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 前路
夜風掠過曠野,枯草瑟瑟,星光蒙蒙。
一炷香時間,若是只有沈牧之一人,自然是足夠他從青河鎮到南面那片山林了。可因為多了一個大哥,就相差了一點。
但距離已經不遠,借著頭頂落下的清冷星光,沈牧之已經能夠清晰看到南面那綿綿無際,猶如巨龍一般,橫亙在曠野之上的黑影了。
而后面,暫時還未見追兵。
沈牧之心中略松了松后,放棄了再用一張風行符的打算。剛才這一路過來,他倒是還好,不過背上大哥的狀態,似乎并不是很好。可能是身體太過虛弱,一下子無法承受風行符生效時產生的壓力。
反正距離南面那片山林已經不遠了,他走快一點,最多一兩盞茶時間,也能走到了。
想著,他將塞到了腰間,然后右手往后托住了用布條勉強綁在他身上的大哥。這一托,心里就跟被刀戳了一下一樣,疼得人心都擰了起來。
曾經的八尺男兒,如今卻輕得跟個孩子一樣,他竟只用一只手,就可以將他穩穩托在身后。
這幾個月,他到底是怎么過的……
沈牧之閉上眼,連著深吸了好幾口氣,才勉強將心底翻涌的那些情緒都一一壓了下去,而后快步往前面七八里路外的山林趕去。
兩盞茶時間不到,沈牧之就到了那片山林附近。
一直藏在他胸前已經中的青果,這時忽然掙扎著要出來。沈牧之感覺到后,趕緊將它從胸口拿了出來。
小家伙一出來,就嘰嘰了兩聲,然后撲楞著翅膀,就想要飛。可是右側翅膀上被沈牧之綁著布條,撲棱了好幾下,都沒飛起來,反倒是差點摔到地上去。沈牧之見狀,趕緊將右翅上的布條解了下來,之前血槽的位置上此時已經結了一層血痂。他本還想檢查一下,可小家伙卻迫不及待地振翅飛了出去,沿著山林邊緣盤旋了兩遍后,又飛回沈牧之肩膀上,嘰嘰叫了兩聲,似乎在問:“怎么又回來了?”
沈牧之苦笑了一下,道:“接下去可能要在這山里面躲上幾天。”
小家伙聽了,又嘰嘰叫了兩聲。這回,沈牧之猜不出它說的是啥了。
回頭看了看青河鎮的方向后,沈牧之背著大哥,帶著青果,一頭扎進了漆黑的山林之中。
……
……
天終于亮了。
驚慌忙碌了一夜的青河鎮,也終于在晨曦微綻的時候,安靜了下來。
濃重的焦糊味,彌漫在整個鎮內。拖著步子,疲憊奔走在巷中的身影,一個個都沉默而又嚴肅。
這場突如其來的大火,幾乎燒掉了一半青河鎮。
不少人家都受了牽連,萬幸的是,損失的只是財物,目前為止還未聽到有出人命。
淡淡薄霧從青河之中,升騰而起,隨風飄向青河鎮,卷起那股焦糊味,吹向遠方。
四匹大馬,沖破薄霧,朝著南面狂奔而去。
急促的馬蹄聲,打破了這沉寂的清晨,讓這本來就凝重的氣氛,又多了幾分緊張感。
三十里路,在戰馬全力行進的情況下,大約需要兩刻鐘時間。
所以,太陽還未從東邊升起,這四人便已經到了南面那片山林邊緣處。四人齊齊翻身下馬,沿著山林邊緣,開始四處搜查。
沒多大功夫,徐廣振那個護衛就有了發現。
他在邊緣處的一叢灌木上,發現了一條布條。布條上,還有些血漬。
王欽從護衛手中接過那條布條,看了一眼后,扭頭往山林深處望去。
“老大,我進去追。”一旁的茍虎順著王欽的目光也往山林中望去,一臉的躍躍欲試。
王欽回頭瞪了他一眼,而后與護衛說道:“他們看來是已經躲進這山林之中了。如今,囚人丟失,我自是要去找回來的。不過,這林中素來有不少駭人傳聞,王一兄弟不必隨我們一起進去冒險,只管回去就可。只是,若是今天天黑之前,我們還未回到青河鎮,就得麻煩你家朱大人幫忙去給我家將軍送個信。”
護衛王一也未與這王欽多客氣,聞言就點了點頭,道:“那諸位保重安全,我與朱大人在青河鎮等諸位回來。”
“好。”王欽說完笑了一下,而后帶著茍虎和許大二人就往山林里走去。
王一站在原地,看著他們的身影逐漸消失在樹林中后,也很快騎馬離開了。
山林中,還未走出多遠的王欽三人,聽著那馬蹄聲逐漸走遠后,話多的茍虎一邊目光犀利地留意著四周的痕跡,一邊哼聲道:“這朱廣振和這個王一,昨日那么熱情,現在一出事,倒是挺會把自己摘干凈的。這種人,老子最看不上了!”
