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 不講理又如何
劍首峰,欽天殿。
何羨將云淺送到欽天殿門口,就被尤一攔下了。
尤一面無表情地看了何羨一眼,淡淡道:“何師兄送到這里就可以了。”
何羨也未強求,道:“好。那我先走了。”說罷,果真毫不停留,轉身離去。
看著他化作劍光遠去后,尤一看向云淺,目光掠過他唇角的血跡,還有高腫的臉頰,眉頭微微一皺后,什么都沒問,只是淡淡說道:“師父在里面等你。”
云淺沒說話,低眉垂首地走了進去。
剛進去,沒走兩步,就聽到一聲冷喝:“跪下!”
云淺身子顫了一下后,屈膝跪了下來。
“知錯了嗎?”前頭的黑暗中,再度傳來冰冷的聲音,比之前在正陽殿中趙正光的聲音還冷,聽不出失望,也聽不出任何的憤怒,只有冰冷的淡漠。而正是這種淡漠,卻讓云淺心中愈發的恐懼。
云淺遲疑著,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我問你,知錯了嗎?”冰冷的聲音里,多了一絲不耐煩。
云淺身子不由顫了一下,緊接著,牙一咬,道:“弟子不知錯在哪里,還望師父明言。”
“連錯在哪里都不知道嗎?”黑暗中的聲音里忽然就多了一絲陰沉。
“趙師叔說弟子錯了,師父也說弟子錯了。可弟子真的不知道弟子哪里錯了!今日的事情,確實與弟子無關!”云淺忍著心中恐懼,大聲回答著。
黑暗中一陣沉默。
云淺心中忐忑,跪在地上,擱在身側,藏在袖中的手,止不住地顫抖著。
片刻,黑暗中那道冰冷的聲音,再度響起:“看來正光說得沒錯,我確實太縱容你了。”話音未落,一道微風忽然迎面而來,接著云淺的視線中便多了一雙鞋子,不等他反應過來,一道光芒忽然在眼前閃亮。
云淺慌忙抬頭,只見一掌迎面拍來,正中眉心。掌中金光沒入眉心消失不見。
可云淺,卻是突然臉色蒼白,仰頭看向那個面無表情的男人,滿目地不敢置信:“師父,您……”
“十年之內,你若能掙脫此封印,那掌門之位還是你的。若是不行,那只能說明,你確實不配做我的弟子,不配做大劍門的掌門,那你也就不用再出來了。”說罷,樂山突然喊了一聲尤一。
尤一從門外閃現:“師父,您叫我。”
“帶他去后山禁地。”樂山說完,已經扭過身,又重新步入了黑暗之中。
尤一站在門口,神色微微變了變。
“師兄,走吧。”片刻后,他看著跪在地上,身形頹然的云淺,淡淡喊了一聲。
云淺身子顫了一下,而后有些吃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轉過身,失魂落魄抬眼看向尤一。尤一也正好看向他,兩人目光一觸,云淺忽地一愣,而后神色頓變。
“是你……”他看著尤一,不敢置信。
尤一卻面無表情,反問道:“師兄在說什么?”
“是你故意陷害我,對嗎?”云淺盯著尤一,眼中已有恨意。
“我不知道師兄在說什么!”尤一依舊面無表情,說完之后,又催促道:“師兄還是趕緊的吧,不然師父又該生氣了!”
云淺深深看了他一眼,而后,驀地挺直了背脊,往外走去。
尤一目不斜視地等著他擦身而過,而后轉身跟上。兩人一前一后,往后山走去。
路過松林,路過懸崖,走過石橋,最后到了一片云海之前。
尤一看了一眼那懸崖邊立著的石碑,淡淡催促道:“師兄趕緊的吧。”
云淺回頭看他,忽而嘴角泛出一絲冷笑:“你以為這樣你就能頂替我,坐上掌門之位了嗎?”
尤一看向他,淡淡道:“師兄看重那掌門之位,不代表師弟也同樣看重。”
云淺一愣:“那你是為了什么?”
尤一微微偏過腦袋想了想,忽然咧嘴一笑,道:“你忘了,我跟沈牧之關系挺好的!”
云淺又是一愣,目光狐疑地打量著尤一:“這么說,毒不是你給的林芳菲?”
尤一眉頭一挑,道:“自然不是。我說了,我跟牧之關系挺好,我怎么會幫著林芳菲去害他呢!”
“那是誰?”云淺盯著他,眼中猶有狐疑。
尤一看著他,目光絲毫不讓,嘴角笑容淡定:“師兄真是有趣,這事你怎么問起我了!存放蝰毒的地方,除了師父外,只有你進得去,總不可能是師父給的吧?”
