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雙殞命
“啊!殺人了!啊啊啊啊啊啊!”一陣尖銳刺耳的叫喊聲,劃破了青雀城寧靜的夜晚。
令狐曜清蹙眉道:“聲音是從對面傳來的!走!”
眾人連忙往外跑,果然,白山茶客棧出事了!
白山茶客棧大門口赫然掛著兩具尸體,死法一致,皆是身中數刀,又被挖眼割舌,耳朵也被割掉了,頭頂還被釘了一根長長的釘子。
掛著的人,其中一個人正是憑空消失的鄭欣欣。令狐曜清大叫一聲,腳底一軟,眼前突然一黑,徹底昏死過去了。林燦瑜萬分難過地扶著昏迷不醒的掌柜,實在是不知如何是好。
有膽大的人想要走上前將尸體放下來,卻被若水攔住了。一陣陰風襲來,兩具懸于半空的尸體突然自燃起來。火勢越來越大,兩具尸體很快就化為了灰燼。
有個姑娘跪在那里,渾身顫抖,眼眶通紅,嚎啕大哭。
“天殺的!是誰害死了我們的掌柜?我們掌柜心地善良,從沒干過任何傷天害理的事,為什么會得此結局啊?”
原來掛在白山茶客棧門口的一男一女,正是山茶客棧的鄭欣欣和白山茶客棧的常云鶴。
圍上來的人越來越多,眾人皆面露懼色。這種死法,實在是有些嚇人。
“報官了嗎?”
“報了,官府的人還沒來呢。”
“哎,這都什么事啊!好好的人,死狀凄慘,又被吊在這里,還被火燒成了灰。真真是太可怕了!”
“令狐家是不是祖墳位置出了問題?小孩夭折,大人病逝,如今這正值壯年的鄭欣欣也遭難了。”
“確實邪乎!對了,我聽說令狐容和瘋了。”
“天啊,令狐掌柜要怎么活下去啊?孫女沒了,丈夫沒了,女婿沒了,女兒瘋了。我的天!”
“常掌柜也沒了,白山茶客棧,估計要關門了。常掌柜人美心善,經常給路邊乞丐送吃的,還給孤寡老人送米面油。哎,好人不長壽,太可惜了,太可憐了!”
眾人還在議論紛紛,若水帶著紫蘇和蘭澤,朝一道黑影追了過去。追了許久,在一處樹林里,黑影終于停了下來。
那男子面容清秀,披著頭發,領口微敞,半躺在一棵光禿禿的樹上,拿著一壺酒,喝得正酣。
若水只看他一眼,便認出了他的真實身份。
“陸尋淑。”
躺在樹上的男子,眉毛微挑,笑得風流倜儻。待喝得差不多了,他輕輕一笑,眼里含著星光。
絕色佳人,笑靨如花。
他拿出一把貝殼制成的扇子,輕輕扇動。一時間,清風徐來,花香四溢。
“仙姑,你來青雀城,所為何事?你怎么知道陸尋淑這個名字?是陸尋柔告訴你的?”
若水負手而立,微抬著下巴,徐徐道:“那晚,我去了陸家。”
男子莞爾一笑:“仙姑說笑了!若是當晚去的人是您,那陸尋淑今日應該在黃泉路上等待投胎了。我叫燕尋,不叫陸尋淑哦。”
燕尋躺在樹上,不承認自己就是陸尋淑。逃離陸家的人,都改了名字。
改頭換面,迎接新生。
紫蘇眉頭輕皺,質問道:“燕尋,你為何要殺害常云鶴?”
燕尋搖了搖扇子,朝著她眨了眨眼睛。見燕尋只笑不答,紫蘇繼續追問:“燕尋,你為何女扮男裝?為何要無故殺人?”
蘭澤揮了下袖子,一道光向燕尋劈來。燕尋能逃離魔窟,能活到現在,說明他不是等閑之輩。燕尋翻了個身,避開了襲擊,輕輕落到了地面。
面對蘭澤的突然發難,燕尋沒有生氣,他拿出一面鏡子,整理了下微微凌亂的長發。蘭澤眼睛一抽,無語到了極點。白榆和燕尋,都不束發,還特別熱衷于擺弄自己的長發。
紫蘇有些震驚地說道:“燕尋,你長得好高啊!”
見有人夸贊自己,燕尋朝紫蘇拋了個媚眼。紫蘇翻了個白眼,感覺自己就不該沒話找話。
蘭澤神情冷肅:“燕尋,你為何要殺常云鶴?”
