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海島新鮮水果流入到松江市市場，所有的供銷社都受到了不少的沖擊，供銷社的主任裴文華不得不給供銷社社員們開了一個緊急會議，大概內容，就是讓供銷社全體成員意識到危機來臨，個體戶的出現，對他們整個供銷社都會產生危機。

這些年，裴文華對供銷社的工作也算是兢兢業業，她初中畢業，靠著舅舅進了供銷社，憑著自己出色的能力，不到三十五歲就成了供銷社的主任。松江大大小小七十四個供銷社都歸她管，鄉鎮供銷社權利分流，但那些供銷社的負責人也得尊稱她為主任。

裴文華站在桌前，屈著手指關節，敲了敲桌面，“你們群策群力，說個辦法，咱們怎么才能抵制海島的那些水果流入市場……”

“裴主任，人家的水果的確比咱的新鮮，要說，還是供貨渠道的問題。”有人小聲說，大家都知道裴文華不是個小氣的人，遇事說事，反到是能更快地解決問題。

“還有，那個叫程顏青的，也的確是會做生意，我聽說有人買得水果多，她會親自送貨上門……咱們供銷社多少年了哪有這規矩？那些買貨的來了，缺糧票缺布票的，都得央求咱們通融。”有一個年紀偏大的銷貨員不服氣。

這改革開放才有多久，這些投機倒把的就雨后春筍般地冒出來，讓他們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感覺原來好端端的天，突然要塌了。

裴文華也聽說了一些關于海島水果的事情，種植不到三個月掛果，種類齊全，個頭大，汁水飽滿，簡直把一個程顏青捧成了神。這世上，哪有三個月就掛果的果樹？再說了，海島土地貧瘠，能種出果子來就不錯，還汁水飽滿？

大概是他們供銷社水果供貨量不夠，才導致這樣的局面，思索再三，裴文華也不再等別人的回應，直接自作主張，“第一我們要加大水果進貨量，保證可以供應廣大群眾的需求，第二就是要改變我們服務的態度，以后也要學著笑臉相迎，不準再給我板著臉耍脾氣，第三，通知家里所有親朋好友，咱們自己人不能先墻頭草，一定要站對陣地。”

以往，大家也是跟著領導走，領導指哪打哪。現在有了裴文華具體指示，他們當然不會再有異議，開完會后，所有的人都議論紛紛，“一個小小個體戶，跟咱們爭，咱們在松江也是有幾十家供銷社，這還不算鄉鎮分社，到時候，這程顏青估計就是吃不了兜著走。”

“對，我家親戚朋友肯定不會照顧外人的生意，畢竟，以前他們來供銷社買東西，我可沒少照顧他……裴主任也真是厲害，打蛇打七寸，一下子就找到關鍵。”

“可惜，就是三十多了還沒結婚，要不然，咱們裴主任也算是女中豪杰，人中龍鳳。”供銷社的銷貨員陸續散去，裴文華走在最后，把這些議論聽了個七七八八，心里泛著一抹苦澀。其實從接到上面改革開文，允許個體戶做生意開始，她就知道，他們曾經的輝煌一去不復返。

原本，松江市所有百姓都需要從供銷社購買所需，她知道自己那些部下，憑借關系進來的，自視甚高，有關系有路子的人來了笑臉相迎，普通人來了能做到有問有答已經是客氣。這種風氣，她也不是沒有整治過，只是人多事雜，幾次也只是治標不治本。

現在個體戶起來了，必然會形成激烈的競爭，她如果管理得好，說得好聽可以并駕齊驅，說得不好聽還能夾縫生存，如果管理得不好……

裴文華提著一個黑色的包，憂心忡忡地離開會議室，去松江各大果園聯系供貨渠道。

這次，程顏青跟程顏斌帶著陸小帥一起來到松江市，陸小帥還沒來過松江，一上岸，就被松江市港口的規模給震驚，他站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連步子都邁不開，程顏青回頭看到他站著不動，“陸小帥，跟緊我，小心走丟。”

“走丟我會找警察，他們會送我回海島。”

“喲，看來事先已經做了點準備，知道出門注意事項，真不錯！”程顏青摸了摸陸小帥腦袋，陸小帥噘著嘴，“主要我現在號稱拖油瓶，跟著你來松江，得小心你把我賣了換鈔票……到時候我找誰說理去。”

程顏青就知道陸小帥這家伙猴精，連這話都說出來了，程顏青裝作一副受傷不淺的樣子，“陸小帥，剛剛我感覺有人拿著一把劍戳了我的心窩子，你干脆再補一劍，我當場暴斃，以后你這只拖油瓶就該慶幸。”

陸小帥過來主動拉住程顏青的手，一本正經說，“程姨，謝謝你能帶我來，我跟我爸求情，他說帶著我會拖累你，我以為你也會這么想……沒想到你會痛快答應，你知道，小孩子最喜歡出門的，可是我從來沒有機會。”

程顏青蹲下身體，看著跟蹲下的自己一般高的陸小帥，“小帥，程姨雖然沒有當過媽媽，但我也當過孩子，知道什么對小孩子最好，只要你想的事情程姨盡量辦到，盡量滿足，但有時候難免也會做得不周到，你要包容一下我這個沒做過媽媽的人。”

人群里，分明熙熙攘攘份外熱鬧，可是陸小帥卻有一種全世界只有他跟程顏青的感覺，在這個單獨的空間里，陸小帥分明感受到來自于一個沒有血緣關系人的真誠與溫暖，陸小帥輕輕地抱了抱程顏青，“媽，謝謝。”

這一聲媽，讓程顏青有一種暖流入心扉，連眼淚都變得滾燙的錯覺，程顏青愣在那，默默看著陸小帥純樸天真的小臉，她含著淚，手揪了揪陸小帥臉蛋，“看來，這媽不當也不行了，以后我得更加賣力，做個好媽媽。”

陸小帥笑了。

這時程顏斌一瘸一拐地過來，遠遠對程顏青喊，“顏青，那邊卸貨出了點問題，我去盯著，先把貨安排到合適的地方，下午，你帶著小帥去四處逛逛，不然，以后沒有什么功夫。”

程顏青本來還擔心程顏斌的狀態，現在看來，上次程顏斌和高虹的見面還是挺有效果，程顏青回船里帶了些水果，帶著陸小帥去坐松江市公交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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