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了身上的隱形斗篷，徐靖北抖了抖衣袍，故意弄出了些聲響。
  蘇小滿警覺轉身，便見墻角的陰影里，走出了個高大身影。
  來人一身群青色衣袍，腰間黑色腰封，將那勁瘦的腰展露無疑，顯得整個人傲然挺拔。
  那身群青色的衣袍，大概是縉云觀的宗門服飾，下午，蘇小滿便遇上了好幾個。
  蘇小滿別開了眼，抬腳就走。
  徐靖北更快，不僅在院中結印布了個禁制，還擋住了蘇小滿唯一的去路。
  兩人間還有一丈的距離，徐靖北沉了沉氣，才克制住想往前的腳步，眼中的亮光卻是無法掩飾。
  “小滿，還生我的氣？”
  在這漆黑的院落中，低沉的聲音，聽上去些小心翼翼的。
  蘇小滿退了一步，垂著眼皮搖搖頭，她并未生徐靖北的氣。
  只是這一步，落入徐靖北的眼中，讓他眼神暗了暗，心也跟著下墜了些，卻仍是耐著性子。
  “既如此，那便別急著走，我們好好說話，上次一別，又有月余，你可還好？”
  徐靖北盡量收著，他不想再將蘇小滿嚇跑。
  蘇小滿有點點頭，木訥的像是木偶般。
  “嗓子受傷了？”
  蘇小滿眼神閃了閃，搖搖頭。
  見她還是不說話，徐靖北有些擔憂，身體都往前傾了些。
  “那為何不說話？”
  蘇小滿微微吸了口氣，盡量用平常的語氣，“我很好。”
  看來是他過于擔憂了，徐靖北呼出口氣。
  “你剛剛在找什么？我幫你一起找。”
  “沒什么。”蘇小滿淡淡道。
  她不說實話，徐靖北也不氣餒，繼續溫聲溝通。
  “小滿，你上次答應我的，會試著接納我。”
  “我沒說過。”蘇小滿立即否認。
  徐靖北勾唇暗笑，眼中狡黠一閃而過，“如果你要耍賴，我也會。”
  說完就是一個跨步，眨眼間便到了蘇小滿的跟前。
  當蘇小滿意識到面前人影晃動，想要格擋后退時，手腕已經被扣在身前，堪堪只來得及后撤一只腳而已。
  硬朗冷峻的面容，在她眼中放大呈現，他眼中似有星子在跳躍。
  那星子太過亮眼，蘇小滿怯于直視，也不太適應這張沒了胡子的臉，反差太大，壓迫感也更強。
  蘇小滿不自然地垂下眼簾，心知今天她要是不說，就沒那么容易脫身。
  “找個空房間而已。”
  “找空房間作甚？”
  既然蘇小滿配合，徐靖北便松了她的手腕，還后退了一步。
  “想進趟空間。”
  徐靖北了然點頭，利落地撤了禁制，“走吧，我給你找一間。”
  徐靖北已經跨出院落，在拱門處等著蘇小滿。
  看他今天也沒什么出格的舉動，蘇小滿便跟了上去。
  兩人越走，四周越發幽靜，徐靖北進了一個四合院般的院落。
  他開了右手邊的房門，指尖一彈，桌上的油燈便亮了起來。
  蘇小滿便跨了進去，這是一間套房，外間會客用，內間用布簾隔開，看不見里面的光景。
  這樣形制的客房，長老住地也不過如此，看來徐靖北地位還挺高。
  徐靖北又布了個禁制，便雙眼含笑望著蘇小滿，“去吧，我幫你守著。”
  蘇小滿點點頭，“前輩，稍等會。”
  話音落，人便消失了。
  徐靖北盯著蘇小滿方才站著的那塊地面，往前跨了一大步。
  片刻后又走了一小步，似是滿意了，才揚了揚唇等在原地。
  蘇小滿一進空間，便大步往池子里去。
  即便鞋襪沾濕了也不管，穿著衣服直接鉆進了水里。
  蘇小滿也是病急亂投醫，這空間里的草藥，都是珍品級別的，這水應該也不會普通到哪去。
  她便想著進來用池中的水除除臭。
  在水池中悶頭游了一圈，蘇小滿才鉆出水面，抬起濕噠噠的手臂，湊近鼻子仔細嗅聞，好像那臭味沒有了，又抬起另一手臂，的確是沒味了。
  管它這水是不是凡品，能除味就是好東西，蘇小滿心里總算舒心了那么點。
  她濕噠噠地上了岸，將所有衣物脫下，又下去游了一圈。
  仔細的搓過每一寸肌膚，將頭發也洗了，再次確認過身上沒臭味后，才又上了岸。
  穿戴好衣物，又施了兩遍清潔術，盤好發髻，便閃身出了空間。
  只是才出空間，就被近在咫尺的人影嚇退了兩步，又被徐靖北眼疾手快地拉住了手臂。
