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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回家


今天是周一,醫生照例查房的日子。

        魏醫生把他負責的幾個病房檢查了一遍,等到來到季衍的病房時候,有些許怔愣。

        現在還有一刻鐘到八點,窗外大樓頂端太陽才露出一角,整個城市正在緩緩地蘇醒,而這個病房的病人卻已經坐在桌子前,電腦屏幕的光照在他面容上,映得他精致眉眼處格外沉靜。

        大抵習慣了發號施令,比同齡人多了些沉穩,氣質矜貴。

        季衍覺察到一道視線,他轉過頭笑道:“魏大夫早上好。”

        魏醫生是他和傅斯淵的主治醫生,今天依照慣例查房。

        魏醫生也笑了笑,和身后護士走到面前:“今天感覺怎么樣?”

        季衍說:“感覺很好,沒有什么大問題,我大概什么時候能出院?”

        今天距他住進這家醫院已經半個月了,他的傷本身就不重,這幾天藥物也都是溫補的,季衍覺得他差不多能出院了。

        住院這種事情其實很麻煩,能早出去就早出去。

        魏醫生看了看手上患者的治療冊,推了推眼鏡說:“我今天也想跟你說這事,你目前健康情況很不錯,可以出院。”

        他看了看現在還開著的電腦,調侃了一句:“是不是很忙,我看你剛才都在工作。”

        季衍笑了笑說:“還行。”

        住院這些天很多事情他都沒有過問,全部交給別人,剛才打開電腦回復了幾個消息。

        魏醫生沒有再說什么,只道:“出院以后也要注意身體,按時休息。”

        季衍這沒什么問題,魏醫生看了看傅斯淵,他對這個病人印象很深。

        當時車禍受傷病人就屬這個恢復得最快,又撞了腦袋造成失憶,目前也可以出院了。

        魏醫生站在傅斯淵面前,詢問這個病人:“你最近感覺怎么樣?”

        傅斯淵頷首:“一切都好。”

        魏醫生道:“那就出院?”

        現在病人狀況很好,恢復得也不錯,這種情況其實是比較建議出院的,畢竟醫院環境比不上家里的環境,而且有的人天生對醫院有種畏懼恐慌感,不適合靜養。

        傅斯淵點了點頭:“好。”

        惜字如金,有種沉穩干練的意味。

        他說話的時候季衍就在一旁看著,傅斯淵下頷線分明,側臉上因為這次車禍留下了一條淺淺的疤,不損容貌反倒有種野性的感覺,五官鋒利輪廓分明,這樣坐著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的時候,給人感覺是很可靠的。

        光看容貌,很難讓人想象這人能半夜起來擺出神奇而又中二的姿勢。

        只能說是人不可貌相。

        許是感受到了季衍的視線,傅斯淵轉過頭來看向這邊。

        季衍挑了挑眉,與他視線交織在一起。

        傅斯淵看去,晨光之中季衍眉目精致,他瞳孔類似于黑曜石那種色彩,透著一股清凌凌的感覺,帶上眼鏡的時候又添了一些蠱意,唇角微微翹著,天生自帶三分笑意。

        很迷人的一個人,有著讓人飛蛾撲火的資本。

        怨不得修真界有人甘愿當二房,要是道侶是季衍的話,也不是很難讓人理解

        傅斯淵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像是被火燙到一般猛得低下頭,動作幅度十分劇烈。

        季衍:

        好好的對視你低什么頭?

        魏大夫已經檢查完畢,欲向門口走去的時候,季衍跟著他一同出去。

        兩人一直走到走廊,季衍開口:“魏大夫,我愛人現在的情況能出院嗎?”

        魏醫生道:“完全可以,你不用擔心。”

        季衍道:“他現在的情況會不會有后遺癥或者某些不太正常的行為。”

        雖然說傅斯淵以前也不見得多咳智慧,但也沒到這種程度。

        魏醫生提起了心,正色道:“有多不正常?”

        哪里都不太正常。

        一個現代人哪里會一臉賢良淑德地說‘我善妒了以后自省’這些話,而且半夜起來以奇異姿勢曬月亮本身就很迷。

        他神色微妙了一瞬,然后開口:“說話文縐縐的,本身行為”季衍停頓一瞬后,斟酌了一下措辭開口:“不太符合一個理性成年人所做的事情。”

        從那晚半夜醒來后見到傅斯淵曬月亮,這幾夜天天晚上如此。

        倒不是他每天晚上都被打擾,恰恰相反,他睡得很好,這些都是從監控里看到的。

        傅斯淵每天晚上凌晨起來,躡手躡腳地推開門出去,再輕手輕腳地走到樓道吸煙處,接著抬頭盯著月亮看,大概半小時之后再偷摸回去。

        行為不說古怪吧,但和智慧沒有任何關系。

        魏醫生皺著眉想了想:“有傷害自己或者別人的行為嗎?”

        季衍想了一下:“沒有。”

        傅斯淵這幾日每天看著他,他察覺視線看去的時候,傅斯淵就‘咻’地一下低頭,有時候耳尖還帶著薄紅。

        總之是一言難盡得很。

        魏大夫沉思了一會,又道:“他平時接觸什么?行為有沒有相似性。”

        失憶會給病人帶來恐慌,有的人會從電視廣播或者各種信息類模仿,像是一塊缺水的海綿,孜孜不倦地吸收外界信息。

        接觸?

