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星辰從來不會動怒，但是他心情不好的時候，會有種令人窒息地壓迫感。眉目間那飽含柔和的美，都收斂起來，換成鋒芒。

        周遭仿佛抽干了水分，而顏權是一只掙扎著撲騰的魚。

        “抱歉沒發揮好。”這種時候，他也只能傻笑了。

        “不明白你為什么完全心不在焉，難道你像網上評價的那樣目光短淺，比起作品更看重流量嗎？”

        在場的人，除了演戲，第一次聽曲星辰說這么尖刻的話。

        “曲星辰！”經紀人急了，試圖勸阻自家藝人。他認識的曲星辰并不是口無遮攔的人，從來不會這么不給人臺階下。

        聽到這話，顏權猛地抬起頭，看過去。

        他為什么猜不到自己心不在焉的原因呢？

        顏權看向曲星辰的眼睛深處，雖然他漆黑的瞳仁像一汪池水，但是水卻很淺，坦然且通透。

        曲星辰是真的不懂。

        顏權終于明白，對于曲星辰來說，今早不過是一次演技指導，沒有任何其他意思。

        這種心態顏權可太熟悉了，學生時代他對心儀的直男示好時，對方就是這種樣子。因為你完全不在“狩獵范圍”內，所以根本不會往旖旎的方面去想。人對于不感興趣的東西，總是鈍感的。

        可是這又能怪誰呢。

        不喜歡就是不喜歡，誰也不怪。

        顏權想起自己暗戀對方的五年，心中酸澀，就像是泡在鹽水里的檸檬。

        突然，他雙手用力拍了下臉頰，“啪”得一聲巨響，力道毫不留情，就像抽了個耳光，一下子嚇懵了在場所有人。

        手放下來的時候，他的兩頰被拍得通紅，火辣辣地疼。

        清醒了。

        “陳導！”顏權猛地轉過頭，一臉認真地舉起胳膊說，“對不起，剛才那一幕能不能讓我再演一遍？”

        陳導有點懵，但是看顏權的樣子，仿佛他有了點新的體悟。他能演得更好，自己也沒有拒絕的道理，于是點點頭，說道：“當然可以了。”

        攝影、演員再次就位。

        這次顏權完全忘記了郁悶和緊張，順利代入角色，面對“局長”據理力爭，把角色豐富而復雜的情感表現得淋漓盡致。

        最后摔門離開的時候，顏權眼眶微紅，看得人心生同情和憐愛。完全能夠透過鏡頭，理解男二遭受不公平對待時的委屈和惱火。

        這次，陳導沉默兩秒，總算露出相當滿意的表情，“小顏，說真的，你有讓我驚喜到！”

        顏權微微喘息，眼睛一點點亮起來。

        之前擠兌過顏權的幾個配角雖然不快，但也不好意思再說什么。只有為首的那個小偶像，還不甘心似的，小聲嘀咕道：

        “驚喜什么啊，我看也不咋地啊。”

        他的同伴聽得尷尬，終于不再愿意和他站在一個陣營里，反駁說：“看不懂就別丟人了，有些話只能顯得掉價，這回真的挑不出毛病。”

        “你說什么！”

        幾人由此發生爭執，開始吵鬧起來。曲星辰淡淡地看了一眼，便轉向顏權。

        然而，當曲星辰恰好對上顏權的目光時，對方卻立刻下意識躲開了。

        什么意思？

        察覺到顏權的回避，曲星辰沉下臉色。

        倒不是顏權在埋怨曲星辰不給他面子，而是實在太尷尬了。之前居然這么自作多情，自導自演，自娛自樂，甚至因為自己的矯情耽誤劇組的拍攝進度，讓曲星辰失望……幸好沒被曲星辰看出來自己喜歡他，暫時沒臉面對他了。

        臨近午時，顏權的戲份拍攝結束。他坐在長椅上休息，突然有人遞過來一瓶礦泉水。

        “給。”

        抬起頭，發現曲星辰的身影籠罩在上方。他扎起來的頭發太短，由于活動有些許脫落，垂在鬢角兩邊。

        曲星辰在他身邊坐下，淡淡的薄荷香氣漂浮在空氣中宣示主權，忽然讓顏權想起了那個借位吻。

        顏權感覺當時被曲星辰的鼻尖擦過的皮膚，突然微微瘙癢。

        曲星辰還沒來得及開口，他就猛地紅著臉站了起來，“那啥，你先坐，我去和陳導聊聊劇本！”

        說罷，一溜煙跑遠了。

        盥洗池邊上，曲星辰甩了甩指尖滴落的水珠，這時候顏權正好走進來。

        他微微挑眉：“等你？”

        “不用，我很久的，你先走吧！”顏權像是被突然出現的曲星辰嚇到了，他強笑著回復，然后逃也似的躲進了隔間。

        “顏權。”

        “我和楊佑姐約了吃飯。”

        “顏權。”

        “化妝師叫我過去。”

        ……

        一來二去，曲星辰總算確定，顏權在躲他。

        他冷著臉色坐在自動販賣機旁，手中的罐裝旺仔牛奶被捏的“咯吱咯吱”響。過于甜膩的牛奶，此時也顯得滋味寡淡。

        “呦，曲影帝這是怎么了？”

        來買咖啡的楊佑，看到曲星辰這副表情忍不住調侃道，“難得看你不是撲克臉。”

        “沒什么。”曲星辰語氣冷淡得低頭抿了一口牛奶。

        楊佑跟他不熟，便沒有追問。她把幾枚硬幣塞進自動售貨機，用力按下咖啡的按鈕。給自己買了杯奶咖，順便給顏權帶杯無糖黑咖。

        “那算我多管閑事，還以為你有什么難以解決的困惑，我可以幫上忙呢。”

        無人說話，氣氛重新冷卻下來。

        “不知道這個牌子顏權喝不喝得慣，要不打電話問問他？”楊佑握著那罐無糖咖啡，小聲嘀咕道。

        聽到顏權的名字，曲星辰耳尖顫了顫，他沉默了片刻，忍不住問道：“你們兩個，怎么關系這么好了？”

        “啊？”察覺曲星辰語氣不善，楊佑感到莫名其妙，“算好嗎？不過顏權人不錯嘛，長得也可愛，這才開機幾天，就和大家混得挺熟了。”

        他很擅長利用自己的特點去親近別人嘛。

        和別人混熟了，所以就可以冷落我了？

        明明知道顏權不是這樣的人，但曲星辰無法控制地冒出一些陰暗的想法。

        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焦躁。

        但冷靜下來后，曲星辰輕輕呼出一口氣。

        “楊佑，如果有人突然躲著你，是因為什么？”曲星辰突然問道。

        “嚯。”楊佑愣了一下，忍不住驚嘆，“居然是人際關系方面的問題，真沒想到。”

        看到曲星辰好不容易撬開的嘴巴又要閉上，她立刻表現出真誠的樣子，認真答疑解惑：“應該是你做了什么令那個人不舒服的事情吧，從什么時候開始躲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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