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王家回陸家的時候，王麗秀一路心情都是沉著的，像是浸入了一潭寒水當中，呼吸都不順暢，一路上，那些鄉鄰都對她指指點點，議論聲音不知不覺間都放大不少，“瞧，以前那么耀武揚威的，現在落勢了，走路都含胸駝背了……母老虎也有今天？”

“你們說她是不是要求著回陸家去？”

“現在老陸家瓦房一蓋，姑娘一嫁，有梧桐樹還怕引不來金鳳凰？況且人家今安找的對象，可是軍區司令的女兒……”

這些話傳到王麗秀的耳朵里，更如針扎了一般刺痛，她有些心虛，停下腳步想要回王家，可是她也知道此時王家已經沒有她的位置，弟弟被抓進去，父母對她只剩下無盡的剝削，從此往后，她只是一個救不了弟弟的廢物，做再多，也不會有人滿意她。

這種煎熬，王麗秀覺得像是刀銼在銼心肝似的，她最終還是咬著牙往陸家走，遠遠地，就聽到陸家院子里熱鬧的情形。

“建明哥，這大瓦房蓋了，是不是有陸奶奶一間啊，她辛苦這么多年……”

“有，把最敞亮的給我媽住！”

“建明哥，那今安和顏青婚房是哪兩間，你有計劃嗎？”

“有，把采光最好的東邊兩間都給今安，我還住窯洞，剩下那間給咱們小彤留一間回娘家的房子，她什么時候想回來就回來，呵呵�！�

自從王麗秀離開后，陸建明的性格都開朗不少，院子里找來的都是陸家內親，還有幾個是趙有生邀請來的，十幾個人蓋房，速度快，也熱鬧。

陸奶奶和程顏青陸小彤正在準備午飯，院子里壘了臨時的灶臺，支了九燒鍋，鍋里是晉川百姓最愛吃的豬肉燉粉條，雖然豬肉少得可憐，但白菜豆腐粉條可是滿滿當當，一大家人說說笑笑，一掃之前的陰霾。

“喲，這是誰呀，怎么站在門口不吱聲，大白天嚇我一跳！”

趙氏端著一碗花生米，中午準備給師傅們湊個油炸花生米，看到王麗秀灰頭土臉站在門口，心情就有些不爽，平時她為人和善根本不會陰陽怪氣，平生頭一份就送給王麗秀了，趙氏進門，把花生米交到程顏青手里。

所有的人都聽到這一聲，回頭看向門口，只見王麗秀頭發凌亂，渾身衣服都皺巴巴的，看起來仿佛老了十幾歲似的，此時大家都不作聲了，只剩下砌磚墻的敲打聲，陸建明看了一眼王麗秀，還是從架子上跳下來。

“你還回來做什么？”

“建明，以前都是我錯了，你還要不要我？”

王麗秀扯著衣襟，此時眼睛里已經沒有了往日的跋扈，聲音都小了幾分，看起來可憐巴巴的，眼見陸建明又要心軟，程顏青站出來，反正惡人當了不是一回了，那她就惡人當到底，“大家誰也不要忘記，以前的苦日子都是誰帶來的，在大家都為難痛心的時候，是誰的嘴臉那么難看！”

“就是，這家又不是打尖的客棧，想回來就回來，想走就走？”

趙氏還是意難平，王麗秀這個惡婆娘，拿著小彤肚子里的孩子威脅他們多少回，趙斌為了圈窯洞砸斷了腿，她哪有一點點同情心，只是問趙斌會不會變成瘸子……這是生生要撕碎兩家人的心啊。

王麗秀抬起眼看了一眼趙氏，要以前，她估計連兩家隔院子的墻都推倒了，拿著鋤頭就過去干架，現在她知道不能這么做。

這是自己欠的債，該還！

陸建明愣在那，他想起王麗秀做的惡，心間也是痛恨不已，但此時王麗秀落了難，這家倒底還有她留下的女兒，一時也是兩難境地。

陸小彤從隔壁提了水壺過來，腋下還夾著幾個玻璃杯子，歡天喜地的過來，當她看到王麗秀的時候愣住了，腋下的玻璃杯都差點滑落，幸虧趙氏過去接住。

陸小彤沒好氣地問，“你回來干嘛！”

王麗秀回頭看到自家女兒，像是找到了依靠一般，也下意識學著母親的樣子，哭哭啼啼，“我十月懷胎把你養大，你這時候好歹替媽說句話，你舅舅被抓了，你外婆外公罵我沒用……我沒地方去了，小彤，你勸勸你爸，讓我留下來�！�

陸小彤冷言冷語，“這事我管不了，這家是爸和哥嫂的，他們說要你，你就留下好好過日子，他們不要你，你就回王家去……這么多年你借了王家多少威風，也該還給人家，別以后動不動讓他們上門脅迫我們這一家人�！�

說完話，陸小彤過去給人倒茶水，“叔叔伯伯們，一會下來喝點水，我先給你們晾著了�！�

幾個干活的人本來都有些尷尬，畢竟這是人家家事，可是活干了一半不能撂挑子，只能站在腳手架上埋頭干活，陸小彤這大大方方一嗓子，到讓眾人不那么難受，“好，我正好嗓子干得冒煙了，小彤，你來的真是時候�！�

此時王麗秀終于意識到，要想讓陸家收留自己，還要求程顏青，她走到程顏青面前，眼中含淚，委屈巴巴，“顏青，我知道，這幾天我沒給過你好臉色，言語上也得罪你不少，你是見過世面的，就原諒我吧！”

“怎么，見過世面的有罪啊，見過世面就得容忍惡毒，那見這世面也是白見，照我說，正因為見過世面才要黑白分明，是非分清，要將這種家里的攪屎棍掃地出門，還大家一個清凈。”

程顏青牙尖嘴利，氣勢洶洶，一旁的陸今安還第一次見到她這樣子，想想她為了這個家不遺余力，心間也是幾分動容，畢竟她還沒過門，如程顏俊所說，她這是上趕著來陸今安家里扶貧。

一句攪屎棍，讓王麗秀好像拿鏡子照見自己的樣子，臉紅到脖子，腳趾頭都恨不能摳到地縫里，頭埋得更低了，“我以前，也是因為我爸媽逼我，畢竟他們把我養到大，嫁人了也應該孝順他們……”

這時候王麗秀還想把孝順兩個字當擋箭牌，程顏青當下就呵呵了，還沒見過用孝順當口號，這么欺負別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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