        季衍回憶了一下,除了醫護人員和自己之外,傅斯淵平時看電視比較多,而那天于晶來過一會,看的是于晶拍的甜寵古裝劇。

        當日,傅斯淵就開始說‘善妒顏面’這些話。

        所以是受電視劇影響嗎?

        季衍略略思考,猶豫了一下道:“行為的確有相似之處。”

        魏醫生道:“這點也就說得通了,如果有進一步的問題再來看看,或者去找一些這方面的人士。”

        上午十點多的時候陽光大好,適宜出院。

        傅斯淵穿戴整齊,看著這間他住了一段時間的病房,接著看向身邊的青年:“今天要出院嗎?”

        季衍點了點頭:“嗯,手續已經辦好了,我們直接走就行。”

        直接走?

        傅斯淵詭異地一頓:“我去哪里?”

        季衍拿著手機的手一停,接著抬眸慢條斯理地說:“回我們的家。”

        他抬手露出一截漂亮的腕線,伸出左手沖傅斯淵招了招:“家離這不遠,我們還養了一條狗。”

        家中養了一條三歲的薩摩耶,渾身雪白,他那天托父母照顧,現在馬上要出院了,狗狗已經回到家了。

        傅斯淵在他無名指上的戒指停留一瞬,心道狗哪里是本座養的?分明是你和你道侶養的。

        他環視了四周,視線落到季衍那天買的花上,已經過了很多天了,哪怕下面帶著保鮮土如今花朵也快要枯萎了。

        他們從這里離開,這幾株還在瓶子里的花就會被清理掉。

        傅斯淵不知想到了什么,喉結滾了滾看著季衍:“我能能帶走一件東西嗎?”幾個字說的不太利索,像是燙嘴似的。

        事實上傅斯淵也的確覺得燙嘴,他自認不想沾原身一絲一毫的便宜,樣樣件件分得清楚,可如今就是憑借對方道侶這個身份討要東西。

        季衍撫了撫額頭:“可以,你想帶什么都可以。”

        雖然失憶了但還是婚姻關系,怎么現在一副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樣子,寄人籬下似的。

        得到允許后傅斯淵立馬行動,從花瓶里把花拿出來,又自己包了起來,接著和回家的東西放在一塊。

        季衍沒想到他拿的竟然是這個,這束花已經買了很長時間了,哪怕有保鮮劑但到現在已經不可逆轉地枯萎下去,康乃馨呈現出一種寡淡的顏色,玫瑰最外層花瓣呈現出像是水浸了一般的色彩。

        季衍說:“你要是喜歡,我每天給你訂鮮花。”

        季衍這人天生就會哄人,也不在乎誰送誰花,要是傅斯淵喜歡那就每天都訂一束,這又不是什么大事。

        傅斯淵說:“不了,這個就行。”

        這花本座日日都看,早就成了習慣,沒他本座覺得難受。

        你把訂的花留著給你道侶吧!

        車停在醫院外面,兩人一塊出去,傅斯淵抱著殘花,季衍悠悠達達。

        現在路況很順,司機又開得平穩,只一會就到家門口,司機在一棟小別墅面前停下。

        傅斯淵一路沉默,現在跟著季衍下來。

        門前有一大塊草坪,兩層高,前后帶著小院子。

        季衍走到門口給他介紹:“到家了,我們以前多數時間住在這。”

        這里養狗方便些,雖然離公司稍微有些遠,但也能接受。

        大門是指紋鎖,季衍拇指都搭在上面了,卻忽然抬手對傅斯淵道:“你來試試。”

        總得讓自家愛人有點認同感,不然看著可憐兮兮的,拿著一束花都要匯報。

        傅斯淵目光落在上面,小小的一個觸屏,堪堪夠指腹摁上去,這人原本的手已經搭在了上面,現在卻突然讓他來。

        無非又是照顧這身體的原身罷了。

        這原身到底有多廢物,怎么每次都要這人照顧?!

        傅斯淵心里逼逼了一句,直愣愣地往門前一杵,接著不情不愿地將手指按了上去,一聲清響之后門被打開。

        入目便是暖色系的沙發,客廳鋪著深藍色地毯,暖色系的窗簾曳地,暖陽將地板一分為二,半明半暗。家里許是讓人打掃過,窗邊綠色植物沐浴在陽光之下,葉子嫩得喜人,枝丫都是卷而翹。

        很溫馨的裝飾,傅斯淵看著,這里處處彰顯著兩個人生活留下的痕跡。

        這就是原身生活的地方,是他們的家,就像是修士的洞府、獸族的巢穴,仙盟的內室,這一切都無一不彰顯著一種不容外人涉足的私密性。

        傅斯淵頓住了。

        他像是站在某個修士的領地,又像是企圖踏足別人地盤的獸,渾身戒備而又帶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虛,在原地徘徊躊躇。

        季衍看著直直站在一邊的人,他如今已經渾身懶散的坐在沙發上,伸手從養生壺里倒了一杯水遞到唇邊,潤了潤嗓子后開口:“你有沒有想起什么?”

        聽說熟悉的地方對恢復記憶有好處。

        傅斯淵看著坐在沙發上的青年,他的唇形狀很漂亮,經過清水的滋潤之后顯得顏色更潤,很纖弱的色彩。就像這個人,如今毫無防備的坐在這里。

        他以為他和他的道侶一起回來了。

        傅斯淵垂下眼睛,聲音很穩:“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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