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 初一十五
于正急匆匆地趕到霧谷的時候，正好看到劍首峰的俞長老和陶華在那堤壩上說話。見他出現(xiàn)，二人頓時便止住了話頭。
“于長老不再祭壇那邊守著，怎么到這來了？”陶華目光在于正身上一掃之后，陰陽怪氣地問道。
于正瞧了他一眼，敷衍地拱了拱手，神情冷淡地答道：“剛察覺到這邊大陣似乎有些出了點問題，過來看看。”說著，目光便四下一瞧，問：“我家峰主呢？”
劍首峰的俞長老接過話：“他下水去檢查陣樞了。”
于正聞言，看向他，似笑非笑地說道：“那俞長老怎么沒一道下去？這霧谷之中的陣樞可是關(guān)系甚大，俞長老不擔(dān)心嗎？”
俞長老訕訕一笑，道：“趙峰主辦事向來可靠，我有什么好不放心的。而且，這水下情況復(fù)雜，人多了反而容易出事，我就不去添亂了。”說著，不等于正接話，就立馬又說道：“我還有事，既然于長老過來了，那我就先走了！若是這邊有什么情況需要幫忙的，于長老發(fā)信號就行，我肯定立馬趕到！”
于正也沒攔他，他走后，陶華也立馬就走了。
于正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谷外，終于忍不住冷哼了一聲。
剛才過來的路上，他遇上了帶著林長纓去海灘的老黃和俞長老手下的瞿漢，雖然礙著瞿漢，說話不方便，但簡短幾句，便足以讓于正大概弄清楚之前這霧谷里發(fā)生了什么。
那林長纓是不可能憑著她自己進到這霧谷之中的，只有可能是陶華將她弄進去的。
只是，既然那陶華有手段能將林長纓弄到了霧谷里，那為何他還要多此一舉，弄一具尸體來冒充林長纓呢？
他是故意呢？還是只是巧合？
于正一人站在堤壩上，琢磨這事良久，總覺得以陶華的心機，弄什么連環(huán)計之類的可能性不太高，所以這事很大可能應(yīng)該只是巧合。
趙正光手中有林長纓命牌的事情，除開他之外，連林長纓自己都不知道，這陶華應(yīng)該也是不知道的。所以連著這么多天都未能搜尋到林長纓的蹤跡，便覺得她多半已經(jīng)死了，于是就尋了一具女尸，謊稱是在霧谷發(fā)現(xiàn)的，這樣一來，就可坐實林長纓擅闖霧谷意圖謀害同門的罪名了。其他那些人本就已經(jīng)在懷疑林長纓了，如今只要陶華這么一說，他們根本不會去考慮這事情當(dāng)中是否有疑點，只會順?biāo)浦鄣叵嘈牛缓笤夙槃葑l責(zé)趙正光。
一箭雙雕！
不過，陶華沒想到，他將那具女尸送去海灘不久，就遇上了真正的林長纓。于是，就下手將她弄暈后送到了霧谷之中，再引著趙正光過去霧谷親眼看著林長纓出現(xiàn)霧谷之中，如此一來，趙正光就算有再多的理由，也是無可辯駁了。
趙正光若是到時候執(zhí)意要維護林長纓，只會讓他本就已經(jīng)不太好的聲譽更加一落千丈！要是趙正光再一時沖動，做出一些過激之事，那么正陽峰峰主易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至于那具女尸，到時候陶華只要說自己認錯了就行，不會有人去深想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問題。
于正覺得這應(yīng)該就是真相。
可這若真是真相，那這事，就真的不太妙了。
這東島上，林長纓可以隨便出現(xiàn)在哪里，或者一直不被找到也行，但就是不能出現(xiàn)在這霧谷之中。
她只要出現(xiàn)在這霧谷之中，那就是坐實了那些人想要按在她頭上的罪名。
這些年，即便林長纓一直住在霖棲島從未踏足主島半步，可依然讓很多人‘念念不忘’，時不時地就想要找點什么借口將她弄死了去。
