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吆
俗話說，三年笛子五年簫，一把二胡拉斷腰。千年琵琶萬年箏，嗩吶一響全劇終。
俗話還說，初聽不知曲中意，再聽已是棺中人。
給觀眾表演“嗩吶吹哀樂”，不行，不dei行！
王源啞然失笑：“哀樂不適合節目，換一個�！�
趙持婉神色認真道：“我喜樂吹的，雖然沒哀樂那么好，但也挺棒的�！栋嬴B朝鳳》我吹了快十年了，這曲子白事兒紅事兒都能用，它既是哀樂也是喜樂，我最熟，用它行嗎？”
《百鳥朝鳳》是中國民族器樂十大曲目之一，也是嗩吶名曲。
其流行區域很廣。
在山東、安徽、河南、河北等地，早被民間樂手改編創作成了多個版本。
整個曲目共分為3個部分。
第1部分：鳳凰即將涅槃，百鳥送別。
這段是哀樂，多用于辦白事兒。
比如，村里有德高望重的老人去世，大家會吹吹打打，祝賀老人平平安安、順順利利、幸幸福福走完一生。
第2部分：鳳凰浴火重生，百鳥前來祝賀。
常用于孩子出生，滿月，辦周歲。
第3部分：鳳凰飛天，百鳥前來相送。
這段非常熱鬧，常被當做喜樂，會在結婚、孩子上大學等這些紅事兒上演奏。
王源：“既然你喜歡《百鳥朝鳳》，那就從里面選段歡快的吧。咱們明天再商量怎么改編�！�
趙持婉：“好的！謝謝王源兒老師！不過我得說明一下，我不喜歡它，我只是吹它吹的多，練得最熟而已�！�
王源：“是為了考級練的嗎？你嗩吶考了幾級？”
學樂器的，一般都會考級。
考的越高，代表掌握這門樂器越熟練。
《百鳥朝鳳》熱情歡快，演奏者需要吹出布谷鳥、燕子、畫眉等百鳥齊聚一堂的叫聲，吹奏要求很高的技巧。
小丸子是樂團樂手，他想，她應該水平不差。
趙持婉搖頭：“我沒有考級。我們紅彤彤樂團，雖然在政府有備案，是正規的民樂團，但我們規模小，也就十來個人，更像是個草班子樂隊，不是你想象中那種高大上的樂團�！�
“我們主要在縣城周圍逛，接一些辦事兒的業務。我放假不上學的時候，勤工儉學，會跟著隊員們下村接活兒�！�
“我吹紅白喜事兒從小吹到大！婚喪喜慶等一系列辦事兒流程，我都懂�！�
“只不過，在農村，大部分年輕人都進城打工了，留守在家的都是老人。大家舉辦婚禮的少，辦白事兒的多。”
“記得有一年寒假，天太冷，許多老人挨不過。好多戶都需要辦喪事兒，我們樂團趕完上場，趕下場，差點兒忙不過來。而且那年冬天又干又燥，我吹嗩吶吹得我嘴巴都禿嚕皮了。所以，對于《百鳥朝鳳》，我不是喜歡，我只是熟能生巧罷了�！�
王源兒非常意外：“你從小就接觸這些？”
雖說每個人都有生老病死，死亡也并不可怕，只是生的延續罷了，可在大家的傳統觀念里，死亡、喪事兒什么的，不吉利。
他很好奇，她到底生長在什么樣的家庭，居然讓她跟草班子樂團學嗩吶。
趙持婉：“對呀，我師父是樂團的團長。我11歲就加入我們樂團了。本人，”她拍月匈脯：“我們那旮沓的資深嗩吶大王。你可以去打聽，我趙…丸子的名號，家喻戶曉，因為哪個村我都去吹過。”
“別的咱不吹。就說咱就那么往大街上一站，這王奶奶還有隔壁的李奶奶，都會給咱塞倆水果呢！”
“王源兒老師，你別笑，我說的是事實！不管你信不信，盡管咱沒考級，但咱憑吹嗩吶的本事吃飯，咱是這個！”她就和說相聲似的，豎起大拇指，驕傲突破天際。
王源莞爾：“哈哈哈聽你這么說，挺有意思�！�
