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趙秀梅才紅著臉，支支吾吾地，“今安哥，我們回家里談，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這件事情事關小彤的幸福，我不敢隨便亂說。”

陸今安放下油漆刷，跟著趙秀梅一起回到房間，趙秀梅乖乖坐在床邊都沒敢抬頭看陸今安，聲音低低的，“今安哥，我們倆家之前不是說好了換親嗎？我哥跟小彤好了，他們有孩子了……所以嬸子催著結婚，我就過來了。”

這話雖然沒說透，陸今安多少是明白了，趙秀梅來就是想要履行換親的承諾，陸今安眉頭緊鎖，片刻后說，“秀梅，換親這種事情是封建社會才做的，現在改革開放，這么做既不合情也不合理。”

“嬸子問我們家要了天價彩禮，八頭牛，十五只羊……我們家就是賣房賣地也拿不出這么多錢，嬸子說，如果不給財力，小彤肯定不能嫁過來當我嫂子，就要把孩子拿掉……”

趙秀梅揉著衣襟，紅撲撲的臉蛋滿是無措，眼睛里蓄了淚，陸今安更沉默，外面的夜色變得更深，他的心口莫名有幾分不安，“你的意思是，你進我們家門，你嬸子就不要那么多的財禮？”

這在陸今安看來，是不可能的事情，繼母自從進入陸家，全家老小都被她拿捏得死死的，就恐怕是她又要得一個免費勞力趙秀梅，又想要天價彩禮，陸今安沒好直說，只是想問趙秀梅怎么想的。

趙秀梅此時也沒主意，她怎么能看不出來，陸今安喜歡程顏青，即便軍屬大院里的人不說，陸今安看程顏青的眼神就不一樣，她沒文化，又不傻。

“嬸子意思是，讓我過門，在家里幫她忙……小彤嫁過去幫我們家，這樣也算不虧，否則就沒得談……”趙秀梅眼巴巴看著陸今安，陸今安現在也沒解，畢竟自己的工資一個月才三十八塊錢，加上糧票布票，猴年馬月才能買到那八頭牛，十五只羊。

陸今安安撫趙秀梅，“你先回招待所，這件事情我來解決，不過不需要換親，下次補給船過來的時候，你坐船回家去。”

趙秀梅用力搖頭，“我不能回去，我爸媽我哥，都眼巴巴看著我，我吃飯都吃不下去，回去還不知道要怎么樣。”

陸今安沒想到這么多年的接濟，根本改變不了任何，遇到事情，他們會毫不猶豫推到他這，連一個事先通知的尊重都沒給他。

陸今安送趙秀梅出門，低聲安慰，趙秀梅連日來的壓力突然就崩潰了，她抱住陸今安的腰哭訴，“今安哥，我知道這么做委屈你了，可是你家里也需要一個女人持家，我哥也需要小彤，我也不差，能做家務能生孩子……”

“不是這回事！”陸今安推開趙秀梅，不巧，這時程顏青正好回來，正好看到陸今安搭著趙秀梅肩膀推開，程顏青眼神一晃移開，裝作若無其事朝樓上走，陸今安頓時覺得自己長八張嘴也說不清。

趙秀梅哭著說，“今安哥，嬸子都給咱批八字了，八字相合，以后咱們一定會過得順風順水的，你在海島，我就陪你住在海島，你退伍回家，我就陪你回家……”

程顏青上樓，腳步一個不穩，差點把另一只腳都崴了，她重新端著肩膀上樓，聽到陸今安鎖上送，又騎著自行車送趙秀梅去了。

程顏青關上門，坐在床邊發呆，那只珍珠鳥可勁在唱：樹上的鳥兒成雙對，夫妻雙雙把蛋抱哦哦哦，你修窩來，我孵蛋，你覓食來，我孵蛋！

“是不是呆在屋子里膩歪了？”

珍珠鳥舒展羽翅，點點長著尖嘴的頭，一副想要破籠而出的樣子，程顏青走到籠子前，扯著它一根翎羽拎起來，“我正好缺口好湯，今晚，要不咱們燉個鳥，你身上洗洗干凈，一會我褪毛的時候省事……”

珍珠鳥瞪圓了本來就很圓的眼珠子，往后一跳，差點沒把那根翎毛扯下來，程顏青慌忙松手，珍珠鳥靠著籠子瑟瑟發抖，“程顏青，你別過來……要不然我告你欺負了個鳥！”

程顏青本來心亂如麻，這會心情好了，她提著鳥籠子問，“你怕黑不？”

珍珠鳥一臉提防，“你想干嘛，是不是要把我丟進大黑鍋？”

程顏青提著鳥籠，一路走到田間，借著咸澀的海風把珍珠鳥給放了，珍珠鳥剛出籠子，舒展羽翅，還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自由了，“你們兩腳怪，從來不會憐香惜玉的，今天你怎么大發慈悲？”

“放你回去，讓你老婆下更多蛋，孵化更多的鳥，到時候一窩全燉了……”

“哇……吼吼！”珍珠振翅飛走，頭也沒回，程顏青看著茫茫夜色突然苦笑，人真是個可怕的動物，因為擔心一個人熬不過這漫長的人生，非抓另一個人來相伴度過，其實，哪個人不是覺得自己活在籠子里，沒了自由，失了快活……

回去的時候，正好碰上陸今安，他四肢的影子投在地上，顯得更加欣常挺拔，程顏青拖著步子走在后面，也不喊他，陸今安卻早就發現了，也沒回頭，只是輕聲說，“我繼母到家后，我常常吃不飽，鄰居家拿出為數不多的糧食給我吃……我知道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

“他們要你干嘛？”

程顏青總算是理出個頭緒，這么說，是有個后媽在背后作梗，這輩子，程顏青不怕天也不怕地，更不會怕個作妖的后媽。

陸今安停頓片刻，“這事我來解決，你只要不生我的氣就好，秀梅就像是我妹妹一樣，她說什么做什么你可以當小孩子看……”

這事程顏青可沒法聽陸今安的，誰家小孩子長得那么高聳入云，波濤洶涌的，程顏青快步走到陸今安身邊，笑著說，“我要對你妹妹做點什么，你會不會跟我翻臉，說實話！”

陸今安看著程顏青有些琢磨不透她，不過還是據實說，“我不會偏袒誰，誰挑事，我肯定跟誰談……”

“哦！”程顏青有些失落，自己不會挑事，但也不會由著對方挑事。

陸今安突然補充了一句，“不過，事后我肯定會哄著你，不會哄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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