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看向一旁，飾演男主的曲星辰剛剛結束一場打戲，正坐在長椅上休息。毛巾搭在他頭頂上，汗水順著發梢不住的滴落。

        他的緊身背心也幾乎被浸透，瀅出更深的顏色，卻襯得膚色愈發雪白。兩條手臂有力卻不夸張，有著好看的肌肉弧度。

        “我不管誰來演，至少演好。就像您說的，不能一顆老鼠屎壞了一鍋粥。”曲星辰手臂撐在膝蓋上，垂著頭，甚至沒有給兩人一個眼神。

        這小子瘋了吧？顏權和副導演不約而同的想。

        就算是炙手可熱的新人，敢這么跟副導演說話，還是大前輩，正常人做的出來嗎？

        不過知道曲星辰背景大，副導演也不能像罵顏權那樣無所忌憚，于是委婉地說：“可是劇本已經改好了，沒法變了。”

        曲星辰抬起頭，說道：“劇本當然可以不改，但我也可以不演。”

        “什么？！這！這怎么可以——”副導演再三壓抑情緒，終究沒有罵出口，只好一把把顏權薅到跟前，“小曲，他本人都無所謂，你又何必出頭呢？小子，是不是！”

        副導演怒目而視，眼神帶著十分的威脅，搭在顏權肩膀上的手指暗暗發力。

        顏權就像是被皮筋扎住脖子，喉嚨怎么都發不出原本想要發出的聲音。他嘴唇動了動，小聲說：“嗯，我……”

        突然，曲星辰站起來，一只手按在顏權的后背上，輕輕往前推了一下。并貼在他耳邊吐出一句話，音低而不濁：“挺起背說話。”

        這句話的氣息在耳膜上沖撞，顏權甚至能感受到說出這句話的口腔，鼻腔，喉嚨的樣子和形狀。后背上的那只手沉穩溫熱，源源不斷的力量順著掌心傳遞過來。

        顏權吸吸鼻子，慢慢地直起背，氣息的吞吐變得前所未有地順暢。他用力眨眨眼睛，大聲說道：“副導，我想為自己爭取下！希望能讓我演這段劇情！拜托了！”

        一時間，再無人說話。

        “那讓劉導和制片人決定。”曲星辰冷冷地看向副導演，“您覺得呢？”

        曲星辰說到這份上，副導演也不好再跟二人糾纏。他惡狠狠地瞪了眼他們，怒發沖冠地轉身就走，說了句你們等著。

        然而曲星辰對這種威脅并不放在心上。

        因為他知道，劉導對作品向來高要求，絕對不會容許他那些小動作，副導演反倒是最不希望事情敗露的那個。

        看到副導演走遠，顏權腿一軟，差點沒能站穩。他后知后覺地感到不安，把臉埋在手心里，深深吸了口氣，才抬頭看向曲星辰。

        面前這個青年真的非常漂亮，是讓人過目不忘的類型。東方韻味的五官讓他天然有種冷淡的氣質，顏權在他面前，不免手足無措。

        “謝、謝謝。”

        曲星辰不知道有什么好道謝的，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為了劇而已。”

        顏權知道，曲星辰不是客氣，他只是不愿意胡亂加戲影響《岳牧傳》的質量。曲星辰是個單純的戲癡，對于其他一切都漠不關心，從剛才的對話來看，他甚至不知道顏權的名字。

        顏權點點頭，想到以后副導還不知道怎么刁難自己，又不免膽怯：“我以后會怎么樣啊，真要睡不著覺了。”

        “能比現在更差嗎？”曲星辰移開視線，語氣平穩地回答，“反正不會死。”

        顏權聽呆了，就這么看著他。

        “能吃到甜食，能演戲，不會死，就沒什么所謂。”

        這需求也太低了吧？

        之前聽劇組的人私下議論，曲星辰來自書香門第，父母祖父母都是高知。他高考分數高的離譜，卻還是違背家族意愿，偷偷報了表演系大學，甚至身無分文被趕出家門。

        顏權在心里腹誹，真是個怪人。

        “要我說，吃甜食也可以去掉了。”顏權總算平靜了一點，居然有心情打趣對方，“吃甜食和演戲、活著放在一起，不管怎么想都很奇怪啊？”

        “確實。”曲星辰一臉嚴肅地說。

        “對吧，根本不是一個量級。”

        曲星辰居然摸著下巴，一本正經思考起來。最后，他抬起頭，得出了結論：“確實，吃甜食更重要一點。”

        顏權眨眨眼睛，嘴角壓了又壓，突然噗嗤一聲笑出來。在他不長的人生中，他極少笑得這么暢快，幾乎要把眼淚笑出來。

        曲星辰皺眉，并不覺得自己說錯了什么。

        但他終究是什么都沒說，他漂亮的眉眼放松下來，看著顏權半晌，勾勒出一絲極淡的笑容：“算了，笑著總比你剛才那副樣子好。”

        顏權倏地睜大眼睛，突然感覺鼻子一陣酸澀。

        這句話，如一發漂亮的射擊，瞬間擊中了顏權的心臟。以至于兩人分別后過了五年，雖然顏權還是不怎么喜歡和人交往，人際關系偶爾用力過猛。但是曲星辰那句話，總是一次次浮現在他的腦海里——

        笑著總比你剛才那副樣子好。

        至此，顏權總是笑著。

        見顏權半天不說話，曲星辰以為他又誤會了。于是認真想了想措辭，才開口繼續解釋道：“我的意思是，第一個關系好的同事。”

        顏權立刻嗆了一口，回過神來，“說朋友就行，這種時候就沒必要再故意拉開距離了吧！”

        曲星辰點了點頭，嘴里默默念叨著這個詞，突然露出一點淺淺的微笑，明艷動人，和記憶中如出一轍，把顏權直接看愣了。

        算了。顏權樂觀地想，朋友就朋友吧，朋友是成為戀人的第一步嘛。

        “為了慶祝關系更近一步，去喝酒吧！”顏權提議。

        “我不喝酒。”曲星辰搖頭，“我酒品不好。”

        “你嗎？真的假的，會怎么樣啊……我想看！”

        “不行。”

        “我想看！我想看！”顏權圍在曲星辰身邊轉來轉去，興奮得像只許久未見主人的小狗。

        曲星辰說：“如果只有我們兩個，可能會對你做點什么也說不定。”

        “……”

        “只是玩笑。”

        “你啊，對人的距離感真的很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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