“喜事兒有意思，咚咚鏘鏘的，十分熱鬧！我喜歡看別人結婚。有喜糖吃！至于白事兒的話，那些場合很嚴肅，也很悲傷，忙活一天下來，挺累的，心累�！壁w持婉雙手疊放在欄桿上，遠觀江景，語氣忽然從歡快，變為幾分落寞幾分悵然：“唉，人為什么要生老病死呢。我們要是都能長生不老就好了。重慶這么美麗的景色，看一輩子可看不夠�！�
王源跟著嘆道：“是啊。”
趙持婉有些不想說話了。
沉默，似乎更貼合此時的氛圍。
他們二人不再交談。
他們靜靜欣賞江水流淌，看游輪一輛一輛路過。
第二天，自由練習日。
早7點，宿舍，唐苳驚醒：“小丸子，你去干嘛？”
趙持婉抱起嗩吶包：“王源兒老師說，今天教我《吆不到臺》，我去練習室。要一起嗎？”
“這么早！你厲害！我不行，讓我再睡會兒，你加油�！碧破{也想起床，可她倒霉地被床封印了，剛睜開的眼睛，不可抵抗般又緩緩閉上。
趙持婉在餐廳，吃了兩口節目組準備的早飯，走進大練習室。
時間寶貴，姑娘們本打算利用今天的時間，好好練練自己的曲目。可昨天，“洪崖洞”之旅結束的有點兒晚，大家都像唐苳一樣起不來床。
因此，導師王源來的時候，對著空空如也的練習室，愣了兩秒：“人呢？人呢都？沒來嗎？”
趙持婉冒泡：“我！我！我來了！”
王源：“別人呢？”
趙持婉：“她們晚點兒到。”
王源打了個哈欠：“那咱們先開始吧。”
他帶了個筆記本電腦：“我昨天構思了一下該怎么編《吆不到臺》，你聽一下，看看怎么樣。”
趙持婉也坐在沙發上，特意與王源留出了一段距離，30公分，嗯，安全合適的距離，既可以和他同框，蹭上熱度，又能避免觀眾誤解，傳出什么奇怪的緋聞。
王源：“我挑了挑，選了《百鳥朝鳳》這段�？梢园阉釉诔~前面，速度改慢一點，不長，也就20秒左右�！�
嗩吶聲從電腦里傳出來，正是《百鳥朝鳳》里最廣為流傳的一段。
趙持婉道：“我會吹這段。沒問題，我熟�！�
嗩吶之后，是一聲“咚”。
王源：“鼓聲�！�
鼓聲之后，是rap唱詞：
“我站在這個舞臺
我沒得撒子后臺
我輸了要遭淘汰
贏了不得耍大牌
為撒子我楞個拽
為撒我不請自來
因為我要讓你們曉得
我都是吆不到臺……”
等節奏歡快的rap唱完，最后接更加溫柔有力的唱詞：
“我不再是你印象中的小孩
不能獨擋一面也沒有現在
我生于川山蜀地江海
身體留著滾燙血脈
…
你我不是同一水平線�！�
這段音樂十分簡單，只有嗩吶開場前奏，吉他做的背景音，以及王源的輕哼，更像個沒有伴奏細節、沒有規整音軌的demo小樣兒。
趙持婉“哇”的一聲，驚喜無比：“王源兒老師，你改的也太好了吧！和原版差距好大�！�
《吆不到臺》這首歌，是王源2019年參加綜藝《我是唱作人》時候寫的。
原版里，唱詞和rap的順序是顛倒的，先是表明態度——我已不再是小孩，我走我的路，堅定做自己，更不畏流言蜚語！
再用重慶話rap強調——“我都是吆不到臺”，即“我最厲害，我很了不起！”
整首歌又燃又火乍，它是剛哥扔在舞臺上的火乍彈！
如今這版，仍保留著那種“我就是最牛逼”的態度，歌詞也沒怎么改，可被他隨口一哼，變得輕松歡快了很多，好似從一個帥氣的重慶酷boy，變成了一個直爽率真的重慶妹子，風格完全不同了。
趙持婉超級喜歡：“改的棒呆了！我喜歡！”
王源打哈欠：“這樣編，適合你的臺風�！�
趙持婉見他這么困，特別不好意思：“王源兒老師，你昨天熬夜了嗎？”
