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不想搭理方佳航，但沒辦法，這倆人一個是總監，一個是經理，他誰也說不過，只能跟只鵪鶉似的聽他們提需求，敢怒不敢言。

        “如果在注冊時增加性向這欄的話，能夠方便用戶識別同類，給有交友需求的用戶作為第一道篩選機制。”項目經理說。

        方佳航認同道：“是的，根據市場調研來看，當前一些論壇網站只顯示婚姻狀況或者是否單身。”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冗相呈，冗相呈一臉坦然。

        他繼續道：“有些同性戀用戶想結識同性好友，往往弄出烏龍，所以這個需求是必要的。你覺得呢？”

        冗相呈摳著手指，聞言看了一眼，發現兩人都在看自己，一臉無辜：“問我啊？我不知道，你們提需求就好。”

        他就一程序員，是個沒有感情的碼代碼機器，機器不需要擁有判斷能力。

        方佳航說：“還有一個問題，釣魚。”

        項目經理好奇道：“什么釣魚？”

        方佳航沉聲道：“性向出現后我擔心會有人不如實填寫，借此釣魚牟利。”

        項目經理一思索，瞬間明白：“您是說有人故意把性向改成同性這樣？”

        雖然同性婚姻已經合法，但同性戀群體畢竟是個數量較為龐大的小眾群體，很多人偽裝成gay或者les騙錢，花樣繁多。

        “所以我有一個想法，有沒有辦法加入性向識別機制，在用戶注冊時自動識別性向。”方佳航道。

        冗相呈停止摳手，體溫上來了，情緒也上來了。加個性向填寫不是什么難事，原來重點在這兒等他呢。

        他努力穩住呼吸，露出一口森然的白牙，皮笑肉不笑地看著方佳航：“方總，您以為男同和直男只有d是直還是彎的區別么？”

        方佳航一愣，第一次聽見冗相呈用這種生氣的語氣說話，冗相呈騰地站起來，臉頰漲的通紅，咬牙切齒道：“我沒辦法讓屏幕前的用戶扒下褲子，掏出他們的鳥看看是直是彎！”

        說完，捏著拳抿著嘴，氣鼓鼓地走了。

        方佳航趕緊站起來想追出去解釋，項目經理怕他把程序猿給打死，立馬也跟著站起來攔住他：“方總方總，您消氣，消氣哈，我去和他交流一下。程序猿脾氣都大，您理解一下…………咱們公司的猿本就不太夠了，放過他吧。”

        程序猿脾氣是都挺大的，但冗相呈不會，他和其他人都不一樣。方佳航雙手插進西裝衣袋里，如是想。

        冗相呈一出來，被走廊的冷風一吹，腦子就清醒了。

        一個多月前，他在酒店外看到方佳航和一個女人拉拉扯扯，接著一起進了酒店。他在酒店樓下等了一個多小時才等到方佳航，方佳航的外套沒了，脖子上多了很多草莓印。

        他把錢包還給方佳航，利落分手，跟總監請了四天假出去旅游，回來后方佳航就去出差了。

        他最難過的不是自己被綠，畢竟他倆在一起三個月什么都沒干過，自己也不算虧，他最難過的是方佳航是個雙，卻偏偏找上了自己這個純gay！

        稀里糊涂地開始，莫名其妙地結束。然后現在給他戴綠帽的渣男居然大言不慚地說要搞一個性別識別機制，以防同性戀被異性戀騙，異性戀被同性戀騙。

        這不是“勝利者”的炫耀是什么，簡直惡劣極了！

        項目經理追出來，皺眉嚴厲道：“juice啊，就算再怎么不高興，也不該那么跟方總講話，這個需求你是不是不想做？”

        冗相呈站在窗臺邊，夜風吹起他的頭發，他摸了把鼻子，低聲道：“不是我不想做……是不能做，技術上沒法實現。”

        沒錯，就算除去情感因素，這個功能也沒法實現。

        冗相呈耐心地跟他解釋了一遍技術上為何無法實現，項目經理聽完后表示理解，決定回頭再和方總聊一聊。

        項目經理拍拍他的肩：“小伙子脾性不錯的，下次不要那么莽撞嘛，人家畢竟是總監，好好處，總不會得罪人的。”

        冗相呈小聲嘀咕：“得罪的還少么。”都分手了，見了面不打起來就不錯了。

        項目經理走后方佳航出來了，不知道他在角落里等了多久。冗相呈身體一僵，不舒服地往后挪了點兒，和他保持距離。

        方佳航眼神有些受傷：“呈呈，你就那么不想見我嗎？”

        冗相呈眼睛望著樓下，沒吭聲，算是默認了。

        方佳航穿了身玄鐵灰西裝，襯的他身材挺拔，英俊帥氣。反觀冗相呈，加絨土色工裝外套和牛仔褲，要多隨便有多隨便，要不是靠那張臉撐著，甚至可以直接去搬磚了。

        方佳航無奈道：“你當時說走就走，根本不聽我解釋。后來打你電話不接，游戲也不上了。在美國一個多月，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嗎。”

