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雪人
從醫院出來后已是下午,鼻尖索饒消毒水的味道消散,馬路上剛行駛過一輛灑水車,空氣中的水汽似浮塵般漂浮。
初夏下午的云幻成奇怪的模樣,金中帶著一些黃,彷如一枚流心的蛋黃酥。
季衍剛做了一場心理疏導,如今心情不錯,兩人擁著晚風一起悠悠達達地回家。
傅斯淵看著身邊人,這人今日穿著一件灰色襯衣,領口服帖地翻折下去,沒有一絲古板的意味,反而帶著一種隨性。
他身上氣質是介于成熟男人與少年之中的感覺,周身是清舉與繁華,好似相融的最好的墨,多一分是世故少一分便青澀,而他恰好占于中間。
不多不少,單看一眼便覺得心生歡喜。
季衍感受到身上的視線,不由得笑了笑:“你看著我做什么?”
他視線中帶著微微戲謔,就想看看自家愛人‘唰’地一下低頭的樣子。
但傅斯淵這次沒有。
他視線仍舊在他身上,只定定地看著,而后開口:“很好看。”這種好看不單是面容,而是整個人很奪目,天邊月或是天上星,很難私有的事物。
傅斯淵的眼睛很深邃,這樣定定地看一個人時里面似乎含著無盡的情緒,季衍竟然被他盯得罕見的有些不好意思。
他莫名地覺得臉上一熱,卻又不想露出絲毫的赧意,便故意湊近傅斯淵,對他眨了眨眼睛:“你這次怎么沒有低頭?”
傅斯淵剛失憶那會也盯著他看,他覺察到視線后對視過去,這人就會猛地低頭,有時候耳尖都是一片薄紅。
季衍這人帶著一點蔫壞,便想故意逗逗傅斯淵。
傅斯淵微微一愣:“你想看我低頭?”說著,便順勢向下看去,只給季衍露出一個腦袋。
大約幾秒之后才抬起來,問季衍:“還想看嗎?”
傅斯淵比他高一些,方才低頭的那一瞬兩人身高相符,如今抬眸時眼里全是他的倒影,有種認真的勁。
以前就是這樣,記得他說過的話。
有一次傅斯淵出差去的城市下雪,他們聊天時他隨口說想看看那里的雪,傅斯淵當天便用快遞運了一箱子雪過來給他看,寄到他身邊的時候還沒有化。
其實季衍不是沒有見過雪,但他珍惜這份心意。
失憶前的傅斯淵其實與失憶后的傅斯淵很多事上都一樣。
季衍想到這不由得笑了笑,溫聲說:“不想了,你不用再低頭。”
傅斯淵沒有錯過他方才那一瞬臉上出現的神色。
又是那種神色,臉上帶著一些懷念和遺憾,唇邊的笑意似是浸在蜜水之中,大抵是想到了傾心的人或事,不自覺便流露出一種溫情。
無論是笑容還是遺憾或是略微帶著戲謔的神情,其實都遮不住那股親近之意。
傅斯淵平靜開口:“你剛才想起了什么?”
他面上沒有絲毫異常,語氣委婉且有禮,就像真的好奇那樣問季衍:“是我們以前的事嗎?能告訴我嗎?”
季衍沒有起疑:“以前你出差給我寄過來一箱雪。”
這個城市還未下雪,他收到冬季里的第一場新雪。
雪?
