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3 試試
帳篷外面,那些年輕弟子還在喊著要處死沈牧之,可他們心中真的都已經確定了沈牧之就是殺死方婷的兇手嗎?
沈牧之跟在越長老后頭,瘸著腿從帳篷里走了出來。
外面那些弟子瞧見他二人出來,聲音一頓之后,漸漸小了下來。
那些年輕臉龐上的暴戾情緒也收斂了許多,一道道目光紛紛落到了越長老身上,帶著探究意味,緊緊盯著。
而任何與沈奇峰等人看到越長老這般出來,臉色頓時變了變。
趙正光則是微微松了口氣。
方婷一事的最后怎么解決,關鍵還是在越長老身上。只要她愿意相信沈牧之是冤枉的,那么此事就不難解決。要是她不相信沈牧之,那此事就很難處理。好在,現在看來,越長老應該是選擇了相信沈牧之。如此一來,任何他們再蹦跶,也終究是徒勞而已。
趙正光想著,掃了一眼沈奇峰,他臉色陰沉,想來此刻心情應該很差。
不過,此事到這里,卻遠遠還未結束。
雖然越長老相信兇手不是沈牧之,但真正的兇手到底是不是黃真,還未落錘定音。
現在這些弟子一個個群情激憤,都選擇相信黃真,要求處死沈牧之,若是不把真相弄清楚,一一擺在他們面前,只怕后面還要出事。
而且,若是回到門中后,這些弟子聯合門中的弟子都一起鬧起來,就算玉和峰相信沈牧之是清白的,恐怕掌門那邊也會趁機要求處理沈牧之,雖說可能不至于會直接處死,但很可能是要求將他逐出門去。
趙正光這兩年行事一向強勢,可再強勢,掌門終歸是掌門,師兄終究是師兄。他就算是再不舍沈牧之,恐怕到時候,也得退一步。
這樣的場面,必然不是趙正光想看到的。所以,為了避免這樣的場面出現,他今日必須要將此事給弄清楚了才行。
而且,自從沈牧之入門以來,門中弟子對于他一直都有些看法,一開始是因為他第一次入門時被懷疑是奸細,又與林長纓有了牽扯,后面是因為趙正光和何羨的維護,再后來就是玉致的事情。
玉致的事情之后,門中弟子對沈牧之的看法已經從一開始的不喜歡不歡迎漸漸變成了仇視。
這一次秘境之行,又發生了岐安的事情,再加上蘇華的出現,這些弟子心中對于沈牧之的情緒,更是累積到了一個新的高點。
而方婷的事情,算是一個火星,徹底將這些情緒都給引爆了,所以就有了剛才這些人高呼處死沈牧之的場面。
但這樣一來,也未必全是壞事。
方婷的事情,沈牧之是無辜的。只要能查清楚真相,那么找出真正兇手的時候,這些剛剛高呼著要處死沈牧之的弟子,發現自己冤枉了沈牧之之后,事情巨大的反差,就會讓他們心中下意識地生出反思,開始學會重新審視沈牧之。這對于沈牧之接下去重塑形象,是一個很好的契機。
當然,這個契機出現的前提是趙正光得要把方婷一事的真相挖出來才行。
想著,趙正光轉頭看向越長老,問:“越長老是否已經有答案了?”
越長老點頭,旋即垂眸看向尚還跪在地上的黃真,冷冷開了口:“黃姑娘,說實話吧。”
黃真身子微顫了一下,接著仰頭看向越長老,含著淚水的雙眸里滿是悲切的失望:“真沒想到越長老也是這般容易被蒙蔽的人。對,我承認,我確實是故意引的沈牧之去的花林,是方師姐托我這么做的,她想替玉致報仇。玉致死了,沈牧之卻還好端端地活著,憑什么?現在方師姐也死了,就是被這個人面獸心的惡魔給殺的,可沒想到,竟然連您老人家也寧可相信他空口無憑的幾句話,也不肯相信自己親耳聽到的親眼看到的事實。您甚至還覺得是我殺了方師姐,可我為什么要殺她?我與她無冤也無仇,反而情同姐妹,我為什么要殺她?”
黃真的質問,讓越長老皺了眉頭,一時有些接不上話。
確實,沒人知道黃真為何會這么做,包括任何。
任何當初的計劃里,確實也有考慮過要殺了方婷,可那是等沈牧之的尸體被人發現,趙正光追查到玉和峰這邊的時候,這樣一來,就可以將方婷的死推到趙正光這邊,將趙正光也拉下水。
任何這邊也沒想到,方婷竟然就這么死了,而沈牧之竟然活著回來了。
不過,事情雖然沒有按照他當初的計劃走,但方婷死了,倒是給他們提供了一個新的機會。只要能將方婷的死栽贓到沈牧之頭上,那即便趙正光是正陽峰峰主又如何?
