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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癡情不改


若水雖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但依舊保持著警惕,目視前方,不敢有一絲松懈。
  她深知很多事情,往往都是因為自負,而導致全盤皆輸。
  許多年前,她與現在的自己,雖擁有一模一樣的面容,卻有著截然相反的性格。那時的她,滿腔熱血,正義單純,永遠不識愁滋味。然而滄海桑田,世事變遷,人心無常,如今的自己,與過去相比,完全是換了副心腸。
  蓮花姑娘終于想清楚,打算將真相和盤托出,卻忽感不適,倒地不起。
  紅櫻聽到了房內傳來的杯子碎裂之聲,敲了敲門,見無人理會,只能推門而入。她見蓮花姑娘已經昏迷不醒,頓時大驚失色,馬上將她抱到床上,伸手探了探氣息,發現極為微弱。紅櫻立刻沖出屋,  叫醒了正在休息的紫蘇。
  紫蘇來到床前,見蓮花姑娘依舊是不省人事,她眉頭緊皺,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
  若水聽到了動靜,從屋頂飛了下來,紫蘇忙和她說了事情經過,若水點了下蓮花姑娘眉心,心中已經清楚了她為何無故昏迷。
  “是蓮花的仇家找上門了!他們發現她還活著,于是想通過法力更強的道士,使用吸魂幡,試圖讓她魂飛魄散。紅櫻,先滴三滴櫻血于她的眉心,然后用你的櫻花鈴鐺招魂,紫蘇為紅櫻護法。”
  紅櫻馬上開始施法救治,紫蘇也在旁邊幫忙,二人配合的天衣無縫。不出半刻鐘,蓮花姑娘吐了一口血,慢慢地醒了過來。
  紫蘇將她扶起,又將茶水端與她,柔聲勸慰道:“蓮花姑娘,不要再獨自承受這一切了!你百般隱忍退讓,敵人不僅不會收手,反而會得寸進止,趕盡殺絕。你看,這才短短幾天,你剛能安生度日,對方又開始使用毒計,試圖讓你灰飛煙滅。我等雖非天神下凡,但除惡揚善始終刻在心中。若你真有天大冤屈,何不如實告知?你一個人,沒有潑天富貴,沒有權力滔天,沒有朋友幫手,也沒有術法加持,真的無法報仇雪恨。不如將一切如實告知,我們一起商議對策,畢竟眾人拾柴火焰高。”
  紅櫻也跟著附和道:“蓮花姑娘,你遇到過壞人,有防人之心是無可厚非的。但經過這么長時間的相處,相信你也能感受到我們對你真的并無惡意,所以不如將真相說出來,讓我們找到背后之人,看看該如何應對。我知道你還擔心,怕我們不是幕后之人的對手,怕將我們卷進去,累及我們。你的初心是好的,但你要相信我們的實力,我們不是那種有一分功力吹噓出十分功力的人,我們對自己的身手及術法,有清醒的了解和認知。我們曾在西南山救過修仙世家幾百條人命,也曾在北驪國將困于北驪山的王爺成功救出。這次姜國之行,我等本就是為了除惡揚善而來,所以你不必再擔心,也不用再隱瞞了。”
  蓮花姑娘不敢看向眾人,若水見她已然淚流滿面,心中亦不知是何等滋味,只能將手帕輕輕遞了過去。
  紫蘇低聲問道:“你真的不會寫字嗎?那是否識字呢?比如一些簡單的字?”
  蓮花姑娘先是點了點頭,隨后又搖了搖頭,表明她確實不會寫字,甚至一些很簡單的字也看不懂。
  紅櫻有些焦急地向若水求助:“姑姑,這可怎么辦?我們該怎么幫蓮花姑娘沉冤昭雪呢?”
  若水柔聲安慰道:“事緩則圓,人緩則安。先不要急,你們看看這是何物?”說罷,她拿出一物,遞到了紅櫻手上。
  紅櫻頓時瞪大了雙眼,紫蘇也圍了過來,拿著它研究了起來。她們自化為人形,從未離開過云浮山,一直在山上潛心修行。防身法術自然是會的,救人之道也懂一些,但從未見過這么精致的法器。
  蓮花姑娘見此物確實新奇,也走上前來,仔細觀賞。她剛想伸手摸一下,又覺得有點失禮,便把手縮了回來。
  若水溫聲道:“沒事,可以摸的,它是靈物,一般來說,不會被碰壞的。除非遇到法術極高的人,故意在圓月之夜,控制浸滿怨靈之氣的月魔石與之相撞,才會徹底破碎。”
  紅櫻好奇地問道:“姑姑,它叫什么名字呀?感覺它一直在散發著靈氣!”