傅斯淵微微思量,心說原身就是小氣,才寄來一箱雪,要是在修真界他能給季衍下一場雪。
他語氣中帶著不易察覺的幸災樂禍:“后來呢?早就化了吧?”化成一灘水了,什么都沒留下。
季衍說:“那倒沒有,我們捏了個小狗樣子,就照著寶貝捏的,裝進盒子里在冰箱里凍著。”
他們這個城市不常下雪,有一年下雪之后就有人把雪裝進盒子里放進冰箱,逢人就說存了一場幾年前的雪。
傅斯淵:“”
冰箱是吧,記住了。
季衍哪里知道這人想什么,兩人如今正在街道走著,身邊就是商業區,季衍道:“走,我們去進去看看。”
商廈一樓大廳里有美人魚表演,在巨大的玻璃缸中,一位身姿曼妙的女士穿著特制的衣服,隨著流水上下浮動,商場燈光照在玻璃缸中,那些水紋像是鱗片一般微微發著亮。
季衍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這是商廈為了吸引顧客特意做出來的,一轉頭便發現傅斯淵目不轉睛地盯著,瞳孔因震驚都放大了一些。
傅斯淵面上是遮不住的驚訝,他唇瓣動了動,語氣十分激動:“季衍,是鮫人!他們真的找到了鮫人!”
修真界鮫人天生擁有傲人的靈力,可以說是十分受天道眷顧的一個種族,只是稀少外加種族繁衍困難,卻沒想到今日在這里竟然見到了。
季衍:……
眼前人突然一掃方才陰沉的感覺,尾調止不住的上揚,看到人魚表演的那種激動及其像是個沒見識的小可憐。
也是,傅斯淵自失憶后就在醫院,出院后大多時間在家里休養或是給他煮飯,平時接觸的東西太少。
傅斯淵大抵是因為失憶的緣故不愿出去,和他在一起才愿意出來逛逛,可他最近也很忙,不能每次都陪著傅斯淵,故而這人大多數時間都在家里。
季衍莫名覺得自己是鎖著金絲雀的渣男,他心里譴責自己一秒后看傅斯淵的目光都忍不住地憐愛幾分,輕聲開口:“是美人魚表演,穿的是演出服裝。”
雖然都是人身魚尾,但鮫人和美人魚還是不一樣的。
傅斯淵聞言興趣立馬大減,自己移開了目光。
他以為是鮫人,還打算借來鱗片煉化些靈力。
商廈五樓是男裝,季衍因為剛才的腦補心中出現了微妙的愧疚,便打算去五樓給自家愛人買些新的衣服。
兩人沿著扶梯一路向上,到五樓那個一直穿的品牌時停下,導購員畫著淡妝,臉上笑容恰到好處。
“兩位先生下午好。”她抬手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這些都是我們店里的季節新款。”
季衍目光淡淡掃過,水晶燈下映襯得店內衣物平添了幾分質感,略帶古樸的裝修讓這里看起來有幾分低調的奢華。
他對傅斯淵道:“有沒有你喜歡的?”
傅斯淵受寵若驚:“是給我買的?”
給他添置的衣物,和原身無關。
季衍心說你倒也不用這么激動,畢竟以前也買過。這樣顯得他對傅斯淵好差勁的樣子
季衍財大氣粗:“自己挑吧。”
傅斯淵挑了一件黑色的外套,略帶商務風,穿在身上更顯得肩寬腿長,十分有氣場。
導購小姐人美嘴甜,一個勁的夸贊:“先生您眼光正好,這件真的是太適合您了。”
季衍雙腿交疊在一起坐在沙發上,等傅斯淵從試衣間出來后目光中帶著欣賞。
傅斯淵平時有健身的習慣,身上線條清晰,肌肉并不魁梧,但卻是典型地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身材,如今黑色外套包裹住身軀,禁欲中隱隱泄露出一絲男性荷爾蒙的味道。
他支著頭笑了笑:“你喜歡這件嗎?”
傅斯淵沒有錯過他眸中的贊賞。
他以前向來穿衣隨性,平時根本不注重這些,如今見到季衍贊賞的目光后忍不住的雀躍幾分,佯裝淡定地開口:“好看嗎?”
曾經他一直覺得耽于皮囊是庸俗,可如今看到這人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不由得高興。
原來稍微注意一下自己的皮囊竟然有這種好處?!
