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薩科塔都需要原味的薩科塔，現在是薩科塔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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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叮咚叮咚，門鈴響了。莫斯提馬去開門，門外是笑容滿面的天使：您的原味奶茶！

        薩科塔沒有接過包裝袋，她的尖角禮貌地隨著腦袋彎了15°：你是不是弄錯了？我沒有點奶茶噢。這里是……

        拉特3室24區~我知道的。噥，上面寫著呢。紅發的快遞員指了指版透明包裝袋下方小小的條形碼，莫斯提馬用了零點三七秒思考這是否是某種原始古泰拉語，后恍然大悟，掏出昨日新換的通訊工具。

        哦！是小熊耶！天使很高興地對她的通訊殼產生了共鳴。奶茶還是熱的，噗噗向外散發著水汽，那些蒸發的氣體旋轉如同幾個細小的天體，就那樣在不是宇宙的宇宙中形成了。軌道是兩人的眼睛。

        還是好燙。可憐巴巴的送貨員也顧不得欣賞他人的熊伙伴了：請簽收吧，這位藍頭發的同族小姐。我們這行也要沖業績的啦。她額頭上被水汽沖撞的地方很快地發紅發腫，莫斯提馬保持微笑，態度堅決，盡管通訊設備里沒找到任何相關的惡作劇：不行哦。

        天使蔫了一下，頭頂的光環的暗度逐漸下降。莫斯提馬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塊在故鄉的云，只要輕輕抬手，就會看見它緩慢下沉、下沉，但云和土地總是隔著距離，所以縱然有磁石似的引力存在，也無法讓它們真正靠近。眾多時候，莫斯提馬注視著那片云朵向下壓縮，壓縮自己，成為一塊博餅，這是天與地的距離；而紅發的天使癟起嘴，耷拉眼皮沒說更多，這是快遞員和簽收者的距離……不，這是一見鐘情的某人，和毫無知覺的過客的距離。

        能天使在一家公司上班，996制度雖然慘無人道，但合格的員工總有摸魚到115的技能。每當月底績點不太夠，開始滿大街地竄路線。她規劃得很好：開個派對，砸個派對，包裝費和醫療用品請指明物流主干能天使~附贈很好吃很好吃很好吃的蘋果派。

        而很好吃很好吃很好吃的蘋果派此時擺在看商務書睡著了的社會人士的客廳里。過多的糖，過多的黃油，過多的餡皮。是派嗎？是派啊。必須要兩個疑問句才可以稍稍安下心。在不速之客送來包裹后，莫斯提馬被這個甜膩的氣息包裹，昏昏沉沉地睡去。一覺醒來，空曠的客廳里冷而潮濕，那個烤得酥脆的甜品躺在中央，睜著咕嚕圓的眼睛，眨啊眨，仿佛說著“為什么不吃？來吃呀”、“配料是健康的蘋果knockday……”云云。

        真的很忙很正經的商務員莫斯提馬賦閑在家，哪都不舒坦，但沒地方訴苦。她已經在社會大學畢業，不可能再做到去街邊捕捉一只野貓訴苦，說又被上司提去做外派，一個星期不僅要承擔傷亡還要管殺管埋地寫報告；她也不可能登上社交賬號發表一系列憤青非主流言論，不對，她的賬號多半已長草到誤以為是僵尸號而在半年前被刪……她自然也不可能去接受突如其來的好意。社會大學第一課：請相信你自己，姑且只相信你自己。

        不過大概是好意？那位紅發小姐看上去（100）是從社會大學里逃學的那個。

        蘋果落進肚里時候意外有青草的澀味。呀，她想：是派，不是云。

        咪咕。咕咪。能天使戳手指，貓咪躺在草叢里懶洋洋地翻了個身，她把手伸過去，順著后背那條毛茸茸的脊線一路滋啦地星電交集。三花貓喵了一聲，機靈地走掉。紅蘑菇便長在地上，光環一閃一閃的。

        陰天，路邊行跡匆匆，工作日的城市常態。莫斯提馬微笑著向教職工提問候“您吃了嗎”，態度和藹如接小朋友放學的老奶奶。走出大樓，她把風衣外套扣緊，看到某個身影后頓了頓，但沒有留步。然對方擁有泰拉版獨一無二的企鵝雷達，探測到所有預知的衛星。一轉頭、一抬眼：莫斯提馬——大喊，就像薯條的番茄醬那樣雖遲但到。她的紅頭發飄起來，長長的寫在云的底下。她們隔著馬路對望。

