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手機對秦鶴望其實并沒有太大的用處，盡管有了手機，他們從來也沒有通過話。

        曲回舟看著他把舊的手機卡從壞掉的手機里面拿出來，然后塞進新手機的卡槽里。

        秦鶴望滿意地從曲回舟通訊錄里看見自己的號碼，告訴他：“手機號還是舊的，沒有變。”

        在上班時，曲回舟不小心誤觸屏幕，把號碼撥了出去，他低頭看了一眼，猶豫著把手機貼近耳邊。

        冰冷的機械音在耳邊重復：“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請稍后再撥…”

        ——

        同學聚會的日子轉眼就到了。

        曲回舟收拾好東西的時候秦鶴望已經在門外等著了。

        見曲回舟遲遲不關門，他開口詢問：“還有什么要帶的嗎？”

        曲回舟搖頭，握著的門把手卻遲遲沒有拉上。

        “你要去嗎？”

        “嗯。”秦鶴望點了點頭，“前幾天不是說我和你一起去，你忘了嗎？”

        曲回舟聞言，下意識朝他笑了笑，看上去有些勉強。

        又或者…

        “你不希望他們看到我和你一起去同學會？”

        “沒有。”他沉默了一會才開口，秦鶴望聽見他的聲音好像有些沙啞：“和你一起去我很高興。”

        秦鶴望沒有注意到曲回舟有些奇怪的情緒，把這歸結于突然降溫的氣候。

        “換一件厚些的外套吧。”

        “晚上降溫了會冷。”秦鶴望說著忍不住在手心呵了口氣，搓了搓掌心，自從出現在曲回舟面前之后，他一直表現得很怕冷，明明穿得比曲回舟要厚，卻經常會感覺到冷。

        ——

        曲回舟最后聽從他的建議換了厚外套。

        下樓之后曲回舟就安靜了很多，也不怎么和他搭話，秦鶴望也習慣了這一點，安靜的在旁邊站著。

        曲回舟之前一直沒買車，去同學會也是打車過去。

        曲回舟住的這一片區域出租車很多，曲回舟站在路邊招了招手，很快就有空車在他們面前停下來。

        曲回舟先拉開后座的車門，示意身邊的秦鶴望先上去，等他上車坐下。

        “等人嗎？”前座的司機突然開口詢問。

        曲回舟扭過頭發現司機正從前座的鏡子看著自己，從鏡像中反射出他站在車門口遲遲不上車的身影。

        這時秦鶴望已經在車上坐下了，曲回舟搖頭否認：“不等人。”

        “那就上車吧。”司機把頭轉回去，語氣帶著幾分催促。

        在經過一個岔路口時，路邊一個拎著包的小姑娘伸手攔車，司機靠邊停了過去。

        “去哪？”

        “綿州路世紀廣場。”她往后座看了一眼，“順路嗎？”

        “順路，上來吧。”

        小姑娘聞言臉上帶了幾分笑，下意識往后座的方向走了幾步，手搭上了車門把手。

        “你坐前面吧。”曲回舟在她拉開車門之前開口。

        她看著很寬敞的后座，動作有些遲疑。

        曲回舟臉上帶了幾分歉意：“抱歉，我不太習慣和別人一起坐。”

        “那好吧。”小姑娘說著，拉開了前面的門。

        ——

        曲回舟他們并沒有特意出門很早，下車的時候已經有一部分人到了。

        下車之后，曲回舟發現秦鶴望還在看著出租車離開的方向。

        “怎么了？”他低聲詢問，“在看什么？”

        “你有沒有覺得司機和那個小姑娘有些奇怪。”

        秦鶴望皺著眉，從他們上車時，司機的表情就有些怪異，在路上一直時不時偷偷往后座瞥一眼。

        只有司機、曲回舟和秦鶴望他們三個在車上時，司機沉默極了，但是在半路的小姑娘上車之后，他們兩人卻能時不時地交流兩句。

        在下車后，原本在車上感覺還很正常的小姑娘也有些奇怪了。

        在兩雙眼睛的注視中下車，秦鶴望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他們一直看著你，我幾乎要認為不對勁的人是我和你了。”

        ——

        知道曲回舟今天會過來，郁祁特意來得很早，在周圍掃了一眼，發現想見的人不在這里，他便主動攬過來下樓等人的活。

        在下面等了沒多久，就看見曲回舟下了車，一個人站在那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郁祁臉上揚起來一個笑，朝著曲回舟的方向走過去。

        “曲回舟？”

        聽見有人叫自己名字，曲回舟下意識朝來人看過去：“我是郁祁，還記得我嗎？”

        郁祁打量著面前的人，忍不住感慨了一句：“十年沒見，感覺你變了很多。”

        “我之前還以為你今天不會來了。”同樣也答應了要來的秦鶴望車禍去世，郁祁原本以為他會因此推掉這次同學會。

        “之前答應了要參加同學會，沒有意外情況當然會過來。”秦鶴望往前走了一步，站在曲回舟身側，他們靠得很近，是一眼就能看見的親密氛圍。

        而郁祁沒有給秦鶴望分過去半個眼神，依舊眼睛帶笑看著曲回舟。

        “答應了會過來就來了。”曲回舟回答的時候，下意識朝著秦鶴望的方向看了一眼。

        郁祁一直都關注著他的動作，下意識也隨著他的視線掃了一眼，發現是角落里的落地花瓶之后又很快移開了目光。

        “走吧。”他朝曲回舟看了一眼，“我帶你上樓。”