季衍聞言笑了笑,目光在他身上巡掠一圈,他視線定定的,打量一圈后開口:“好看。”
季衍眉宇間向來是風流而又多情的,如桃花般灼灼繽紛,而如今這樣認真看著一個人的時候那些繁靡一掃而空,好像只能看到一人。
這種專注珍惜的感覺,讓人忍不住的著迷。
傅斯淵覺得他簡直太厲害了!
從結賬到回家,傅斯淵都忍不住維持著一種自得又雀躍的心態。
季衍回家后便渾身憊懶地靠在沙發上,后院玩的大狗聽到二人腳步聲后撒著歡地奔跑過來,四肢沾了灰塵,爪子上也撲撲的。
季衍看著臟兮兮的爪子一個勁地往自己身上戳,沒忍住把寶貝前爪并攏捏起來,教訓道:“你是不是又在后院刨土了?”
寶貝喜歡刨土,平時也不知道挖什么埋什么,他和傅斯淵不在家的時候就在后院胡鬧。
寶貝聽到季衍在教育他,把耳朵貼在毛茸茸的腦袋上,一副飛機耳害怕的模樣。
季衍起身去后院一看,種的花自根部已經被扒拉出來,一堆一堆的新鮮泥土上還印著剛出爐的爪印,前幾天開的正好的月季被齊齊咬斷,鮮花凌亂地倒在黃土上。
季衍只覺得眉心突突地跳,血壓都升高了。
他語帶呵斥:“我給你說了多少遍,讓你別嚯嚯花。”伸手在圓潤的大狗腦袋上戳著:“你怎么不聽話?”
寶貝從鼻腔里哼唧幾聲,嬌嬌弱弱的。
傅斯淵站在季衍身邊,渾身洋溢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風格。
那是原身和季衍養的狗,他得避嫌,免得讓人說他連只狗都容不下。
季衍看著一直不開口的愛人,火燒到傅斯淵那里去:“寶貝把你種的花咬斷了。”
傅斯淵一頓,接著目光和大犬對視。
大白犬眼睛烏溜溜地轉,然后心虛地移開。
傅斯淵忍不住地上揚唇角。
原身的狗把原身養的花毀了。
這可算不得他不容人,他分明什么都沒做。
嘖嘖嘖嘖嘖。
季衍視線瞥來,沒好氣地開口:“你還笑?”
傅斯淵才發現他原來唇角一直勾著,忙壓了下來,假惺惺地開口:“算了,寶貝它懂什么,你別和他計較。”
“花沒了我再種就好。”
季衍被傅斯淵這種不咸不淡的態度氣到了,看了這一人一狗一眼,自己去書房。
傅斯淵和狗面面相覷。
他看著季衍離開后沒忍住摸了摸寶貝的頭,壓低了聲音夸贊:“真棒!”
寶貝嗚嗚嗚的一頓叫。
傅斯淵溜去廚房,打開冰箱后去找季衍說的雪,還真讓他在一個盒子里找到了。
現在雪最外面已經成了冰,只隱約能看出一只犬的形狀,不過就巴掌大。
傅斯淵打開盒子,取出后捏到手中把玩,接著佯裝無意的在寶貝面前晃。上下左右來回轉,拋起又落到自己手上,存著心思逗狗。
狗狗眼睛都看直了,歪著頭盯了一會沒忍住張嘴躍起來一口叼住,四肢噠噠噠地往后院跑去。
傅斯淵抬眼去看,黃昏之下一只大白犬口中咬著雪顛顛地跑,前爪扒拉著土地大概又想埋起來。
他心情愉悅地抬頭看了看天,如今在溫度哪怕是下午,兩個小時之后就成了一灘水,到時候哪怕是季衍問起來也是他沒忍住看看雪,結果大狗一口含住就跑。
那狗跑起來四條腿,輪地像個風火輪,他不過兩條,哪怕想攔也是有心無力啊!
哎!
攔不住攔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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