  紫蘇也附和道:“是的!感覺靠近它,就讓人心曠神怡。”
  青熙忽然笑道:“是縹緲鏡!我在洛城買到過一本古書,書上就有對這面寶鏡的描述。”
  傳說楚國曾有一位公子,名明躍,字清安。此人長身玉立,能文能武,年少有為,品行極佳,特別受城中未婚女子歡迎。
  楚國有一個非常有趣的風俗習慣,就是男子如果容貌俊美無雙,外出游玩時,不僅能吸引到城中女子爭相一睹俊容,她們還會把手中的鮮花瓜果投到美男子的車上,車上的鮮花瓜果越多,說明這位男子越俊美無雙。
  明躍每次出游時,不僅引來城中女子爭相觀看,還會收獲滿車的果子。除了玉樹臨風,他還溫文爾雅,對人謙和有禮,從不曾因對方不如他而傲慢無禮,也不曾因對方高于他而趨炎附勢。他的風度翩翩,他的君子作派,讓他成為了楚國未婚女子的夢中情郎。

  有一日,春和景明,明躍約上好友二三人,便去郊外踏青。好友們在前面侃侃而談,而明躍被山間美景所吸引,癡癡地陶醉其中,無法自拔。等他反應過來時,他已經與朋友們走散。
  明躍并非手無縛雞之力,所以即便身邊空無一人,他也未曾驚慌失色。他未開口抱怨,只覺得這是天賜良機,讓他獨自欣賞山間美景,何樂而不為呢?
  他在一片桂花樹下,坐了下來。手中的折扇不停搖曳,而他也在桂花香中,越發感覺到心曠神怡。
  突然間,他感到乏困無比,只覺得周圍云霧繚繞,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桂花香,鳥叫蟬鳴顯得格外清晰。他拿出佩劍,為了保持清醒,劃破了手掌。肉體的疼痛讓他保持著清醒,他慢慢抬起頭,發現一個身著黃色羅裙的年輕女子,踏云而來。
  明躍飽讀詩書古籍,自幼便知道這個世上,除了有人,還有神仙妖魔鬼怪等。但這是他第一次目睹神仙下凡,遂喜不勝收。
  黃衣女子見貿然闖入的年輕男子,不僅俊美無雙,還風度翩翩,于是春心蕩漾,與明躍許下了山盟海誓。這一人一仙,飲酒賦詩,好不快活。
  奈何天道無情,明躍夢到了母親因他的無故失蹤,每日以淚洗面,痛心不已。身為人子,他深感愧疚不安,于是向黃衣女子說明了原委,他不得不回家一趟,向母親謝罪。
  黃衣女子十分通情達理,不僅沒有怪罪于他,反而被他的孝心所感動。為了表明自己愿意等他歸來的心意,也為了保護他平安無虞,黃衣女子便將護身法寶贈予他,也就是縹緲鏡。
  明躍緊緊抱著她,發誓此生非她不娶,絕不相負,但為了回家看望母親,只能與她暫時分別。下山時,他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地與愛人辭別,踏上了回家之路。
  等他到家時,見母親已然白發蒼蒼,便跪地不起。母親顫顫巍巍地將他扶起,表示只要他平安回來了就好,其他的已經不再重要。
  明躍和家人說明了事情原委,他原以為家人會尊重祝福他,卻未曾料到等待他的不是成全,而是暗無天日的軟禁。
  原來楚國小公主曾與他有過一面之緣,便深深愛上了他。但奈何那時小公主已經有了婚約在身,所以只能將愛意深埋于心。哪知道,公主的未婚夫忽然死于非命,這下子,小公主又成為了自由身。
  明躍作為楚國未婚女子的夢中情郎,無故失蹤一事,引起了楚國上下一片嘩然,尤其是皇宮內,小公主急火攻心,一下子病倒不起。
  楚王愛女心切,派出一批又一批的人去搜尋明躍的蹤跡,但奈何全部鎩羽而歸。正當眾人都感慨俊朗男兒不長命時,明躍自己回到了府上。
  明躍本想著和家人說明白情況,便與心愛之人雙宿雙飛,哪曉得人算不如天算,還沒等如期赴約,他便被家人關了起來。
  一紙婚約,困住的不僅是明躍的人,還有他那顆熾熱的心。縹緲鏡握在母親手中,明家滿門性命又握在皇帝手中,他是求天天不應,求地地不靈,求人人不理。