她們昨天凌晨才結束“洪崖洞”錄制。
他選嗩吶片段，思考怎么編曲，錄哼唱，再用電腦剪輯拼合音頻，制作試聽的小樣兒……想想就覺得費時費力！想想就知道他肯定熬夜了！
他為了她的演出，熬夜了！
“你該不會通宵了吧？”趙持婉更加不好意思，雙手無處安放，摸摸索索，抓住了衣角。
王源：“沒有沒有，睡了會兒的。當時靈感來了，很快就編完了，沒有弄很久。”
事實上，6個小時前，他坐在臥室椅子上，剛拿起吉他，就想起她明媚可愛的樣子，想起她在舞臺上快樂唱歌的樣子，想起她自信無比地說自己吹嗩吶超厲害，想起她欣賞重慶夜景時眼睛亮晶晶的樣子，他腦海中的靈感宛若嘉陵江的水，奔涌向前，《吆不到臺》的初步編曲一下子就形成了。讓他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小丸子牌彩虹屁制造機，再次啟動，并瘋狂運轉：“王源兒老師！你真不愧是伯克利畢業的！你才華絕絕，我對你的崇拜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又如黃河泛濫，一發不可收拾！”
“好了，好了�！蓖踉从忠粋�哈欠：“啊嗚——別給我整這套！”
眾所周知，打哈欠，是會傳染的。
人的大腦里，有一種神經元，作用是模仿別人，讓自己產生鏡像行為。
當人類無意間看到某種動作或者聽到某種聲音時，它就會被激活，促使身體對看到的動作、聽到的聲音進行模仿。
趙持婉被王源傳染了。她忍不住疲憊，也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啊——嗚——”。
王源見她跟自己一樣困，又雙叒打了一個：“啊——嗚——”。
趙持婉再次：“啊——嗚——”
兩個人對著打哈欠。
打完這一波的困意。
趙持婉：…………
王源：…………
3秒后，爆笑響徹練習室。
趙持婉：“哈哈哈哈哈哈，王源兒老師，你偶像包袱掉了一地。等節目播出后，全國觀眾都會看到咱倆犯困�！�
王源也樂不可支：“哈哈哈哈哈哈哈。沒事沒事，剛哥沒有偶像包袱！”
趙持婉咧嘴道：“嘿嘿嘿，咱們還是快點兒吧！商量完，趁別人還沒來，你趁空休息一會兒。這個編曲我同意，我沒有意見！不用修改，就這樣！verygood！”
王源：“好！編曲敲定了，咱們下一項。你吹下嗩吶，我聽聽，看看你到底什么水平。你真的有那么厲害嗎？”
“嘿！您老兒就瞧好吧！”趙持婉打開包包，掏出樂器。
她心愛的小嗩吶上，系了個紅繩。
待她架起胳膊，別說，還挺有辦事兒的專業范兒。
趙持婉咳嗽兩聲，道：“我先開開嗓，隨便吹一段哈，等會兒再吹《百鳥朝鳳》�！�
王源：“行，吹吧�！�
趙持婉：“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王源：……
王源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好家伙，經典曲目，《官封弼馬溫》，又名《豬八戒背媳婦》。
他瞬間清醒了。
不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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