下微薄的憐憫，硬著心腸說：“羽宮一虎，場地圭介，那是你們犯下的罪。記住這份愧疚，以后做個好人，帶著這份罪活下去，用余生來彌補(bǔ)。記住，這是你們欠佐野家的。”

        場地圭介站在羽宮一虎身旁，垂著頭，長長的頭發(fā)掩去了他的表情，只能聽到他僵硬的聲音：“對不起……”

        我搖頭讓他們離開。

        場地圭介低頭跟著羽宮一虎離開，沒有看萬次郎一眼。

        萬次郎全程一言不發(fā)，但拳頭縫隙滲出的血跡卻泄露了他的心情。

        伊佐那冷漠中帶著殘酷：“太便宜他們了，我就該——”

        “不要做壞事。”我溫柔地握住他的手，打斷他來不及說出口的話，“伊佐那，我也希望你能過上正常生活，健康、快樂、富足、長壽地過完這一生。”

        伊佐那睫毛顫動了一下，回握住我的手，低聲回答：“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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