        好吧。下班的職員停下步伐。

        莫斯提馬，你下班好晚。（此時理應在派送另一單奶茶的）快遞員說，語氣像是被拋棄的小貓：我有話和你說。

        所以這次才兩手空空？莫斯提馬找了個干凈的街椅，示意她坐過來。

        我要和你告別啦。紅發薩科塔很委屈地說，戳手指，如同跟那只藍灰色的貓咪談話。只不過她還知道人與人之間無法用直接的信賴撫摸增加其實好感度。她只能把那些情緒按回去，如同再次吞咽下潮濕綿軟的云朵。云朵在小小的軀體內發生不被發現的反應，逐漸上升、觸碰到咽喉，使那里混滿了冬天的雪，又觸碰到舌腔，麻的、酸的。傳送到眼睛，啪嗒啪嗒。

        下雨了。落淚了。降臨了。莫斯提馬坐在原地，宛如整片天空向她傾斜，她總是在某種程度上獨受神明寵愛——而紅發的天使像是破罐子破摔，哇哇大哭起來。她哭得干脆，看上去并不需要更多的回音；流浪的噴涌的墜落的汩汩流沒，讓一切都上漲上浮——莫斯提馬感到自己的頭發似乎飄了起來，那有些深的藍色浸透了陰天，如同把世界撈出來，塞進波子汽水的瓶子里。有些澀的味道停留在玻璃珠上，順勢在她的掌紋內旋轉。莫斯提馬沒有動，她想說你別哭了，但最終什么聲音也沒有從她空蕩蕩的口腔中分離。她只是很緩慢地握住了那個瓶子，但沒有打開。

        最后還是能天使開了口：你的頭發都濕了。紅發薩科塔按著眼睛，冷的手，熱的皮膚。短短的幾秒內她如同性能超好的海綿彈回了原狀。莫斯提馬從兜里拿出辦公間必備的茶包，不知道是什么使它摩擦生熱，輕輕撤去對方的手指，敷上去，如同貼了一張小小的橘包。能天使看見她。盡管視線被阻隔，但她就是看得見——能天使怎么會看不見莫斯提馬呢？

        三年后，企鵝物流成立了。紅頭發的副組長把襯衫穿成時尚外套，走過龍門近衛局大門時大搖大擺，早茶吃到十點半。她很滿意晚間上班制度，漫步大地的盡頭，虛掩的倉庫門內傳來嘀嗚嘀嗚的聲音。能天使大驚：老板偷偷養了別的貓！破門而入，藍發薩科塔若無其事地把玩一個八音盒。

        奶茶？莫斯提馬微笑問。

        能天使sayno，掏出駕駛證學生證早點證工作證蘋果派達人證熬夜大師證，用實物證明自己已經成功進化了，從一個不務正業混績點的白吃員工轉化為不務正業不混績點的白吃員工，天天點夏威夷風格的水果披薩，過得滋潤，不下雨也不流淚。

        莫斯提馬便遺憾說：好吧，好吧，那這杯便也由我來喝吧。入目是奶綠，該死的美麗的蘋果燉奶。饞了！能天使撲過去，拉著對方的帽子強行扣住人肩膀，莫斯提馬遞過去的手又無可適從：她這次可沒帶茶包。但天使不需要這個。我祝福你。她說。在離別前她也是這么說。這些是賜福，是降臨，是寄托，是寓言。她睜著紅色的眼睛，淺淺的川流從里面淌出來，又在熱度下快速烘干。蘋果派烘熟的那一瞬間，有沒有抽離無盡的水汽呢？她不說話，莫斯提馬就也只是看著她！她憤怒：你為什么只是看著！那八音盒吱呀吱呀轉，能天使迅速展開武裝措施，但拆卸進程出了一些小問題，二倍速跳到了把倍速，以《獻愛麗絲》和《藍色多瑙曲》獻禮，滋滋滋滴滴滴。

        莫斯提馬藍色的眼睛停留在對方調試的手指上：天使噠啦噠啦哼著歌。外面有人（企鵝）喊了一聲：給我保持全勤，能天使！能天使撇頭瞧了莫斯提馬一眼，沒再說什么，壓下屬于她的奶茶蓋，把那杯冷了的習慣狠狠地塞進滿臉無辜的薩科塔嘴里。一層皮，用來炸蘋果的滋啦滋啦。電流也在亂竄，夜撫摸卷入重影，顯出剛剛好的距離。哎呀，是原味啊。這樣輕輕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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