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剛領(lǐng)完證走出民政局，冗相呈便接到了媽媽的電話。

        胡蝶的聲音十分疲憊：“呈呈？領(lǐng)完證了嗎�！�

        冗相呈聲音里是掩飾不住的高興：“領(lǐng)完了！等今天晚上我就帶尤……”

        “不用晚上了，現(xiàn)在來一趟醫(yī)院吧，你老媽她出了車禍……嘟嘟嘟�！甭曇絷┤欢�止，冗相呈握著手機，滿臉茫然。

        尤潤斯聽得十分清楚。醫(yī)院是人類身體機能出問題時的修復(fù)場所，按照他幾次送外賣的經(jīng)驗來看，一個呆在醫(yī)院里的人，大多是身體出了問題的。

        “現(xiàn)在去醫(yī)院吧。”尤潤斯幫他打開車門。

        “車禍……老媽她出車禍了？怎么可能？”

        如果老媽在醫(yī)院的話，媽媽一定跟在身邊，到底是怎樣的緊急情況才會讓她連電話都沒講完就匆匆掛斷？

        “走！快！”冗相呈馬上上車，尤潤斯已在副駕駛座上系好了安全帶。

        一路上唇線緊抿，臉色發(fā)白，按鍵盤向來靈活的手指微微顫抖，虛虛地搭在方向盤上，仿佛稍一個哆嗦就能將方向盤轉(zhuǎn)個九十度。

        明明該是悠閑暢通的午后，不知為何突然堵起了車，紅燈大行其道，私家車制動燈紛紛亮起，通往市區(qū)醫(yī)院的路上，大排長龍。

        “我媽她這么個女強人，肯定不會有事的。”冗相呈喃喃自語。

        事實上，這句話他幾乎自言自語了一路，仿佛在不斷提醒自己：不會有事，不會有事。

        一切十有八九只是個意外，說不定根本沒啥大問題，只是小刮擦，身體蹭傷了一點兒。

        媽媽掛斷電話也不是因為老媽情況緊急了，而是手機沒電了、臨時要做手術(shù)等等各種原因。

        越是這樣給自己做心理安慰，就越是擔(dān)驚受怕。

        前面的路口再度堵車，倒計時有六十幾秒鐘。冗相呈頹然地趴在方向盤上，閉上眼，低聲道：“怎么辦尤潤斯，我媽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

        如果冗伊真的出了事，她的公司怎么辦？他們家怎么辦？

        冗伊一直以來都想讓他接手fc，但他一入大學(xué)就心醉于計算機，對金融、管理沒有一點兒興趣，更沒有幫家里分擔(dān)的志向。

        但冗伊沒有逼他，而是讓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家里會給予他最大的支持。

        然而一想到如果有一天冗伊出了什么事，偌大的fc會亂成什么樣，而他，沒有一丁點兒能幫得上忙的地方，就覺得自己真是個小沒良心的東西。

        “嘟——嘟——”

        后面的車輛紛紛按響喇叭，冗相呈也跟著按了兩下，但無論他們?nèi)绾未叽�，前面排長隊的車總歸得按順序走。不多時，緩慢挪動的車流再次停滯下來。

        胡蝶的電話打不通，舅舅舅媽也聯(lián)系不上，家里阿姨倒是接了電話，但是也什么都不知道。

        冗相呈戶籍所在區(qū)地域跨度大，民政局和住址在兩個方向，離市區(qū)更是遙遠。到醫(yī)院還要上一次高架和一條快速路，不堵車的話約莫需要半小時左右，一旦堵起來就沒完沒了了。

        偏偏這紅綠燈仿佛在跟他對著干似的，所到之處必遇紅燈，他走哪條車道，哪條車道就動得最慢。

        等待的時間永遠都是那么漫長，尤其是著急的時候，時間簡直像拉面一樣越甩越長。

        冗相呈試圖緩解一下聯(lián)系不到家里任何人的焦慮，笑容難看地打趣道：“尤潤斯，你不是說你是外星人么，你們外星球會堵車嗎？車是不是都在天上飛呀？”

        尤潤斯不知道他明明很緊張，為什么會突然問起這個問題，只如實道：“并不會。相對于地球的人口來說，我們星系的人口密度非常低，人均土地占有比例很高。在天上飛，不是因為地上堵，而是飛行器速度能更快�！�

        冗相呈握著方向盤的手心里都是汗，這個答案并沒有讓他放松幾分，只是心不在焉地“哦”了一聲。

        或者說他根本沒在意尤潤斯說的內(nèi)容是什么。

        前方一道熒光綠的身影吸引了尤潤斯的注意，他問：“他在做什么？”

        冗相呈抬頭看了眼心不在焉地說：“前面路口紅綠燈壞了吧，交警在維持秩序�！�

        交通信號燈一閃一閃，不規(guī)則地跳躍變色，兩名交警在這個路口做引導(dǎo)，通行速度非常緩慢。

        “如果前面都是綠燈，我們是不是很快就能到醫(yī)院�！庇葷櫵箚�。

        冗相呈深深地嘆了口氣：“嗯�！�

        但現(xiàn)在老天要跟他作對，狀況百出，哪有那么好能讓他一路綠燈，當他們之前遇到的紅燈都是吃素的嗎。

        尤潤斯點了點頭，沒再說話。

        不一會兒，大奔通過路口，速度逐漸增快。直行了一段時間后，眼見著前面一個路口綠燈不斷閃爍，馬上又要等紅燈時，那綠燈像是被抽了一鞭子似地停在了“3”這個數(shù)字上。