如今，這么大罪名壓下來，那些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若是無法證明林長纓的清白，那林長纓的下場肯定只有以死謝罪這一條路了。
而以趙正光對林長纓的維護和疼愛，他肯定不會允許這樣的結(jié)果發(fā)生。
可想要證明林長纓的清白，又何其困難。
如今距離營地出事已經(jīng)過去了這么多天了，營地也已被燒成灰燼，想要找到什么有利于林長纓的線索，基本已經(jīng)不可能了。
而且，那些人心中早已認定林長纓就是真兇，除非他們能找到另一個真兇送到他們面前去，再擺出確鑿證據(jù)，否則這些人根本不可能會就此放過林長纓。
這事情，如今已經(jīng)算是徹底走到了絕境之中。
想要絕地反擊，即便趙正光素來聰明，手段過人，也很難很難！
更直白點說，除非趙正光跟大劍門決裂，帶著林長纓遠走高飛，否則想要保下林長纓，已是不太可能了。
于正清楚趙正光的脾性，若事情到最后真的無路可走，趙正光很有可能真的會選擇跟大劍門決裂。
當(dāng)年林青峰出事，林長纓被送去霖棲島，那件事一直都是趙正光心中的一個疙瘩。
他一直不相信林青峰會是那種叛變的人，更何況，還是為了妖族。
可當(dāng)年，那幾個幸存的人，一口咬定就是林青峰二人叛變，引來妖族攻擊了他們，才導(dǎo)致他們死傷慘重，僅余數(shù)人逃出。
那會兒趙正光性格還不似現(xiàn)在這般強硬，他雖不相信那幾個幸存者所言，但最終卻也只能妥協(xié)。
可那事過后，他的性格就慢慢變了。他行事漸漸就多了幾分狠辣和不折手段。只要他認定了的結(jié)果，那么他不在乎過程是怎么樣的。
之前張長老被毒殺一事便是如此。
人確實是胡廣元下的手不錯，可胡廣元的丹房里，怎么可能有煉制蝰毒的藥渣？
那一次，趙正光好不容易找到了借口終于可以正大光明地將林長纓從霖棲島接回了正陽峰。
那是他期盼了多年的事情。
這一次，讓林長纓參加?xùn)|島行，他雖知道肯定會有人看不慣，可他還是這么做了，為的就是想讓門中之人漸漸習(xí)慣林長纓在門中的存在，然后接受。
可沒想到，事情竟然弄成這樣。
趙正光這些天心中定然十分自責(zé)，肯定會覺得若不是他太過于急切地想要讓門中上下承認林長纓的存在，不讓她來參加這次的東島行，就不會出這樣的事情。
而且，這一次出事的，不僅是林長纓，還有至今還未尋到的沈牧之。
趙正光手中雖有沈牧之的命牌，可那塊命牌如今也看不出沈牧之是生是死，像是給隔絕了氣機感應(yīng)一般。
要是沈牧之一直找不到，又找不到證據(jù)給林長纓洗脫冤屈，這雙重打擊之下，趙正光肯定會走極端的！
于正想到這，心頭煩悶急躁之下，也多了幾分自責(zé)。
若是當(dāng)時營地出事的時候，他沒有去管其他人，而是先將沈牧之還有白宇他們幾人護住，沈牧之就不會失蹤了。
他當(dāng)時也是看到玄誠過來，才會去其他地方幫忙。
本以為那玄誠也是幽門境的高手，護住沈牧之他們應(yīng)該不成問題，誰能想到，最后他和沈牧之竟一起失蹤了。
是他大意了！
若是當(dāng)時沈牧之沒失蹤，現(xiàn)在安危無虞的話，一旦接下去林長纓之事再無轉(zhuǎn)圜可能，趙正光或許還會顧及著沈牧之接下去的處境，暫時不會選擇跟大劍門決裂。
可現(xiàn)如今這么多天過去了，不該出現(xiàn)的人先出現(xiàn)了，該出現(xiàn)的人卻沒出現(xiàn)。
于正想著，便又長嘆了一聲。
上天還真是跟他們開了一個很大的玩笑啊！
就在于正沉思著這些的時候，去了水下的趙正光突然出現(xiàn)在湖中七座祭臺的其中一座上。一轉(zhuǎn)頭，看到堤壩上站著的于正，眉頭頓時一皺，旋即就飛了過來，在于正對面落下，沉聲問道：“你怎么過來了？”
于正已經(jīng)將心頭那些煩憂都壓了下去，躬身行禮后，便先將之前陶華給吳長老送去一具女尸說是林長纓的事情說了一下。