  “別怕。”熟悉的低沉音色響起。
  徐靖北雙眼含笑，很快便松開了她，“我見你進去了許久也不出來，有些擔心。”
  蘇小滿瞬間不知道說什么好，眼神游移，胡亂應了一聲，“嗯。”
  方才靠近時，徐靖北便聞到了陣陣冷香，是葉海花自帶的香味，難不成進去就為了沐浴？
  “你……進去沐浴了？”徐靖北輕聲問。
  “嗯。”
  事也辦完了，蘇小滿不打算多留，便吶吶道：“那……我先走了。”

  說完，便轉身急匆匆的去拉門。
  身后響起似是帶了些委屈的聲音。
  “用完便丟，小滿，你也太無情了。”
  蘇小滿身形頓了頓，覺得這樣一聲不吭地離開是不禮貌，便轉身拱手，“蘇小滿謝過前輩。”
  “就這？”徐靖北挑眉不滿。
  蘇小滿抬了抬眼，看徐靖北的樣子顯然是還有下文，她也只是借用下地方而已，口頭感謝不夠，她也不知應該如何了，便垂著眼干站著不說話。
  等了半晌，也不見蘇小滿開口，好像這次再見，她便拘謹了許多。
  徐靖北暗自嘆了口氣，溫聲道：“坐下說說話吧。”
  他先在桌旁坐了下來。
  蘇小滿躊躇了會，便挑了徐靖北對面的凳子坐下。
  “放松些，我又不會立即吃了你。”徐靖北戲謔。
  這話蘇小滿聽著不太對味，不過她著急回去，也沒細想。
  “前輩，長話短說吧，太晚了，同門會擔心我。”
  見她秀氣的彎月眉又蹙了蹙，徐靖北便正色起來。
  “為何要特意進空間沐浴？普通臟污，清潔術便夠了。”
  說到這事，蘇小滿便少了些拘謹，其他人聞不到，不知境界高的人會不會同樣有發現。
  蘇小滿身體微微靠近了些桌子。
  “前輩，你有沒有覺得青龍寺大殿內有異味？”聲音壓得極低。
  “什么樣的異味？”
  “說不清……很臭，而且粘到身上，用清潔術根本無法去除。”
  想到那股味，蘇小滿便嫌棄地輕皺了下眉。
  徐靖北聞言，沒有立即回，只是多正視了兩眼蘇小滿，她的樣子不像是兒戲，便擺正了身子。
  “那大殿下方，便是青龍鎮壓的魔族血池，只是上面有陣法，按道理是不會透露任何氣息的。”
  不過蘇小滿本身就是個謎團，她能聞到怪異的味道，徐靖北一點都不奇怪。
  “或許，你聞到了便是那血池中的味道。”
  原來那小僧說的是真的，只不過沒有徐靖北所說的詳細。
  仙和魔，向來都是不對付的，那就說的通了。
  蘇小滿又問：“你們都聞不到？”
  徐靖北緩緩搖頭，“從未聽過方丈說起異味一事，我也從未聞到過你所說的異味。”
  那這事蘇小滿也管不動了。
  蘇小滿的疑問解了，話也說完了，便直接起了身。
  “前輩，那我先告辭了。”蘇小滿拱手。
  “小滿。”徐靖北叫住她，起身與她隔著桌子相對而立。
  才說幾句就急著走，徐靖北有些不舍，但也只能順著她，給足她要的尊重。
  “這兩日若是有空，我能來找你嗎？”
  蘇小滿表情淡淡的，張口就拒絕，“可能不太方便，會打擾其他同門。”
  “又忘了你答應我的事了？”徐靖北挑眉，語調緩緩。
  蘇小滿一哽，她根本就沒答應……卻被拿捏住了。
  “隨你。”蘇小滿撇頭憤憤。
  徐靖北看著她生氣又不能反抗的樣子，頗覺有趣。
  勾著唇，隨手便撤了房內的禁制，率先走到門口。
  “走吧，我送你。”
  蘇小滿也不矯情，反正她說什么他都有理由駁回。
  一路無話，到西苑門口的時候，徐靖北自覺的停下腳步。
  蘇小滿拱拱手，便爽利轉身，才走一步，手臂卻一緊，她沒有轉身，只目光挪動了一分。
  徐靖北聲音溫柔，“小滿，今晚好夢。”
  蘇小滿背對著徐靖北，維持著原來的姿勢，扯了扯袖子，沒扯回來，暗罵他幼稚。
  無奈開口敷衍，“前輩也一樣。”
  得了回應，徐靖北輕笑一聲，便松了衣袖。
  蘇小滿便迅速拐進了西苑。
  目送那高挑的背影，直至看不見，徐靖北才心滿意足，趁著夜色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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