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她的詭計
“洛陽城沒有下雨啊,”阿靖趴在車窗上,悠悠道,“最近湯大人勤勉,街道也很干凈。”
街道干凈,孔花嫵的馬車車輪卻沾滿泥土。
她去了哪里呢?
沈連翹收回視線,背靠引枕,想了想道:“上回魏元濟(jì)的鞋上,也沾著泥土。”
那泥土的顏色,跟車痕幾乎一模一樣。
她的記性很好,還記得魏元濟(jì)解釋說,是因?yàn)殂~駝街有人在蓋房子。
想到此處,沈連翹招呼車夫。
“咱們從銅駝街回去吧。”
那里果然有戶人家在建房子。
濕潤的泥土堆在大門口,上面有車轍和百姓踩踏的痕跡。
大門敞開,院子里幾架梯子,十幾個工人高低錯落站著,正有條不紊地砌墻抹灰。沒見到管事的,但是看他們的模樣,的確在認(rèn)真做事。
“有什么問題嗎?”阿靖摸不著頭腦。
“你去一趟洛陽府,”沈連翹吩咐,“去找出這家的房契地契,看看戶主是誰。”
使館的后墻跟這處宅院只隔一條窄巷,由于房屋背對背,沈連翹很少留意到這里。
鄰居是誰,總要弄清楚。
阿靖很快從洛陽府回來,帶來一個陌生的名字,賈興。
“主簿說,這家荒廢多年,不久前才有人買下來修建。郡主要是嫌它叮叮咣咣太吵鬧,奴婢就去說一聲。”
沈連翹搖頭說不必。
她沒有覺得吵鬧,事實(shí)上,那家修房子很安靜。沒有房倒屋塌拆了重建,也沒有請鄰居幫忙吆喝吵鬧。
或許是自己想多了呢。
阿靖看了看她的臉色,試探道:“郡主要到解藥了嗎?”
說起解藥,沈連翹瞬時變了臉色。
她撇了撇嘴,臉上五味雜陳,好一會兒才抬頭道:“別提解藥了,今日是吃不成了。”
今日勤政殿中,當(dāng)她責(zé)罵孔佑不如沈大河后,孔佑一根根展開她的手指,在她手心寫了兩個字。
她太生氣,幾次要揮開對方的手,還是被他抓回來,寫完了字。
他寫:“寬心。”
寬什么心?
寬誰的心?
簡直莫名其妙。
就在沈連翹氣得想要拆掉宮殿時,孔佑示意她看看外面。
宮殿外站著大周的朝臣。
原來是寬他們的心嗎?
沈連翹雖然不解,但不得不同他一起做戲,最后更是摔門而去。
是孔花嫵的話讓沈連翹明白過來。
她偶爾會擔(dān)憂自己學(xué)識短淺,不如京中貴女那般學(xué)問多,可朝臣們卻沒把沈連翹當(dāng)作普通姑娘。
她是良氏嫡女,也便是如今的良氏族長。良氏還有多少人活著,多少人為她效命,他們有沒有在朝廷蟄伏?
大梁和大周開戰(zhàn)了,沈連翹能管好良氏族人嗎?
不知道有多少大周的朝臣,因?yàn)檫@個問題寢食難安。
孔佑是想讓他們相信,沈連翹沒有良氏名冊,她忘了。
忘了,是他的取舍,也是他對她的保護(hù)。
不過沈連翹卻不想要這樣的保護(hù)。
“阿靖,”她看向外面道,“去尋些夾竹桃花和葉子,越多越好。”
山上的秋天總是來得更早些。
除了正午尚可身穿單衣,清晨和夜晚都變得很冷。
太后楊桐陌今日心情不錯,同韓涼閑話。
“你懂觀星嗎?”
韓涼看一眼外面黑漆漆的天空,搖頭道:“小的不懂。”
“太常寺的人懂。”楊桐陌道,“那年六月,他們看到金星凌日,原想入宮稟報楚王有奪位之心,但先帝沒讓他們活著進(jìn)宮。”
她口中的先帝,和楚王,其實(shí)是同一個人。
那是先太子死后的六月,皇帝纏綿病榻,楚王奪權(quán)。
“先帝的皇位是他爭得的,不該就這么沒了,哀家也不該就這么住在邙山上,等著被冰雪覆蓋。”
韓涼起身施禮。
“請娘娘放心,一切都很順利。只是……”
“只是什么?”楊桐陌瞥了韓涼一眼,慢悠悠起身。
“孔小姐,可信嗎?”韓涼道,“小的去收貨時,聽說她也在打聽那種貨物。只不過到底是富貴人家的小姐,沒有人肯賣給她,她也找不到門路。”
楊桐陌笑起來。
“她買?她傻到在洛陽買?她的膽量還挺大,像孔家的人。”
韓涼定不準(zhǔn)這一句是夸獎還是貶損,只能垂頭不語。
太后走到窗前,看了看天空稀疏的星辰。
“可以給她一點(diǎn),”楊桐陌道,“孔小姐倒是誓不罷休想要得到,這樣的姑娘,咱們幫一把,也是幫咱們自己。”
韓涼恍然似明白了什么,遵令點(diǎn)頭。
“娘娘,”臨走時,他說道,“等這件事結(jié)束了,請賜小的看守皇陵。”
楊桐陌神情微怔轉(zhuǎn)過頭,握住窗欞的手指松開,疑惑道:“看守皇陵?”