這半年不到時間里,沈牧之一下子和三條人命牽扯上了,即便是趙正光定然也是保不住的。
可事情的發展再次讓他們意外的是玉和峰的越長老竟然就這么輕易地相信了沈牧之,任何都不知道該說她是冷靜呢還是冷血了!
聽著黃真的質問,任何想了一下,還是開口幫腔道:“一個是有前科的沈牧之,一個是與方婷情同姐妹的黃真,越師姐竟然會選擇相信沈牧之,而懷疑黃真。看來這方婷不是越師姐您自己的弟子,到底還是不一樣一些。她是誰殺的,對您來說,根本不重要,只要不得罪咱們位高權重的趙峰主就行了,至于兇手嘛,隨便找個替罪羊就行了!”
任何的這一番譏諷,讓越長老臉色有些難看。
黃真低下頭,聲音悲涼地說道:“多謝任長老幫弟子說話。不過,此事就這樣吧,既然越長老已經認定了方師姐是我殺的,那么說再多又有什么用呢!如今這樣的下場,只能怪我自己命不好,不像沈牧之那么好命能有一個好師父,殺了人都能平安無恙。”說著,眼淚就下來了,無聲地往下落,一滴接著一滴地砸進地面。
這些淚水,瞬間就像是掉進了油鍋,剛剛安靜下來的周圍弟子,瞬間又沸騰了。
“處死沈牧之!”
“沈牧之必須死!”
“放過黃真,處死沈牧之!”
……
激烈的聲音,震耳欲聾。
沈牧之抬眼看著周圍那些猙獰的臉龐,聽著那些聲嘶力竭的聲音,這種感覺和剛剛在帳篷里聽到的感覺,很不一樣。
雖然他早已有心理準備,可此刻看著這些一個個盯著他仿佛與他有不共戴天之仇一般的惡毒眼神,他還是忍不住不寒而栗。
他不由得捫心自問,他究竟做了什么,才使得這些人竟是被幾滴眼淚就騙出了這般激烈的仇視。
他到底做了什么?
沈牧之本就有些白的臉色,此刻不由得更白了一些。
一旁的玄誠似乎是看出了他情緒的不對勁,悄悄靠過來,伸手扶住了他,低聲說道:“別去聽這些,你只要記住,我和你師父都相信你。如果何羨在這里,他也會相信你的。”
沈牧之閉上眼,努力將自己已經陷入泥沼的情緒使勁抽離了出來,深吸了一口氣后,睜開眼,轉頭看向玄誠,朝他擠出了一絲笑容,道:“我沒事。”
旋即,他回頭看向那些此刻正吶喊著要處死他的那些師兄師姐們,猶豫了一下后,帶著三分悲涼三分不甘還有三分憤怒,推開玄誠,邁步往前走了兩步,站到了眾人跟前。
眾人見他似乎要說話,也不知為何,忽然間,聲音就小了下來。
沈牧之掃過那一張張不算陌生,甚至有幾分熟悉的臉龐,吸了口氣后,平靜問:“我有個問題,想問一下諸位。諸位這么恨我,到底是因為我做錯了什么?還是因為你們只是看不慣我?”
眾人愣了一下,旋即劍首峰的欒凴第一個站了起來,朝著沈牧之就指責道:“你竟然還有臉來問我們你做錯了什么?我們不說這一次的方師妹好了,之前的岐師兄是不是你殺的?玉和峰的玉致是不是你害死的?”
沈牧之看著他,接過話:“既然你提到了岐安和玉致姑娘,那我們就來聊聊這兩件事,如何?”
欒凴眼中隱有一絲煩躁之色掠過,但不等他回答,就有人在他身后喊道:“好啊!我們正好也想聽聽你到底怎么解釋這兩件事。”
沈牧之看向那個人,有些熟悉的臉龐,但想不起來到底是仙來峰還是九華峰的弟子了。他看著他,道:“那我們先說說岐安的事情吧。”
“岐師兄的事情有什么好說的,當時你出手殺他,不僅我們劍首峰的人看到了,你們正陽峰的人也看到了,難道你還想抵賴不成?”欒凴大概是很擔心沈牧之說出當時的那些細節。畢竟這些細節,其他幾峰的弟子大部分都不清楚。
沈牧之清楚他的心思,淡淡答道:“當時我確實出手了,我不抵賴,也沒什么好抵賴的,我從不認為我出手是錯的。莫非欒師兄覺得,只能岐安背后偷襲出劍偷襲于我,不準我反擊不成?”
沈牧之這話說得極快,欒凴想攔沒攔住,等到話出口,欒凴臉色微變,有些氣急敗壞地喊道:“當時岐師兄沒了一條手臂,已經重傷了,他就算背后偷襲于你,也不能把你怎么樣!你呢?一出手,就想將他給殺了!你分明就是早就包藏禍心。你恨他看不慣你帶了一個妖女在身邊,所以就趁機弄死了他!”
