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高家，都死氣沉沉的，就連一直貶低程顏青和程顏斌兄妹，不惜拿命跟高虹相抗爭的高老太太，此時也有些后悔了，只是她嘴上不說。

高虹母親劉素梅依舊照常上下班，回到家里，覺得家里氣氛不對，高建生主動過來跟劉素梅說，“你勸勸高虹吧，讓她去海島一趟……”

劉素梅依舊摘了圍裙做飯，跟平時一樣，“當初，你媽死活不讓高虹跟程顏斌來往，還說敢來往就斷絕祖孫關系，我可不敢吱聲……”

“你怎么還跟著一起犟上了？現在二叔那邊已經是日暮西山，我們不能落井下石，但是也得自尋活路，這次的改革看來是動真格的了……政策放得有多寬，你肯定也聽說了。現在程顏青那邊可是個好機會，如果我們兩家成親了，我們也是有貨輪的人家了……”

高建生喜滋滋的，算盤打得噼里啪啦作響，劉素梅冷笑一聲，“你們一家可真是會算計人，也不想想，程顏青那么聰明怎么猜不透你們這點小九九，你們千萬別往上湊，要不然真是把骨氣丟了，臉面沒了，還要惹身騷氣，到時候你們在這松江還怎么做人？”

這話也不是沒來由，一個大家族，往往是盤根交錯，在整個松江也是有點人脈的。提起高家，誰人不知道他們這一大家子，往前數十年，這樣的人家都是數一數二的好人家，現在淪落到要倒著求到人家門上去。

高建生也拉不下臉，只是笑說，“讓高虹去，他們小年輕，感情冷得沒那么快，之前不讓他們聯系姑娘都是蔫頭耷腦的，現在咱媽放話同意，還不是一拍即合？”

“那你跟你寶貝女兒說去，我是不唱這個白臉……”

劉素梅就知道高家這一家人，如意算盤打得啪啪響，從前看不起個體戶，現在轉過彎來用得著，恨不能趕緊貼到人家臉上，誰又不是傻子？

高建生平時沒少數落老婆生了兩個丫頭片子，連一個續香火的也沒有，劉素梅受了半輩子的氣，這會也懶得理他們一家老小，只是心里拿定主意，這次，她不做幫兇。

“還讓我媽求你不成？”

“解鈴還須系鈴人，你聽過這個理吧，這是你們老高家想要攀權附貴的，那你們去找，別讓高虹為難，她夠難受的了。”劉素梅說了一句公道話，端飯菜出來，高建生叫一家人吃飯，高老太太從臥室出來，看到高虹高玲還沒出來吃飯，板著臉說，“怎么了，這是給我擺起譜來了，飯好了還得人請？”

高虹正在輔導高玲寫作業，有道題不會做多看了幾眼，聽到客廳里奶奶這樣叫罵，心里不是滋味，合上書本，“小玲，先出去吃飯，吃完飯再陪你做……”

“姐，你別跟奶奶生氣，她就是那樣的人……”高玲知道，高虹接下來會面臨什么事情，有點替姐姐擔心，高虹笑了笑，“什么事情都經歷過了，沒什么可怕的，走吧，吃完飯一會還要去學校，別耽誤上學。”

兩人說著話從房間出來，劉素梅先找個借口，“高虹，下午你小芳阿姨讓你去一趟，說是要送媽媽一條絲巾，她工作太忙顧不上來回跑，你去一趟……”

“好！”

“順便再把咱們剩下的布票整理一下，全買了床單吧……不然以后不知道能不能花，一會別忘記跟媽要。”劉素梅故意支著高虹出去，就是不想讓她聽婆婆的嘮叨，高虹心知肚明，答應后埋頭吃飯。

這時高老太太突然摔了筷子和碗，瞪著劉素梅說，“怎么了，是不是覺得我老了，就看不出你們娘倆串通對付我？你們這是嫌棄我老了，還是覺得我孤家寡人好欺負？”

“媽，您這話從何說起，我只是讓高虹跑個腿，小玲還要上學……我和建生都要上班。”劉素梅幫著婆婆重新拿了一雙筷子擺好，態度好到讓人無可指摘，老太太知道劉素梅是什么意思，只是氣得說不出來。

高建生輕聲勸，“媽，您就消停點，家里總吵吵鬧鬧，鄰居聽到了不好……”

老太太氣得臉都發青，直接站起來看著自家兒子，一直憋著的那口氣終于忍不住爆發，“連你也覺得我吵著你們了，那我出去找個地方悄悄走算了，我也不連累你們……”

老太太總有自己的辦法，果然，她回臥室收拾東西的時候，高建生已經沉不住氣，走進房間拉住老太太，“媽，您這不是給我們鬧笑話嗎？街坊鄰居看了，以為我們把你趕出去了，坐下來吃飯吧……”

“你們讓不讓我活？”

“這怎么就不讓您活了？這家里事事不得聽您的？”高建生也有些煩躁，從前劉素梅總鬧騰，說婆婆針對她，現在他終于明白劉素梅的感覺，只是現在晚了。

這時高老太太終于說出了自己想法，“我就是想讓高虹去海島看看那個程顏斌，當初，我一手阻攔是我不對，那不都是為了自家人好嗎？現在，程顏青買了貨船，連你二爺爺一家都覺得人家以后能成氣候，那咱們不得服個軟嗎？”

“媽，這是高虹的事情，您就讓她自己做主。”

“她年紀輕不懂得婚姻以后瑣碎，柴米油鹽折磨人，要不是知道他們程家兄妹做的不錯，我還真不能放這話害我的親孫女。”老太太說得頭頭是道，客廳里的母女三人聽了都互相撇嘴，高建生硬著頭皮答應，“行行，您是過來人，比我們都懂，這事好好跟高虹商量一下……您也別鬧騰，好像我們小輩天天就折磨老人家一樣。”

之后，老太太開始了長篇大論，從過去自己受了婆家兒子多的害，多少年才熬出頭，又說到后來受到高虹二爺爺家那邊照顧，一家人的生活才漸漸轉好，巴結奉承人家也是情理之事，最后又說到高虹心里還有程顏斌，那之前就算是小年輕鬧矛盾，道歉就完了。

高虹從始至終沒說話，只是低頭扒拉飯，當初她無力反抗，現在她有權為自己作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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