燕尋盯著蘭澤的眼睛,沉聲道:“公子,理由很簡單,你們不是已經查到了嗎?”
蘭澤冷聲道:“你替誰賣命?光靠你一個人,我看殺不了陸家那么多人。”
燕尋向后退了一步,無奈地嘆了口氣。他也只是一顆不起眼的棋子罷了,有些話能說,有些話不能說。
“你在為陸家的人鳴不平?”
蘭澤嫌棄地別過頭:“糞坑里的石頭都比那家人干凈。我若是替他們鳴不平,那只能說明我腦子進水了,需要及時去看大夫。”
燕尋被這個比喻笑壞了,他先是捂著肚子瘋狂大笑,然后直起身,不顧形象地拍手叫好。
“英雄所見略同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待笑夠了,燕尋又整理了下自己烏黑的長發。他眼底的抑郁之色,早已消失不見了。
“有人出高價,讓我們做一件好事,那就是讓兩個殺人犯早點離開這個世界。鄭欣欣和常云鶴,死有余辜。你們呀,其實已經猜個大概,就沒必要繼續查下去了,因為太浪費時間了。”
紫蘇其實心里有數,鄭欣欣和常云鶴,害了兩條人命,確實死有余辜。她挑眉道:“這幾天,你是不是潛伏在這兩家客棧里?令狐容和是不是中毒了?”
燕尋又朝她拋了個媚眼,調侃道:“為何如此關心她?難道你喜歡她?”
紫蘇像吃了只蒼蠅,頓感惡寒,連忙搖頭否認:“燕尋,飯可以亂吃,話絕對不能亂說啊!”
燕尋將扇子抵在鼻梁處,肩膀微顫,差點笑出聲。
“你們回去看看吧,威脅解除了,她安全了。”
燕尋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樹林突然起風了,他也消失不見了。
望著燕尋離去的背影,紫蘇不禁抬起手,撓了撓頭。在她看來,月蘿國這趟渾水,越攪越深。
反正能活到最后的人,都不簡單。當然了,這不是貶義詞。很多人把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人視為單純之人,且大加贊美,這不是什么好現象,也不是什么好話。人類繁衍至今,靠的是優勝劣汰,憑的是心機膽量,而不是傻傻惹人愛。
作為一個人,作為一個在叢林中生活的人,你可以對自己單純善良,但你若是對他人毫不設防,你就自求多福吧。
人類,遠比妖魔鬼怪更可怕。
人最壞,當面微笑,背后捅刀。
害怕你富貴長壽,又嘲笑你貧苦無依。
前一秒與你稱兄道弟,后一秒將你萬箭穿心。
你走夜路時,無需懼怕鬼怪,因為它們傷不到你,但你要擔心前后左右會不會有人尾隨。鬼不會把你剁成肉糜,但人會。
紫蘇還是有點吃驚的,她沒想到陸尋淑竟然是個男人,且還挺幽默風趣的。既然陸尋淑是男兒身,為什么在陸家要男扮女裝過了這么多年呢?等等!碧落和燕尋同為陸家兒女,她真的不知道燕尋是男兒身嗎?
見紫蘇臉上不停閃過懷疑、掙扎、震驚之色,蘭澤但笑不語。燕尋,是一把鋒利無比的刀。持刀者以為自己能控制好這把刀,信心滿滿地朝著眾人比劃揮舞,最后在一個夜黑風高的晚上,那把刀成為了催命符、奪命刀。
白山茶客棧,一片混亂。
官差來的路上,本打算把白山茶客棧門口掛著的那兩具尸體放下來,然后拉回去等待仵作驗尸,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他們還沒到兇殺現場,那兩具尸體突然自燃,化為了灰燼。
這青雀城兇殺案一樁接一樁,官差搖了搖頭,又長嘆了口氣。
山茶客棧,一片愁云慘淡。
令狐曜清一邊痛哭流涕,一邊大罵命運不公。她這一生,不出惡言,不做惡事,卻得此結局,實在是蒼天無眼。
原本人人羨慕、幸福溫馨的家庭,現在都成了一碰就破的泡沫。
活蹦亂跳的孫女突然夭折了,恩愛有加的丈夫也跟著去了。女兒令狐容和因為兩位至親相繼離世,郁郁寡歡,身體越來越差,這幾天忽然就瘋了。女婿心地善良,是個體貼細心的人,他不眠不休地照顧女兒,是她們母女此生唯一的希望和靠山了。天不遂人愿啊!她好好的女婿,瞬間就被人害死了,還掛在了死對頭客棧的門口,這完全就是殺人誅心啊!
