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程顏青也有短暫的不知所措，她已經記不清媽媽去世時的情形，只是記得，所有的人見面都會用同情的眼神看著自己，然后問一句，有沒有想你媽媽，那時候程顏青覺得這話真是扯，想不想的還有什么用？

現在才明白，自己身在那種苦難里，因為年幼無知，而躲過了最沉痛的一擊，后來長大后才明白那段時光對父親來說，有多難熬。

程顏青開口，她沒有勸，只是說，“我爸曾說過，人來這世間就是一場體驗，媽媽選擇了晉川，不止是因為老家沒了父母，更多是喜歡這個地方……奶奶和善可親，爸爸對媽媽肯定也非常好，她應該度過了一段美常美妙的時光�！�

“是的，我媽媽去世前，也這么地我說……她說，她很慶幸有我，有奶奶和爸爸，她除了看不到我長大有點遺憾之外，真的很知足�！�

陸今安說完，心間覺得一陣痛快，原來把心事說給一個懂你的人聽，是這樣通暢舒服的感覺，像是你所有的悲傷難過都被人妥帖的接住了，她會站在你的角度看待這件事情，不是單純的同情和可憐。

陸今安的小手指輕輕碰到了程顏青的手指，她沒躲，反而是主動熱烈地拉住他，陸今安也緊緊拉住她的手，“顏青，你善解人意，體貼入微，該有更好的……”

“噓，我們要靜靜欣賞此刻的美，別說話，別打斷！”

臨近黃昏時分，兩人騎著騾馬才從山頂慢慢下山，剛剛走到村口，就聽到村子里的呼天搶地，提著水桶往陸家方向跑，程顏青和陸今安都嚇了一跳，以為王家人來找麻煩，把自己家燒了。

兩人不約而同拍了拍騾子屁股，朝著陸家方向過去，走近才發現是趙有生家門口被點了，趙有生正拍著大腿，哭天喊地的叫鄉親們幫忙滅火，程顏青和陸今安立刻把騾子拴到不遠處的樹上，加入滅火行動。

一個多小時后，那場火終于撲滅了，趙有生家里原本厚實的木制大門被燒得漆黑，連同家里的電線，手推車，還有門口兩棵大楊樹一同燒死了。趙有生也不顧被燙傷的危險，趕緊回去看那些牛羊，發現幾只羊已經被熏死，一頭牛也是奄奄一息。

趙有生紅了眼睛，抓起門口的糞叉就要找王忠去算賬，“今天不是我死就是他亡，狗日的不讓我們家好過，我也不會讓他好過……這些牛羊可都是借回來的，活活被熏死幾只，我咋跟人家交代啊……”

陸今安攔住趙有生，不想讓他沖動行事，程顏青也安撫趙有生，“你先別急，咱們先把這頭牛試著救一下，那幾只羊熏死了，我們照價賠就行……這牛無論如何得救活。”

程顏青知道一頭牛就抵得上那十五只羊的價格，若是真出了事情，其他幾戶人家肯定會上門要牛，不會再信他們了。

有幾個鄰居去請鄰村獸醫，有幾個鄰居在那議論，“我就說，這王家得罪不得，這下好了，本來是欠著人家彩禮八頭牛，十五只羊……現在成了九頭牛，十九只羊，這趙家拿什么還給人家？”

“就是，這程顏青就是胡鬧，仗著自己有點能耐，殊不知強龍壓不倒地頭蛇，以后，不僅是趙家遭殃，連陸家也要遭殃了……”

這話還沒落，就成了詛咒，陸建明滿頭大汗地從外面回來，喘著粗氣，一臉憂心，“今安，顏青，你們快去攔住你媽，她要帶著小彤去把孩子打了……小彤現在還在哭，趙斌瘸著一條腿跪在馬車前，看起來情形也不太好�！�

事情急轉直下，程顏青也是始料未及，她萬萬沒想到王家到了如此猖獗地步，她跟陸今安叮囑這邊鄉親照顧好趙有人，兩人一路小跑來到了劉家洼通往外面唯一的一條馬路，看到王麗秀和王忠死死拉住陸小彤，一邊斥責，“你是蠢到家了，趙家拿不出彩禮，你過了門也是受罪……你沒看到趙斌的腿都瘸了，還要跟著他？”

陸小彤哭得撕心裂肺，“我生是趙家的人，死是趙家的鬼，你們要真逼著我去醫院，我就死給你們看……”

陸小彤心里清楚，現在王麗秀和王忠兩人做得實在是太過份了，這種事情傳出去，他們陸家哪還有臉見人？

王麗秀和王忠哪管那些，打著為陸小彤好的旗號，王忠揚起鞭子就朝著趙斌臉上抽過去，“讓開，你這個窮棍，娶不起媳婦就不要張羅，現在你是要害死兩條人命了……”

“要走，就從我身上壓過去，不然，就把小彤放開，讓她自己選擇！”

趙斌本來不知道這事，有王家的人偷偷過去放風，目的，不過就是要讓趙家人生不如死，要他們眼睜睜地看著陸小彤墮胎，這種手段，真是殺人誅心。

此時趙有生的妻子已經哭成了淚人，她抱著坐在地上不起的趙斌，含淚說，“麗秀，王忠，算我們一家人求你們了，這孩子是無辜的……再怎么的，也不能這么對待他，咱們回家，坐下來慢慢說道……”

“嘴上畫大餅，我們還能再信你的，你們不是讓程顏青借了牛借了羊，要生什么雙胎嗎，我們等不及……誰知道她是不是糊弄我，等孩子生出來，到時候空手套白狼，我們找誰說理去，滾開，不然真壓過去了�！�

眼看王忠一鞭子要抽到騾子背上，程顏青站出來攔到趙斌母子身前，“你們這么喪盡天良，逼著別人家破人亡，不怕遭受天譴嗎？”

“我們王家世世代代以理服人，這么多年，只見我們王家越過越好，還沒見過什么天譴，程顏青，別以為你有陸今安為依靠，就為所欲為，你不過就是一個外人，摻合我們兩家的事情，是不是有點多余？”

王忠知道姐姐被程顏青打了一個耳光的事情后，就攛掇王麗秀帶著陸小彤打胎，以此，要挾程顏青馬上滾出陸家，這樣，陸家老少都還在自己姐姐手里，他們就還能盼著陸今安每個月寄糧票，寄布票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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