趙正光聽后，冷笑了一聲，道：“他做出這樣的事情，不稀奇。”話落，他話題一轉(zhuǎn)，問起了祭壇的情況：“這幾天，祭壇那邊可有什么異常情況出現(xiàn)？”
于正搖頭，旋即疑惑問道：“怎么了？”
趙正光沒有解釋，只是沉吟了一下后，囑咐于正：“你回頭去其他三家跑一趟，問問他們負責(zé)的陣樞可有什么問題沒有。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其他三家負責(zé)的陣樞，應(yīng)該都出現(xiàn)了跟我們一樣的問題。若真是這樣的話，恐怕這次出事的不僅僅只是東島。秘境之中，應(yīng)該也有影響。”
于正聞言，頓時變色：“如此說來，那豈不是……”
趙正光臉色也不太好看，朝著于正微微點頭，道：“這一次的傷亡恐怕會很重，做好心理準(zhǔn)備吧！”
于正不由的臉色有些發(fā)白，忍不住追問：“怎么會這樣的？”
“我不知道其他三家什么情況，但是我們這，確實是有人為的痕跡。”趙正光說這話時，臉色頓時陰沉，眸中更有厲光閃過。
于正心中驚駭無比，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悄聲問趙正光：“峰主可知道是誰？”
趙正光搖頭。
于正見狀，遲疑了一下后，問：“會不會是陶……”
他話未說完，趙正光就冷冷盯了他一眼。于正立馬識趣地閉上了嘴。
“他沒這個膽子！”趙正光見他不再往下說后，又冷冷說道。
于正聞言，目光悄悄在趙正光臉上打了個轉(zhuǎn)，心思也在心中打了轉(zhuǎn)，略一遲疑后，就說道：“我倒是不這么認為。前段時間您將林芳菲關(guān)進了地牢，您也是清楚陶華對林芳菲的心思的，他恨極之下，做出一些沖動之事，也不是沒可能。而且，這一次營地出事之前，林姑娘一人離開營地這事也很蹊蹺。我懷疑，很有可能當(dāng)時就是有人故意引林姑娘離開，然后等出事之后，就可以將罪名栽贓給林姑娘了！”
趙正光皺了皺眉頭，沒有作聲。
于正想了一下，忽以心聲與趙正光說了一句：“此事若真與陶華有關(guān)，那林姑娘的嫌疑便可洗清了。”
趙正光一聽，看著于正的目光，忽然就變得幽深無比。
于正低頭，避過了他的目光。
片刻寂靜后，趙正光忽道：“這次肯定不止我們一家的陣樞出事，陶華就算有膽子做出這事情，可也頂多只能破壞這里的陣樞，其他幾家的呢？以他的實力，想要悄無聲息地闖過大陣，對其他幾家的陣樞動手腳，不可能！”
“這東島上的四處陣樞，都是一氣相連的，一家出問題，這陰陽失衡之后，其他三家跟著出問題，也是正常的。”于正輕聲道。
趙正光微微瞇起眼睛，瞧著他。
“這么說來，這里的陣樞，就是他動的手腳了？”
于正點頭：“只能是他。”
趙正光再度沉默，目光之中，幽光不斷閃爍，顯然心頭還是有些掙扎。好一會兒后，目光之中所有的掙扎，盡數(shù)消去，只剩一片冰冷。
“你剛才說他之前送了一具女尸給吳長老是嗎？”趙正光淡淡問道。
于正一愣，旋即點頭：“是的，他還說發(fā)現(xiàn)那女尸的地方，只有可能是林姑娘才會去的。”
趙正光聞言，略一沉吟，然后道：“你去告訴吳長老，女尸務(wù)必保存好，我沒回去之前，不得讓任何人帶走。”
于正聽后，略一想，便明白了趙正光這話的用意，心情不由得頓時大好，之前那些煩憂頓時一掃而空，看著趙正光微微一笑應(yīng)下后，便躬身告退。
趙正光轉(zhuǎn)過身，看向那平靜無波的碧藍湖面，心中亦如這湖面一般，平靜無波。
你做初一，我便做十五。
師兄，抱歉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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