“我要是早就包藏禍心,我又何必出手救他!寧小六難道沒告訴欒師兄,他和嚴師兄都是我和蘇姑娘救出來的!否則,就岐安當時的傷勢,早就喪命于那樹妖手下,也不至于會有后面他恩將仇報,出劍背后偷襲我!”沈牧之盯著欒凴,絲毫不讓,字字針對!
欒凴臉色很難看,還想再反駁的時候,被旁邊的人攔了下來:“欒師弟,你就先別說話了,讓沈牧之把整件事好好說一遍吧。等他說完了,要是有什么不對的地方,你再反駁也不遲!”
欒凴被這么一攔,只好住了嘴。
沈牧之看了他一眼后,掃眼看向其他人,然后將當時之事詳細說了一遍。說完之后,他看這神色各異的眾人,問:“諸位覺得我出手錯了嗎?”
片刻沉默后,有人低聲說了一句:“可岐師兄到底還是死了啊!”
“因為他死了,所以我就錯了是嗎?那如果死的是我呢?”沈牧之看向那人,沉聲反問。
那人低頭錯開他那咄咄目光,聲音更低了:“可是你到底還是活著啊!”
沈牧之笑了起來,滿臉苦澀:“所以,我活著就是錯,是嗎?”
那人沉默了。
又是片刻后,有人問:“那玉和峰玉致姑娘的事情呢?”
沈牧之閉了閉眼睛,收拾了一下情緒后,看向發問的那個人,道:“玉致姑娘的事情,我確實有有責任。我當時心急于我妹妹的安危,確實讓玉致姑娘受了傷。但她并非是我殺的!殺她的人……”
“殺她的,另有其人。”越長老的聲音突然響起,打斷了沈牧之的話:“玉致的死,確實與沈牧之無關。我玉和峰雖然都是女子,可也不至于會忍氣吞聲到連自己的弟子死了連個真相都不敢追究的地步。不過,此事牽涉比較多,所以不方便公布出來。但無論是玉致一事,還是今日方婷一事,都與沈牧之無關,這一點,大家都無需再懷疑!”
越長老終究還是不想讓沈牧之直接說出玉致是林芳菲殺的。
其實,當時林芳菲在正陽峰議事時被趙正光直接扣下后,陶華去正陽峰鬧了好幾次,當時各種流言傳得紛紛揚揚,雖然最后放出消息說林芳菲閉關了。可只要心里稍微清醒點的,大概都能猜得出來,當時之事跟林芳菲應該是脫不了干系的。
不過,猜出來的結論,跟沈牧之直接說出來還是有區別的。
此刻沈牧之被越長老這么一攔,雖然話沒說完,但本就心中略有數的眾人,自然也是有了確定答案。
玉和峰的那幾個女弟子臉色最是難看。
林芳菲作為一峰峰主,卻因為一己私心私怨,不惜出手殺了一個完全無辜的峰上弟子,目的只是為了陷害另一個弟子。這事情,完全是一大污點,不僅是林芳菲自己的污點,也是玉和峰的污點,更是玉和峰上下數百弟子的污點。
沈牧之看了看面前神色復雜的眾人,深吸了一口氣,提了提有些疲累的精神,又道:“該說的都已經說了,玉致姑娘的事情我確實有責任,這一點我從未否認過。如果你們一定要將玉致姑娘的死怪罪在我身上,我也接受。但,岐安一事,我不認為我自己做錯了。今日方師姐一事,我更是沒有絲毫錯處。我是聽信了黃真的話,卻林中幫忙尋人的。我錯了嗎?被引入花林與方師姐相遇之后,方師姐對我出手,我也未還手,我錯了嗎?她現在死了,我有嫌疑我能理解,大家懷疑我也正常,可僅僅因為懷疑,因為黃真的幾滴淚水,你們就恨不得我立刻死了才好,我想問一句,諸位這樣,真的只是因為心痛于方師姐被害,還是出于其他的一些原因?”
話落,沈牧之面前眾人,無一人敢抬頭直視沈牧之的目光。
片刻后,有人想說話,沈牧之沒給他機會,笑了笑后,道:“其實,諸位怎么看我,都是諸位的自由。我今日站在諸位面前說這么多,也只是想盡力試試。現在我試過了,大家可以繼續喊了。”說完,他轉身就走。
眾人在后頭沉默,良久都沒發出聲音。
許久之后,欒凴中氣不足地喊:“沈牧之,你別以為你隨隨便便說幾句就能將這些事都蒙混過去。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
“對,我心里清楚。”沈牧之腳下頓了一下,轉頭看向欒凴,笑答:“欒師兄在做什么,想必欒師兄心里也清楚的,對嗎?”
欒凴眼中閃了閃,有些心虛。
“欒師兄最好別忘了玄武山上我被困山洞一事,我都記著呢,我們……來日方長!”沈牧之面帶笑容的看著他,平靜的言語,卻讓欒凴莫名地心驚肉跳。明明眼前之人還尚未邁入中境,在這一瞬間,卻讓他有種如臨大敵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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