        曲回舟記憶里郁祁一直是一個比較內向靦腆的男生，現在的他只有臉還隱約帶著過去的影子，性格和以前大相徑庭。

        郁祁很健談，在引著他們上樓的路上時不時提起過去，拋出去的都是在場的人能接住的話題。

        曲回舟只認為是見到老同學的熱情，秦鶴望在旁邊卻把郁祁的眼神看得很清楚。

        他對曲回舟擁有和自己一樣的企圖。

        秦鶴望試圖插進話題，但是拋出話題的人卻并不對他的話做出回應，只有曲回舟時而回應他兩句。

        “我還記得高三有一次……”郁祁語氣中帶了笑，打算繼續往下說時卻發現曲回舟停下了。

        “怎么了？”他疑惑。

        “你不是還要下去接人嗎？”曲回舟說，“我去一下廁所，你先下去吧，我從衛生間出來自己上去。”

        他和郁祁確認了一下包間：“412號？”

        “那也行。”郁祁指了個方向，“你從那邊走。”

        曲回舟朝他道了謝，等他離開之后，往郁祁指的方向走，走了兩步之后回頭看了一眼，發現秦鶴望還停在原地。

        “不跟上來嗎？”

        “你不是要去衛生間。”秦鶴望抿了抿嘴，原本就不怎么高的情緒更低落了，“我在這里等你。”

        “過來吧。”曲回舟看著他，“我有話想和你說。”

        ——

        被曲回舟拉進廁所隔間時，秦鶴望還有些愣神。

        他看了看曲回舟，下意識問了一句：“你不是要上廁所嗎？”

        曲回舟看了他一眼：“找個借口和郁祁分開。”

        “你不是不想和他一起走嗎？”從郁祁出現的第一刻起，曲回舟就從他身上察覺到了隱約的排斥。

        但據他所知，秦鶴望和郁祁已經十年沒有見過面，而且在高中時期，兩人也并沒有什么矛盾，不過是普通的同學關系而已。

        “你不喜歡他，為什么？”曲回舟覺得有些奇怪，他明明是基于自己的認知出現的幻象，卻脫離于此產生了新的設定。

        他喜歡你。

        秦鶴望原本想這么說，但是郁祁在曲回舟面前又把自己的感情隱藏得挺好，曲回舟在短暫的交流中并沒有察覺。

        他不想點破這一點，讓曲回舟在心里把郁祁劃上追求者的標簽，他同樣也清楚曲回舟對郁祁并沒有什么特殊的感情。

        但不可避免的，秦鶴望對此感到有些酸澀。

        原本還可以平穩的以朋友身份待在曲回舟身邊，等待他慢慢接受自己的秦鶴望開始感覺到緊迫感。

        他開始正式名分的重要性，盡管心知肚明自己作為名義上的“朋友”和普通朋友的不一樣，但沒有“男朋友”這個頭銜，他依舊無法光明正大的出現在曲回舟身側，擋住所有對他有想法的對象。

        他伸出一只手握住曲回舟的右手。

        雖然不明白他的意圖，曲回舟仍伸著手任他把手指插/進指縫，與自己十指相扣。

        “你們一直在說話，我被忽略有些不高興。”

        “我想要你看著我。”秦鶴望的眼睛有些發紅，他靠近曲回舟，抵著他的額頭，低聲重復了一遍。

        “我想要你只看著我。”

        秦鶴望的眼睛泛著紅色，落在曲回舟肩上的手越來越緊，帶來了輕微的疼痛，曲回舟皺起了眉，卻沒有回復他的話。

        秦鶴望側過頭，埋進他的脖頸，視線觸及青色的血管——只要咬下去……

        咬破他的喉嚨，等待他失去生命，然后就能……

        秦鶴望忘記了后面的內容，只是本能的用力咬下去，在碰到皮膚之前，下意識地偏了偏頭，牙齒落在曲回舟的肩上，很快就洇開一圈紅色。

        尖銳的刺痛讓曲回舟“嘶”了一聲，秦鶴望像是突然被驚醒，下意識松開手往后退了一步。

        “對不起……”秦鶴望張了張嘴，試圖解釋，他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突然做出這種行為。

        他垂下頭，有些內疚：“我總覺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

        一件很重要的事。

        他松開握著曲回舟的手，把自己的手抽出來的時候卻受到了阻礙。

        曲回舟扣著他的手指，空余的另一只手擦去肩膀上的血痕，然后整了整領子，把牙印隱藏在布料之下。

        曲回舟站直身體，松開他的手準備拉開隔間的門：“出去之后，我會盡量和他離得遠一些。”

        “不必要……”

        “沒關系。”

        曲回舟說：“他并不是很重要的人。”

        而面前的人，哪怕只是幻象，那也是秦鶴望。

        他從來都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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