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玖尋卻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哭了。經歷過劉云帆出現的強烈憎恨，意識到自己就要死的恐懼，以及秦軒自爆的深切悲涼后——

        還有什么值得她哭呢？

        可能也只有霍雨浩回來了令她喜悅吧。

        她道：“雨浩，我哭不出來。”傷心絕望得連哭都哭不出來。

        霍雨浩卻想哭了。

        蘇東坡曾寫道：“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人生自古，聚少離多。

        有人死了，有人卻活著。

        而最無奈的莫過于一切過后，活下來的人四目相對，說不出話，連淚千行也未有。只因所經歷過的一切消磨掉世上悲歡離合。而他們，只不過是命運殘留下來的碎片。

        葉玖尋怔怔地看著霍雨浩，霍雨浩也看著她。

        如果時光能輪回那一刻，落地的瞬間我哭了，你笑了。

        霍雨浩凝視著葉玖尋，似乎想看穿她一切表層，那目光一直透到她靈魂深處。良久，他微微一笑，道：“好了，都過去了。”

        雖然他無法體會葉玖尋的悲切，但他卻盡力了。

        葉玖尋擦了擦沒有的眼淚，道：“我們為秦軒立個冢吧。他總歸是該有個合格的歸宿的。”然雖死無全尸，卻應游子還鄉。

        他們為秦軒立了一個小碑。用霍雨浩的一種稀有金屬，月華沉銀鍛造而成。

        葉玖尋一字一句地刻道：

        “史萊克內院學員秦軒之墓——”

        “為拯救而逝去。”

        “斗羅歷17351年立，葉玖尋，霍雨浩刻。”

        良久，無言。這是對秦軒的悼念。

        葉玖尋提起些許精神，剛想說什么，便猛然一震，道：“壞了！”她用來保護精靈的大葫蘆呢？會不會……由于自己沒有魂力而破碎？

        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葉玖尋慌亂地想用魂力尋找大葫蘆的方位，可卻發現由于傷勢過重，無法動用哪怕一絲半點的魂力。剛剛想抬步找尋，眼前就開始發黑，猶如瀑布當頭澆下，一陣忽明忽暗。葉玖尋感覺臉上有什么東西蜿蜒流下，抬手想擦去，耳中卻如洪鐘長鳴，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霍雨浩臉色大變，三步并作兩步上前，痛聲道：“阿玖！”伸手扶住了倒在自己懷里的葉玖尋。

        她閉合的眼眸下緩緩流出兩道殷紅的痕跡，口中也吐出一口鮮血。葉玖尋臉色越發蒼白了，斑斑血跡在她臉上，對比十分強烈——似乎一朵沾血的蘭花，在風中搖搖欲墜。

        很快就要破碎了。

        霍雨浩腦中一下子生出這樣的聯想，渾身不由自主地一陣發冷。他又坐下來，將葉玖尋的頭枕到自己的腿上，盡量讓她舒服些。

        可這時，葉玖尋勉力睜開眼睛，臉色分外難看，卻緊緊抓住霍雨浩的手，仿佛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死死的，將霍雨浩的手都攥出了一道白色的痕跡。

        她啞聲道：“雨浩，我找不到，我找不到啊……”

        找不到希望，找不到救贖，找不到……

        你。

        明明霍雨浩就這樣端坐在她面前，還一臉關切地望著她，可葉玖尋就是覺得，自己離他從未如眼前這般遙遠。

        她仿佛又回到了幾個時辰前，自己引動魂引震爆的一瞬間。她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就如同每次她要做什么大的決定前，都會看一眼霍雨浩。

        那雙湛藍的眼眸似乎已經是急切地看著她，卻又帶了點笑意。霍雨浩全身上下最好看的便是他那雙眸子，只一雙眼眸就能傳達千萬種風情。

        可是無人在她身后。

        應是畢生都無法揮去的陰霾了。

        葉玖尋又咳出一口血沫，她此時神志已經不大清醒了，只是如同夢囈一般輕聲埋在霍雨浩懷里低語，像蘆笛微弱的吟鳴，

        “雨浩，我找不到你啊……”

        霍雨浩已經顧不得什么曖昧不曖昧的了，他緊緊將葉玖尋摟在懷里，同樣低聲而急切地說道：“阿玖，我在這里，我就在這里。”

        “阿玖，你看看我，我就在這里啊……”

        一滴淚水從霍雨浩眸中滑落，在葉玖尋光潔的面龐上摔碎。

        悄無聲息。

        當玄老看著風塵仆仆從日月帝國千里迢迢趕回來的霍雨浩時，他是呆滯的。

        霍雨浩把葉玖尋放下，從儲物魂導器里拿了一個巨大的酒青色葫蘆出來，還留了一段關于秦軒犧牲而他和明德堂請假馬上要趕回去的話。他心疼地看了一眼葉玖尋，道：“阿玖受的傷很重，趕快治療吧。”

        他向玄老恭敬地行了一禮，轉身離去。

        玄老嘆了口氣，向一旁的莊老打了個手勢，道：“老莊，你試試看吧。葉玖尋這孩子這是造了什么孽啊……”

        葉玖尋傷得很重，莊老和她也不是第一次接觸了，知道這個倒霉到家的孩子一向是個什么德性，當下刻不容緩地開始治療。

        葉玖尋在自己的房間內醒來，柳檀汐一臉關切地坐在她身旁。可不知為何，葉玖尋總覺得這神色有些不大對勁，可卻說不上來。

        她晃了晃腦袋，決定甩掉這種奇怪的感覺。

        柳檀汐開口了：“阿玖，你沒事吧？”

        葉玖尋笑了笑，臉色仍舊蒼白，但當她開口時，世上所有的壓力仿佛都消弭于無形中了。“我沒事，勞煩你關心了。”

        柳檀汐不知道為什么，比起之前對葉玖尋疏離了許多，但葉玖尋并沒有太多地關心。在這種時候，有一個朋友還能在身邊陪伴著自己，就已經是極好的了。

        柳檀汐笑笑，道：“唐門大家都來過了，笑紅塵也來了。我們都挺擔心你的。”葉玖尋奇道：“笑紅塵居然也來過了？我到底躺了幾天？我怎么回來的？”說完，探手一摸，居然摸到了那個大葫蘆。

        葉玖尋喜不自勝，緊緊抱著葫蘆，大眼睛眨了幾下，盯著柳檀汐。

        柳檀汐臉紅了紅，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道：“你躺三天了，霍雨浩送你回來的。對，笑紅塵確實來過了。”

        “嗯，那就好。沒想到他還挺夠朋友，不枉我跟他打了那么多場！”葉玖尋很快就又沒什么氣力了。她重新躺下，撇了撇嘴，道：“阿洛來了嗎？”

        “你忘了嗎？他不是去交換學習了嘛。”柳檀汐自然地道。

        葉玖尋沮喪地閉上眼睛，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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