韓涼站在佛像前,瘦削的肩膀有一種嶙峋的力量,認(rèn)真道:“小的蒙恩于先帝,無以為報。”
楊桐陌向韓涼走過來。
這一剎那,她面前的男人已經(jīng)不是一個先帝的殺手。他炙熱又可靠,讓人動容。
“好。”殿內(nèi)響起她的聲音,帶著一絲無法掩飾的哽咽。
第二日清晨的朝堂上,太常大人徐易水懇求皇帝到邙山祭祀先祖,奉上祥瑞,以求戰(zhàn)亂休止、百姓安樂、四海升平。
“迎回祥瑞已有多日,朝臣和百姓都已瞻仰,是時候送回邙山了。”
“微臣夜觀星象,有熒惑誤入南斗之象,臣不敢不報。”
“吉時就在七日后,請宗正大人和衛(wèi)尉軍協(xié)助太常寺準(zhǔn)備。”
孔佑坐在御案后,額前的冕旒一動不動,東珠垂墜如夜間星辰,清俊的眼眸沉穩(wěn)異常。
“準(zhǔn)。”他干凈利落道。
似乎太常寺的決定沒什么不妥,他也不必?fù)?dān)憂路上有何危險。
自從祥瑞出現(xiàn),這件事就不會更改了。
“郡主覺得那個祥瑞,真的就是鳳凰的羽毛?”邙山祭典的事情定下來,街巷間在議論,大梁使館里也在議論。
“那是自然。”沈連翹一面笑著把夾竹桃葉子放進(jìn)石臼搗碎,一面撇著嘴點(diǎn)頭。
“陛下英明神武、任賢革新,是一百年來最好的皇帝,當(dāng)然要有祥瑞出現(xiàn)!”
沈連翹說完,又把頭湊向阿靖,低聲道:“就算別人不信,咱們也得信。”
阿靖張大嘴巴點(diǎn)頭,又問:“邙山祭典,郡主去嗎?”
“不知道,”沈連翹用手指蘸了一點(diǎn)夾竹桃液,放在口中吸吮,眉毛蹙起眼睛也擠著,“真難吃。孫太醫(yī)說的制法,你可別記錯了。”
她擔(dān)心孫莊會被連累,便讓阿靖去問了解藥的制法。
主材是夾竹桃汁液,再添加一些益氣生津、補(bǔ)腎寧心的藥材調(diào)和,最后煉制成丸藥,就可以了。
沈連翹雖然不會制藥,但她覺得與其閑著,不如試試。
“郡主先別吃!”阿靖連忙攔下她,“孫太醫(yī)說了,汁液里的毒汁能毒死一頭壯牛。”
沈連翹訕訕地收回手指,慢慢捶打葉子。
舌頭上殘留著苦澀的味道,仔細(xì)品一品,還有點(diǎn)微麻。
能想起來嗎?
快點(diǎn)想起來吧。
她揉了揉頭,莫名地,覺得有些暈眩。
金樓里,正在飲茶的嚴(yán)君仆忽然眼睛一亮,丟下茶盞往外走,一拳捶在一個年輕人胸口,笑道:“大將軍怎么有空過來?”
被喚作大將軍的江流躲掉嚴(yán)君仆的第二拳,仍像以前那樣機(jī)靈愛笑。
“嚴(yán)老板好生自在,我在宮里快忙翻了。”
嚴(yán)君仆引他走到二樓雅間吃茶,掀開簾子進(jìn)去,才謹(jǐn)慎地詢問。
“是因?yàn)榧赖涞氖聠幔俊?br />“是,”江流道,“陛下所到之處雖然處處清道,但山下難免會聚集百姓。我來,是想請你幫忙。”
“請什么?”嚴(yán)君仆一面把炭塊丟進(jìn)火爐,一面正色道,“咱們是一家人。”
“是這樣,”江流低聲道,“你知道洛陽的黑市嗎?有人在黑市打聽火藥,似乎……還是個女人。”
嚴(yán)君仆警惕地坐直身子。
水燒開了,他卻沒有急于泡茶,手指輕敲桌面,似乎馬上就要起身離開。
“我去查。”
嚴(yán)君仆鄭重道。
(https://www.dzxsw.cc/book/83128542/30930462.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ǎng):www.dzxsw.cc。手機(jī)版閱讀網(wǎng)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