一想到這些事,令狐曜清感覺胸口越來越疼,精神越來越萎靡。恍惚之中,她感覺到有只無形的手死死抓著她的心臟,想要將她的心生生剖出來。
林燦瑜眼眶通紅,她強忍著內心的悲痛,不肯讓眼中的淚水滑落下來。見小姐睡得正香,她便將房門關上了。想到掌柜本就容易胃疼,她去了趟廚房,忙了一會兒,便端出來一碗熱氣騰騰的粥。
令狐曜清坐在那里,痛苦又猙獰,一夜之間,她又老了好幾歲。鄭欣欣的死,她不敢對女兒說,又怕瞞不住。為了保持清醒,她用力拍了下自己的腦袋。感覺到還是有些混沌無神,她想加大力氣,卻被突然推門而入的林燦瑜攔了下來。
林燦瑜將粥放在桌子上,死死拽著令狐曜清有些紅腫的手,不肯撒開。令狐曜清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她知道林燦瑜是關心自己,怕她繼續用手捶打自己的腦袋,才會緊緊抓著她的手。
為了安撫林燦瑜,令狐曜清本想笑一下,卻發現自己現在面部太不自然了,笑起來比哭還難看。
林燦瑜半跪在地上,終于哭出了聲:“掌柜,您要保重身體啊!姑爺若是活著,作為天底下最孝順的女婿,他定不想看到您這副模樣啊!”
令狐曜清有些絕望地合上了眼瞼,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沿著臉頰不停滑落。
見令狐曜清如此痛不欲生,林燦瑜跪在地上,死死抱著她,不肯撒手。她真的怕掌柜一時想不開,做出傻事。若是掌柜也出了事,那么山茶客棧,便經營不下去了。沒了母親照顧的小姐,神志不清,又帶著巨額財產,猶如背著黃金走在路上的稚童,早晚會出大事的!
當然了,林燦瑜承認自己也是有私心的。她一直在山茶客棧做伙計,若是山茶客棧關門了,她還得另謀生路。人活一輩子,除非托生在大富大貴之家,否則就是要工作的。她在山茶客棧當伙計,日子過得還算不錯。
打工的話,主要看雇主人品、薪資待遇、工作環境這三方面。若這三方面都說得過去,那就算一份好工作。
掌柜令狐曜清情緒穩定,待人和善,不會對她們大吼大叫,更不會時時刻刻盯著她們的一舉一動。有些店里,你若是趁著不忙,休息片刻,掌柜看到了,就會勃然大怒,覺得你是簽了賣身契的奴隸,只能十二時辰都在干活,一刻都不能停下來。山茶客棧的掌柜,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不太過分,她都假裝看不到。
薪資待遇這方面,也是極好的,包吃包住,還會定期漲薪,不定時發放各種福利大禮包,還設了委屈獎和忙碌獎。若是遇到難纏的客人,伙計自然心里委屈,但為了客棧的生意和名聲,又不能表現出來,只能將委屈咽在肚子里。這種情況,是有錢拿的。令狐曜清會多給一個月工錢,作為員工受委屈的補償。客棧分淡季和旺季,到了旺季,自然就忙起來了。伙計為了客棧生意,加班加點干活,令狐曜清看在眼里,記在心里。口頭表揚是必須要有的,多加工錢那更是必不可少的。溫暖的話,能讓人心情愉悅,更加賣力干活。多發錢,能讓人心服口服,覺得自己的付出是有回報的,后續會更加努力工作。
環境方面,也必須納入考慮范圍。環境既指工作自然環境,也包括工作氛圍環境。若是讓你去打鐵,又悶又熱,對身體不好,還可能導致后續一系列疾病,那這種工作環境,自然是不能選擇的。山茶客棧環境優雅,還有大片綠植,景色風光是很不錯的。客棧里的伙計們,都是老員工,沒什么壞心思,沒有那么多彎彎繞繞,不會主動給你挖坑,也不會特地陷害你。若是你遇到了不懂的問題,大家還會熱心幫你解決。有些地方的伙計們,拉幫結黨,斗來斗去,惡毒得很!山茶客棧的伙計們,心思純良,所以說工作氛圍甚是和諧融洽。
簡而言之,在山茶客棧當伙計,快樂和工錢遠遠多于煩惱。
一想到這些,林燦瑜不由苦口婆心地勸道:“掌柜,姑爺已經沒了。逝者安息,官府會查明真相,還他一個公道的。您還有小姐需要照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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