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標會結束后會場仍然喧鬧了一陣，那是屬于巨人將美食吞吃入腹的回味與余溫。不過曲至誠認為他才是那個巨人，曲以雯也同樣。

        散場的時候曲以雯踩著高跟擦身而過，涂著艷紅的嘴唇翹起一個弧度，段南把她的高傲看得一清二楚。但她沒有惱火，仍然淡淡的。

        段南注意到裴潤沒有到競標會的場內，不知道他去做了些什么。裴啟文夫妻與曲至誠走得很近，兩家攀談歡笑著些什么。錢臺長也奔過去賀喜，段家名酒像是被眾人遺忘。

        段家琛走到露臺上靜靜抽了一根煙，煙霧隨著夜風飄動，如果是旁人也許會覺得這是個落寞的背影，段南不這樣覺得。

        這像是一種因短暫勝利而放松的姿態，也更像是準備投入下一場戰斗的姿態。

        段家琛感受到了身后的腳步聲，他帶著淡淡的笑意回頭，遞給段南一支煙：“走吧，我讓司機送你回家。”

        他沒有第一時間和段南解釋他的用心，段南知道段家琛是先給她一段時間，讓她自己從中領悟到奧秘。她這次沒有選擇拒絕，而是接下那根煙。

        乘坐電梯下樓的時候，段家琛避開競標會不談，反而說起了私事：“裴家的老大做事很穩重，你可以和他交個朋友試試看。”

        段南拿過那支煙以后只是夾在指縫間，沒有立即點燃。她摩挲著煙嘴處，心想的是：我不止要和他交個朋友，還要把他搞到手，當然不用你來提醒。

        面上她只是道：“會的。”

        到了汽車里司機剛打火，段家琛這才注意到她的煙沒有點，于是取出打火機為她點火，段南將煙放在唇邊，輕輕吸了一口。味道也沒有想象中那么嗆人，只是不太適應。

        車上的三個人都沒有說話，段家琛應當是在思考著什么，段南本性沉靜，也不去打擾他，一個人抽著煙望向窗外。

        夏夜的風略帶森意，敷在段南裸露在外的肩頸上像涼水在流動，她縮了縮脖子。段家琛問道：“冷嗎？”

        段南的煙正好抽完，按在煙灰缸里。司機知道她穿得單薄，于是將窗子關上。她拿起煙盒打量著，想如果是裴潤抽煙的話會在想些什么。

        段家琛談起她的脾氣：“我沒想到你性格會這么直接，上次聽李秘書說你不給曲以雯臺階下還以為她在夸大其詞。”

        “你又不會厭煩我這么做。”段南端詳著煙盒上烙金的字體，“我本來是無心插柳，沒想到正好對曲至誠用了一招激將法，被駁了面子以后反而對標王更加執著了。”

        她偏了偏頭，看向段家琛的臉：“我說的是對的。”不是一個問句，是在陳述。

        段家琛悶悶笑起來：“對，無心插柳柳成蔭。”他頓了頓繼續道，“小南，你比我想象中更加適合繼承段氏。有時候做商人需要像你一樣對自己的看法有信心，但要記住信心一定要有個限度，否則就會變成自大。”

        段南從煙盒里又抽出一根煙把玩：“我知道了。”

        見她突然對煙來了興趣，段家琛把自己的金色打火機塞到她的手里，段南連著煙盒和打火機一齊收下，正好車子駛入小區，段南開門下車：“再見。”

        段家琛回道：“再見。”車子又駛出小區，尾氣消失不見。

        段南站在樓底下沒有急著上去，而是靠在墻壁上把那張名片繁復摩挲，在電話號碼那一欄停了很久，最終拿起手機劃開屏幕，先是席叢的消息：

        【我聽說競標會開始了，你也在里面嗎？】

        心里打著鼓，一時間不敢去點擊添加搜索好友，于是段南先回了席叢的消息。她覺得很奇怪，席叢的消息發得倒是勤快。

        【在。】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段南秉持著這個理念，對席叢的回復永遠都是平平淡淡的。

        那邊好像還在組織語言，不知道如何突破段南的銅墻鐵壁。段南的視線又停留在了那串號碼上，她躊躇著輸入進搜索欄，指尖卻懸在“申請”的按鍵上沒有動。

        用個什么理由裴潤才不會拒絕呢？像他那種惡劣得好像小孩一樣的脾氣，肯定會要面子點拒絕的。

        段南站在樓下吹著冷風，吹得胳膊冰涼。她思索片刻，在申請留言上寫到：我是段南，段總讓我加你。

        裴潤這個人對其他人都謙和有禮，唯獨在她這里控制不住壞脾氣，搬出段家琛他總該不會繼續犟了吧？

        段南對自己拼爹的行為拼得心安理得。

        出乎她意料的是裴潤同意得速度非常快，就像是一直在盯著手機屏幕一樣。段南還沒等打完自己的消息，裴潤的小紅點就出現了：

        【只是因為你爸讓你加我所以你才加我？】

        段南忍不住想發笑，屏幕那邊的裴潤笑不出來。段南存了心要逗逗他：

        【不然呢？】

        消息欄許久都沒有再出現小紅點，段南嘆了口氣，對自己攤上這么個小祖宗很是心累。于是她又編輯了一條信息發過去：

        【不然我只是因為這個才加你的嗎？】

        【不然你難道對我有多喜歡你心里沒有數嗎？】

        屏幕那邊的裴潤陷在一片黑暗之中，他對著這兩條消息看了很久，翻來覆去地看。最終因為喝了酒身體難受而咳出聲，捂著嘴咳個不停，咳得走廊里的聲控燈都亮了起來，照在他蹲成一團的身體上，顯得他沒由來的清瘦單薄又無依無靠。

        除了身體難受，更多的是心里難受。

        段南靠在墻壁上注視著手機，見沒有人回，心想裴潤肯定又在心里鬧別扭，正準備往樓上走，結果手機又震動了一聲，她停下腳步去看。

        【我同意了。】

        段南愣了愣。

        【同意了什么？】

        【少給我揣著明白裝糊涂。】

        段南是真的冤枉，她站在原地沉思了許久，終于想起裴潤指的可能是“易感期需不需要她幫忙”的那件事。

        【你是在說易感期的事嗎？】

        對面又陷入沉默，然而不久后段南的手機再次嗡動，裴潤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發了兩條語音：

        【我在你家門口。】

        【我想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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