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松江市，都聽說了海島農業合作社訂購了一艘貨船的事情，程顏青的名字在整個松江都是家喻戶曉，原本高家人都等著看程顏青的笑話，現在笑話沒看到，自己反到要接受這種現狀，斐文華躺在床上，只覺得骨折的地方更疼了，天天臉上陰云密布。

高進民下班回來，也是一臉懊惱，把公文包放到桌子上，喝了一杯涼水，“中午煮點掛面吧，我實在是懶得做飯……”

這幾天斐文華沒有人照顧，天天吃水煮掛面吃到吐，斐文華不由抱怨，“我受傷了，你天天給我吃水煮掛面能有什么營養？好歹出去買點肉燉點湯……要不然我這傷口怎么好？”

“我說你就是逞強好勝，明明就沒有贏的機會了……看看你們供銷社這幾天的狀況，烏煙瘴氣，有幾個銷貨員在供銷社打撲克，都被人家告到經貿委了。也就是你，還愿意好聲好氣跟他們講政策，講紀律……”

高進民進了廚房，鍋碗瓢盆叮叮當當亂響，他知道程顏青他們訂了一艘貨船，本來想在運輸上卡著他們，讓他們也知道松江還不是他們說了算的，哪料到，這么快程顏青就想出應對辦法，不得不說，這姑娘有點魄力。

高進民腦子里亂轟轟的，斐文華還在臥室里埋怨，“好不容易做到了供銷社主任，你是想讓我自己放棄？前些年，高家人哪個沒有受過我的好處，他們買的肉，買的米都是挑最好的……我是受了多少顧客的白眼，才提供一家人的便利的，你還在這奚落我？”

“翻舊賬有什么好處？現在是政策規定，又不是我規定，你找我麻煩干什么？”高進民端了兩碗白水煮掛面，送到斐文華面前，斐文華看了一眼自己的丈夫，穿著中山裝，平時里也是被人敬稱為運輸公司的主任，可是他對待妻子就是這樣的，白水煮掛面。

斐文華沒接掛面，高進民也沒好氣地把面放到一旁的桌子上，一副你愛吃不吃的樣子，斐文華躺在床上，默默流淚。高進民胸中也是憋著一口氣，只是無處發作，這時高峰推門進來，看到那兩碗掛面什么都明白了，他手里提著兩條魚，默默進了廚房。

高峰從小到大都是母親一手照顧，平時也不怎么下廚，但燉魚簡單，他見過斐文華放調味，也可以做得有模有樣，把魚燉到鍋里，高峰走進廚房默默把兩碗掛面端走，“爸，媽，一會都喝點魚湯吧，晚上，我買點包子回來，附近剛開了包子鋪，味道不錯，價格還便宜。”

高峰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說走嘴，那個包子鋪也是個體戶。斐文華心里不是滋味，但也不會把氣撒到兒子身上，兒子長大了，如今又從學校特意回來給她燉魚湯，她還沒那么沒心肝，斐文華心疼兒子，“不耽誤學校的課程吧，以后別這么麻煩了……掛面也可以吃，我就是擔心缺營養骨頭找不好落后遺癥�！�

“媽，沒事的，學校功課回去補，你兒子我有這個信心�！备叻寤仡^對高進民說，“爸，我聽我二叔說了，之前程顏青和陸今安想買床單，他故意沒賣給他們，說是想替你跟媽媽出口氣……”

“替我謝謝你二叔。”高進民覺得挺沒勁的，說完就沒再吱聲。

“爸，之前我也想阻止教授們借錢給她，我也聽了程顏青那些發展農業合作社的打算，說實話，她真的很聰明。她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想到了，可以說是天衣無縫，只剩下賺錢�！备叻暹@么說，讓斐文華和高進民都吃了一驚，沒想到連自家兒子都贊許程顏青。

斐文華有氣無力，覺得自己完全被否定一樣，那種水漫過頭頂窒息的感覺十分不舒服，“你也這么認為，認為你媽媽不如這個程顏青？”

高峰深思熟慮后才認真回答斐文華這句話，“媽，這不是你跟她比，這是國家調整了經濟結構模式，舊時代要過去，新時代要來臨……我們每個老百姓在時代面前就是滄海一粟，與其逆勢而為，不如勇敢接納，然后再做出一番業績。在我看來，媽媽你不比任何一個女人差，在我心里，媽媽永遠是最棒的……可是媽你也應該相信一句，叫時勢造英雄，現在程顏青就趕上這個時勢，沒辦法�！�

高進民點點頭，高峰這個角度勸斐文華，要比自己說話管用多了，最起碼斐文華不那么反感，斐文華沒作聲，高峰去廚房去看魚湯，高進民聲音放緩，“文華，我知道我說什么你都不愛聽，但不單單是你們，上面下來文件，以后個體戶都可以開運輸公司，我們以后的日子都不會好過……不如，咱們倆有一個人先嘗試一下做個體……”

“你讓我辭職？”

“你不辭職，天天在供銷社，你受得了員工們那個氣？他們肯定會說風涼話，說你沒用，到時候所有的事情都壓在你一個人的肩膀上，你不是沒品嘗過那種滋味吧。”高進民說完，高峰端來了魚湯，讓高進民喂斐文華喝。

那魚湯味道不算鮮美，但也不算太差，中規中矩，斐文華贊許說，“我兒子廚藝不錯，第一次下廚就能做到這么好�！�

高峰借勢說，“媽，既然我從來不下廚都能把魚湯做好，說不定你做個體，也不會差，你想想看，這些年你在供銷社是不是積累了很多的人脈，做生意的話，那些人一定會首選照顧你的生意�！�

“你們父子倆這是串通好了蠱惑我打破鐵飯碗？”

“我們是考慮你的性格，還有你的能力，綜合評價，如果你也是那些甘心過一天算一天的，那你不會千里迢迢去南方進貨，更不會受這出罪……哪還有后面的事情？”高進民了解妻子，知道她不會甘居人下，可是現在這盤棋，怎么下都是他們輸了。

斐文華把一碗魚湯喝了個干干凈凈，把碗交過來，“讓我想想吧，你們別逼我，現在他們買了船，不是還沒有做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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