        冗相呈繃著臉：“哦。”

        方佳航：“當時你說分手就分手了，有沒有問過我的想法？就因為我和一個女生走進酒店，你就這樣懷疑我。”

        這還不夠鐵么，難道非得捉奸在床才算？冗相呈有些煩躁，嘟囔道：“事情已經過去了，就這樣唄。”手都已經分了，還能咋地，找502粘上不成么。

        方佳航向前一步，急切道：“什么叫就這樣，呈呈，我喜歡你。”他打開手機，找到一個多月前的微信記錄，拿到他面前，“你看，那個女孩子是我朋友的女朋友，他人在郊區，一時趕不過來，女朋友喝醉了酒，讓我幫忙領她去酒店。”

        “我那天訂了房，剛好給那姑娘睡，真的。”方佳航臉上焦急不似作偽，又曬出那天那朋友的朋友圈照片，是朋友本人和他的照片，在酒店里，“后來他就來了，我和他在酒店里的行政酒廊喝了會兒酒，然后就出來碰見了你。”

        按照朋友圈的時間來看方佳航確實沒說錯。

        那他真的誤會前男友了？冗相呈猶疑了會兒，試探道：“真的？”

        方佳航神情稍霽：“真的。”

        冗相呈略作思索：“那是我誤會你了，對不起，我道歉。”

        他道歉大大方方，方佳航終于放下心了，松了口氣，伸出手想要拉住他的手：“沒關系，我也有不對的地方。”

        方佳航語氣急促：“我看到了你的相親信息，你不是想早點結婚嗎，那我們……”

        冗相呈抽出手，搖了搖頭：“還是不了，我現在不喜歡你了。”

        方佳航溫潤的臉上頓時青一陣白一陣，冗相呈自知理虧，不好意思道：“對不起啊，已經過去那么久，我早就不在意這件事了。”

        當初是方佳航追的他，他看方佳航長得不錯，氣質也可以，略一思索便同意了，再加上兩人一起玩游戲，感情倒是不錯。只是分手這一個月以來沒見，那點微弱的感情早消磨沒了。

        方佳航還想再挽回，但冗相呈感情來得快去得也快，別看他軟軟糯糯沒脾氣似的，鐵石心腸起來誰都比不過。

        方佳航臉上面子掛不住，又不肯放棄這段感情，冗相呈說了句自己要回去工作了，他便深情地跟在后面。

        冗相呈疑惑地摸著腦袋，望著落地窗上照出來的方佳航若即若離的影子，不禁懷疑自己的眼睛，他以前怎么沒發覺原來方佳航這么婆婆媽媽？

        分了就是分了，就算有什么誤會，講清楚就行了，為什么還要上演瓊瑤劇呢？

        開發部和運維部在一起，兩個部門一起占用了兩層樓，兩人一前一后走進冗相呈所在辦公區域。

        方佳航欲蓋彌彰地解釋：“我剛好找你們總監商量點事。”

        冗相呈不以為意，敷衍地點點頭。

        然而燈火通明的項目小組并不像以往那樣安靜，熱鬧非凡。冗相呈吸了吸鼻子，聞到了空氣中熟悉的食物的味道，當下一喜，推開門道：“誰叫外賣啦？”

        所有人統統看向他，冗相呈視線一轉，看到了站在他工位旁的身形頎長的人。

        何凱咬著一顆牛肉丸招呼道：“juice快來吃，你啥時候認了這么個俏弟弟呀，還給咱們帶關東煮，嘖嘖，非常會尊重長輩！有前途！”

        “俏弟弟”不是別人，正是穿著樓下便利店員服的尤潤斯。

        一般人能穿過膝的黃色圍裙到他身上只能堪堪遮住大腿，他端著一份冒著熱氣的關東煮，明明臉上沒什么表情，冗相呈卻無端看出幾分隱隱的期待來。

        只見他們這間辦公室里人人手里一份關東煮一杯濃香的咖啡，溫暖又真實。

        冗相呈眼底染上笑意：“你怎么來了？”

        尤潤斯把關東煮遞給他，是北極翅套餐，還多了兩串海帶和貢丸，湯也非常多，焐的冗相呈手心都熱了。

        尤潤斯說：“店里客人不多，我來看看你，什么時候下班？”

        冗相呈心底一暖：“快了，今天不用通宵，你先回家？”

        尤潤斯說“好”，視線后移，看著方佳航道：“抱歉，我以為你們只有十三個人。”他把最后一份留給自己的關東煮遞到那人手中。

        冗相呈忽然身體一震，感受到一股凜意。他僵硬地轉過頭去，看到了一張鐵青的臉。

        完蛋了！！方佳航還在后面！

        這下輪到方佳航咬牙切齒了：“原來如此啊，怪不得你一點兒也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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