“茍虎,我勸你一句,這朱廣振不是好惹的,你以后嘴上最好有個把門的,否則,到時候惹出了事,可別怪我不幫你!”王欽在旁冷冷接了一句。
茍虎不以為意,聳了聳肩,但也沒再多說什么。
沒多久,他們又找到了一些痕跡,王欽研究了一下后,指了一個方向,三人立馬追了過去。
距離山林邊緣大概七八里路的地方。
有一大片石崖。石崖不高,不到半丈。石崖下,有三個小水潭,個個清澈見底,還有魚蝦游動其中。
三個水潭有各有溪流延伸開去,在七八丈外的地方,三條小溪匯合一處,潺潺蜿蜒向外。
此刻,天光從石崖上方傾斜下來,落在水面上,山風微拂,驚起漣漪無數。
忐忑了大半夜的沈牧之蹲在水潭邊,掬了水洗了把臉。冰冷的湖水,將他那顆有些不安的心,給輕輕按了下去。
沈牧之看著水里倒映出來的自己,努力在嘴角擠出了一絲笑容。
至少,大哥已經在他身邊了,不是嗎?
想著,他回頭看了看身后。不遠處,那個讓他揪心了幾個月的人,正安安靜靜地躺在那里。
他還未醒,不過脈息還算平穩,應該沒有什么問題。至于他為什么一直不醒,應該是王欽他們給他下了什么藥了。
沈牧之以前聽連叔說軍營里的事情時,有聽他提起過。有些時候軍營里抓到了俘虜,要轉送到其他地方時,一般都會給這些俘虜喂藥,免得他們在轉送過程中弄出事情來。
大哥的情況,應該也是如此。
‘嘰——’
一道黑影從石崖后面飛了出來,在空中打了個圈后,徑直下落,竟是一頭直接扎進了水潭之中,而后一陣抖擻。
湖水飛濺,將沈牧之的目光從大哥身上拉了回來,看到青果那歡快的樣子,一掃心頭陰霾,心情頓時好了幾分。
伸手拿過旁邊放著的一團布條,打濕了之后,擰了你,起身走回大哥身邊,蹲下身,準備幫他稍微擦洗一下。
臉頰擦完,擦到手臂的時候,沈牧之忽然瞧見,大哥的左手手腕里面有一道疤,很深很長。看著那道疤,他心里頓時咯噔一下,一種不好的預感涌上了心頭。
他趕緊探身拉起另一邊的右手,手腕里面,并未見到傷疤。
那擰成了一團的心,頓時松了下來。
可他想想,還是有些不放心,又轉身把大哥的左腳給抬了起來。
這一看,剛剛松下來的心,頓時又擰了起來。
腳后跟處,一道猙獰傷疤,十分醒目。
他愣了愣后,又趕緊查看了另一個腳,同樣位置,同樣的傷疤。
心,瞬間沉到了谷底。
他們挑了他的腳筋,和左手手筋,只剩了一個右手。
沈牧之一下癱坐到了地上,慢慢轉過頭,看向那張瘦得都脫了相的臉,張了張嘴,卻什么都沒能說出來。
作為一個從小習武的武夫,他十分清楚,手筋腳筋被挑斷意味著什么。雖然他們給大哥留了一只右手,可是對于一個本來能上陣殺敵的人,今后連戰都站不起來了,留一只右手,又有什么意義?
背后,正在水潭里玩耍的青果忽然停了動作,歪著腦袋,似乎在傾聽什么。片刻過后,猛然振翅,從湖中飛了出來,沖到沈牧之身邊,繞著他,一邊打轉,一邊發出焦急的叫聲。
沈牧之驚醒過來,看著青果如此焦急的模樣,頓時明白了怎么回事,當即一把將大哥從地上拉起,扛在了肩上后,拔腿就跑,青果則在前面引路。
沈牧之他們剛跑出去沒多遠,石崖的東北面樹林里,就沖出來三個人。打頭的茍虎眼睛尖,還未靠近水潭,就瞧見了水潭附近沈牧之留下的布條還有一個小火堆。
“他們來過這里。”他一邊說著,一邊走到那火堆旁,用手探了一下溫度,然后又將不遠處的布條撿了起來,看了看。
“怎么樣?”跟上來的王欽問道。
茍虎回答:“火堆已經基本上冷了,可這布條還挺濕的,他們應該剛走不久。”說著,扭頭在四周打量起來。
“看看他們往哪個方向走了!”王欽一邊吩咐,一邊也開始四處搜尋線索。
這時,茍虎跟上他,低聲問道:“老大,你說他們會不會在這蚨山里面開辟了一條密道啊?”
王欽聽了,轉頭看了他一眼,接著,又繼續查看附近情況,什么都沒說。
茍虎沒得到回應,有些無趣地撇了撇嘴。
“老大,這里。”不遠處的許大喊了一聲,王欽和茍虎立馬跑了過去。許大指了指地面上那一顆被踩的破碎的小蘑菇后,又抬手指向前方密林深處:“他們往這個方向走了。”
“追!”王欽一瞇眼,沉聲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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