  成婚那天,他像個木頭人,被按頭跪拜。洞房花燭夜,公主本嬌羞無比,卻發現新郎滿面愁容。公主并非飛揚跋扈之人,見夫君不似往日意氣風發,便耐心詢問他到底是為何事所煩憂。
  明躍將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公主身上,思慮再三,還是將自己是不得已才娶公主之事和盤托出。公主聽后,泣不成聲。但公主并沒有為難他,而是從明躍母親那里,要來了解藥,也要回了縹緲鏡。
  明躍見自己恢復了自由,還拿回了定情信物,實在是感動不已。他深深地看了眼公主,說了句抱歉,便頭也不回地向那片桂花林飛奔而去。
  然而等他回到了魂牽夢繞的地方時,卻發現佳人早已不在這里了。他尋遍了整座山,未曾找到一絲蹤跡。
  他懊惱不已,對著縹緲鏡痛哭流涕,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何自己這一生積善行德,卻始終得不到自己夢寐以求的幸福。他拋下了家族,放棄了公主,舍掉了富貴與榮華,只想與心中所愛雙宿雙飛,卻始終無法如愿以償。
  正當他痛苦不已時,他的一滴淚掉在了縹緲鏡上,又滑落到了一株靈草上。
  靈草忽然開口說話,嚇得明躍跳了起來。靈草告訴他,黃衣女子是天上的桂花仙子,因私自下凡,又與凡人私相授受,甚至將法寶作為定情信物贈予他人,違背了天規,玉皇大帝見她頑固不化,便將她關押起來,再也不能來凡間了。
  明躍吐了口鮮血,便要揮劍自刎。有一人從樹后跳了出來,將他打暈,背了回去。
  原來是公主怕他尋愛路上再出什么事,特地叫貼身護衛去保護他。
  公主叫來了宮中御醫,又不眠不休地照顧明躍七天七夜,這才勉強保住了他的一條命。
  明躍醒后,心如死灰,一心求死,只祈禱自己能化作一縷游魂去地府為桂花仙子伸冤。
  明躍母親見自己引以為傲的兒子被山間野怪迷了心智,每日醉生夢死,像游魂一樣,連求生的意識都要沒有了,心碎難安。

  有一日酒醉,他誤將公主認成了桂花仙子,等醒來后,悔恨不已。心中的悔恨和歉意將他淹沒,他更加醉生夢死。
  公主也因此懷有身孕,但公主并沒有因此性情大變,依舊溫柔地照顧他。明母本來見兒媳懷有身孕,十分開心,但見自以為傲的兒子依舊是頹廢喪志,心痛不已。
  為了讓兒子恢復神志,她跪在雨中,三天三夜不肯起身,只求上天能讓她兒子早日清醒過來。公主見年邁的婆母為了救子,不吃不喝,日夜祈禱,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便去勸她不要傷害自己的身體。哪知明母心意已決,她放下狠話,如果兒子不能變回以前的樣子,她絕不起身。
  明躍聽聞母親跪在院內,以死相逼。他身為人子,想到母親為自己奉獻了一生,如今人已經垂垂老矣,不僅沒有享福,反而跟著他受罪,實在是羞愧不已。他可以死,但他還有母親要贍養,所以他不能死。
  公主金枝玉葉,下嫁于他,一直為他還有明家忙前忙后,任勞任怨,未曾有過一句怨言。
  他已經對不起桂花仙子,實在不能再讓母親還有公主為他擔憂了。他不得已活下去,因為他還有母親,還有妻子,還有尚未出世的孩子。他永遠對不起桂花仙子,如果有下一世,那該多好。
  這一世,緣分已盡,她去了天上,而他不得不留在人間,做個完美的假人。他拿著縹緲鏡,先是哭了一聲,而后又哈哈大笑。最后,他將鏡子埋在了桂花樹下,也將自己與桂花仙子那段過去,徹底埋在了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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