“你進不去那里?那趙正光又是怎么進去的?”云淺不甘心地追問。
尤一看了他一眼,微笑著回答:“自然是師父帶趙師叔進去的。”
云淺看著他,總覺得這事有些不對勁,可一時間,他也找不到到底哪里不對勁。看著眼前的尤一,云淺忽然覺得自己看不透他。這個比他小了好多歲的師弟,這是他第一次覺得他的笑容是那么的令人心中發毛。
“師兄,趕緊的吧,我還趕著回去跟師父匯報呢!”尤一臉上笑容忽然一收,淡聲催促道。
云淺最后盯了他一眼,而后轉身一躍,便沒入了云海之中,消失不見。
尤一看著那迅速歸于平靜的云海,嘴角一勾,剛才那笑容再度出現:“師兄為何就不信呢……”
……
第二天一早,劍首峰就傳出消息,說大師兄云淺突然宣布閉關,說是要沖刺上境。
大劍門上下聞聽這消息后,自是一番驚嘆這云師兄的天資之好,讓人望塵莫及。
接著,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陶華連著去正陽峰鬧了三次,要趙正光將林芳菲放出來。第一次,趙正光避而不見。第二次,趙正光坐在小靈劍閣前,聽著他吵了半個時辰,聲音之大,即使那些只敢躲在正陽殿旁山道上偷聽的弟子都聽了一清二楚。
第三次,陶華御劍而來,還未落地,就被趙正光一劍逼了回去,狼狽至極。
而后,他去了劍首峰,也不知在欽天殿與掌門說了什么。
不過,后面總算是消停了下來。
之后,湛文也來了一次正陽峰,在小靈劍閣前與趙正光聊了一炷香時間,就走了。
這些剛過沒多久,趙正光為維護沈牧之枉顧真相顛倒黑白的種種流言開始在門中傳揚了開來。
不過一夜時間,便傳遍了整個大劍門。幾個月前因為張長老被毒殺一事,剛出過一回‘名’的正陽峰,還有趙正光和沈牧之師徒二人,再度又成了門中弟子茶余飯后的‘談資’。
當然,都不是一些什么好聽話。
不過,趙正光并不在意。
午后,趙正光去看了沈牧之后回來,發現何羨正在小靈劍閣前等著他。
“去看過牧之了?”趙正光微笑著問。
何羨點頭。
兩人坐下后,何羨看向趙正光,道:“這兩天門中弟子都在說您。”
趙正光渾不在意,笑了一笑,道:“嘴巴長在他們身上,愛說就說吧。”
“但終歸會有些影響。”何羨沉吟著說道。
趙正光抬眼看他:“怎么?你這話外之意是嫌我當日處理得太過粗暴沖動了?”
何羨訕笑一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您或許該出來解釋一下?”
“解釋什么?”趙正光哼了一聲:“有私心的人你解釋再多也沒用,腦子笨的人,你今天解釋了,明天他們照樣還是會被煽動,至于那些真聰明的,不用解釋,也能看得清真相。所以,何必解釋!”
何羨苦笑。
“再說了,光解釋就有用?大部分人都是不見棺材不落淚的。你解釋,他們只會覺得你是欲蓋彌彰。除非,我們有確鑿證據砸到他們面前,可我們有嗎?”趙正光說著,又瞪了他一眼:“你真以為那日我是真沖動嗎?當日之事,除了你虞師叔的弟子玉致還有牧之之外,就只有她一人知道真相。就算玄誠看到她劫走了牧之又如何?他的話說出來,有人信嗎?我當時剛趕回來,從哪里去找證據?又能找得到什么證據?
她林芳菲之所以會毫不顧忌地出手,哪怕一眼看去,全是漏洞也無所謂,無非就是覺得我找不到證據,就不能拿她怎么樣!她就是想看我明知道是她卻又動不了她的樣子!
既如此,我為何要讓她如愿?
不講道理又如何?
我趙正光何時怕過人言?
這整件事,只要你虞師叔能看清真相就行了!其他人……不重要!”
“可……”何羨還想再說兩句。
可趙正光卻是抬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語重心長道:“你什么都好,就是有些時候太守規矩。人呢,不能太守規矩。太守規矩,會吃虧的!就好像這一次的事情,你要是早點把那小姑娘從玉和峰接出來,不就沒這事了嗎?林芳菲這計劃之所以能得手,還不是算準你不會去強行帶人走的嗎?”
何羨看著趙正光,聽著這話,嘴角苦笑更濃了:“師叔這是在怪我嗎?”
趙正光斜了他一眼:“我怪你干什么!我只怪牧之那小子,勇氣足夠,就是缺點腦子!”
“他還小!”何羨替牧之解釋了一句。
趙正光一聽,結果立馬順桿下:“那倒也是。”
何羨頓時哭笑不得。
又閑聊了幾句后,何羨突然想起今日來此的正事,忙說道:“您之前讓我查的事情,今日有點眉目了。牧之之前中的蝰毒,可能真的不是云淺那里來的。”
趙正光聞言,眉頭一挑,道:“真有人把蝰毒重新煉出來了?”
何羨道:“應該是的,今早外門的人來報,說確實在外面發現了有人在賣蝰毒。”
“去仔細查查,看看這蝰毒是從哪里出來的。”趙正光微微皺起眉頭,沉聲道。
何羨點頭。
接著,話鋒又是一轉,問:“那日我答應林姑娘的事情,您考慮得怎么樣了?”
趙正光看向他:“你都答應了我還能怎么樣?”
何羨卻有些不太信他:“那您打算什么時候讓牧之從小梅園搬出來?”
“搬出來做什么!”趙正光看他一眼,淡淡道:“不成婚,也沒必要搬出來啊!那地方既然住的好好的,那就繼續住下去嘛!”
何羨不由苦笑,他就知道會是這樣。
論無賴,這門中大概沒人比得過自己這師叔……
不過,他倒也不擔心林姑娘真的會因此而對沈牧之下毒手,當日她既然肯救沈牧之,那肯定不會再動手殺他。何況,那林姑娘看著孤傲,但實際也并非心狠手辣之人。否則當初不會救牧之,后來也不會救張呂二人,前兩日更不會冒險出手相救沈牧之了……
她能解蝰毒一事,若是傳出去,恐怕又要讓不少人動了心思了……
牧之蝰毒被解一事,還須得尋個好的借口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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