        冗相呈大喜過望，跟在前方車輛后屁顛屁顛過了線。

        直到大奔車屁股也過了線，綠燈才緩緩跳到“2”。

        后面一路上他們都像是開了掛一般，綠燈暢通無阻。

        交叉路線上的車輛懵逼地望著紅燈倒計時死死地卡在“10”上，一時間所有人都沒敢輕舉妄動。

        漸漸地，有人試探性地按了按喇叭，腦袋探出車窗喊道：“啥情況啊，還不走？”

        前面的司機說：“我也想啊，他媽紅燈不動了！”

        只見交叉方向的車輛魚貫而過，直到一輛銀白色大奔過后，紅燈才又繼續(xù)倒數(shù)。

        銀白色大奔的車主一手把持方向盤，一邊隨意地瞥了眼后視鏡，再次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的地方。

        一次兩次還好說，但他們幾乎回回都是最后一個過馬路的，很難讓人不起疑。

        穿梭在車流中，道路異常通暢，順利得仿佛有人特意把他必經(jīng)之路的上的所有紅燈給改成了綠燈。

        兩方車輛讓行，齊齊讓路，雖只有幾秒鐘的時間，卻也足夠他擦著綠燈的尾巴過去。

        不知道的說不定還會以為他這輛大奔是什么特殊車輛，跟交通局有什么勾當。

        一個荒謬的想法掠過腦海，冗相呈抬頭，從后視鏡里看到了支著下巴看向窗外的尤潤斯。大東西神情坦然自在，根本看不出絲毫緊張，與自己判若兩人。

        他真是腦里長痣了，居然會考慮那種荒謬鬼話的可能性。

        他甩了甩頭，繼續(xù)認真開車。他并沒有注意到，某個心不在焉的大東西正透過窗戶上的影子靜靜地看著自己。

        坐落在繁華商圈附近的附一醫(yī)院，車水馬龍，冗相呈找了個較遠的地方停車，和尤潤斯撒丫子狂奔，一公里多的距離只用了兩分多鐘就跑到了。

        “你好！請問剛才車禍送來的病人在哪里？”冗相呈喘著大氣問。

        新來的護士姑娘說：“一樓急救室……哎哎，你是哪位病人的親屬啊？”

        冗相呈輕車熟路地沖向急救室，急救室門上亮著“手術(shù)中”的紅燈，門外全是交警。

        冗相呈心臟驟縮，拉住一名交警問：“警察同志，里面的人……進去多久了？是什么人？”

        一般發(fā)生車禍會有很多傷員，進急救室的不一定就是他媽。

        交警說：“沒多久，半小時吧，是一個開黑色奔馳suv的女人，你認識她？”

        冗相呈幾乎身形不穩(wěn)，黑色奔馳suv的女人……老媽上周說過新下單了一輛奔馳suv，打算回頭帶媽媽自駕游時開。

        冗相呈閉上眼，艱難地點了點頭：“嗯，她是我媽媽。”

        交警沉沉地嘆了口氣：“哎，貨車追尾suv，還傷及了旁邊車道的大眾，你母親可能……傷的比較嚴重，你做好心理準備。”

        冗相呈頹然地蹲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望著手術(shù)室的門，心里空落落的。尤潤斯站在他身后，也看向手術(shù)室，蹙著眉。

        “尤潤斯，我媽不會真的有事吧�！比呦喑实吐暤�。

        蹲在地上的人只有小小一丁點兒，耷拉著腦袋，尤潤斯想了想，肯定道：“不會。”

        冗相呈難看地笑了笑，很快嘴角又垮了下去：“你怎么知道，人都在里面搶救了�！�

        進搶救室半個多小時，到現(xiàn)在都還沒出來，醫(yī)生也沒出來說什么，情況肯定不會太好。

        尤潤斯垂眸，伸出手輕輕地放在冗相呈的頭頂上，小幅度地揉了揉，認真道：“沒事的。”

        冗相呈只當這是一句安慰，隨口說了聲“謝謝”。

        又過了十幾分鐘，“手術(shù)中”幾個字終于黯淡下去，冗相呈一顆心揪了起來。

        他連忙站起來，腿腳因為蹲的時間過長而麻了，尤潤斯伸出手臂讓他攙著，他一蹦一跳地跳到手術(shù)室門邊，緊張地等待。

        大門打開，一道溫和疲憊的聲音傳出來：“病人情況尚可，家屬來了沒有？”

        冗相呈先警察一步喊道：“來了來了！我是他兒子！”

        穿著白大褂戴上了眼鏡的胡蝶踏出手術(shù)室門，徑直掠過他，又問了一遍：“家屬來了嗎？”

        警察看了看冗相呈：“聯(lián)系說是女兒在國外，國內(nèi)沒親屬�！�

        冗相呈滿臉問號，震驚道：“媽！你們什么時候背著我生了個妹妹，還送到了國外去？”

        見胡蝶一臉無語的表情，他愈發(fā)驚詫：“難道是姐姐？！”

        胡蝶推開他湊上來的腦袋：“有你什么事兒了，到我辦公室去，冗伊在上面等你們。”

        冗相呈：“？？？老媽不是開的suv嗎！”

        胡蝶揉了揉太陽穴，看了眼尤潤斯跟他點頭致意：“這是人家重傷患者，suv車主，你媽今天讓司機開的大眾，只有一點兒小擦傷�！�

        冗相呈：“……”

        “媽媽，你別罵人，罵人不好聽。”冗相呈沉默了一會兒，糾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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