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霄宮里,  幾名小童正在嬉鬧。

        “孔宣！你怎么又把南極的拐杖刷走了！”

        “我并非有意，練五色神光刷走東西在所難免，我已經給師弟賠過禮了。還有,  金靈你要叫我二師兄！”

        “那你也不能回回都欺負南極,  怎么不見你刷走大師兄的寶貝？”

        “大師兄道行遠在我之上,  我如何刷得動？再說我哪有欺負南極,  他總是打坐悟道可不成，我這是在鍛煉他的拳腳功夫。”

        “……哼！”

        金靈下巴一揚，扭過頭不看孔宣。

        孔宣鳳眸一瞪，轉過身閉目塞耳。

        兩人的鬧別扭絲毫沒有引來他們師兄師姐的注意，焚煊正帶著池淼、玄女在一個三人石桌上玩斗地主,  瑤池昊天坐在身后看牌。

        唯一出聲調和他們的,  還是昆侖年紀最小卻面容最老的南極仙翁。

        “小師兄小師姐莫要因我吵嘴,  小師兄確是好意陪我練武，是我武藝不精了些，南極也多謝小師姐關心。”

        說罷他撫著長須，呵呵呵笑得慈祥。

        觀視了半天的通天有點心虛,  兩個小徒徒這么能鬧騰，怪不得鴻鈞要抓她回來了。

        “阿叔啊，他們平日里，也如此……吵鬧？”

        “通天啊,  兒肖其父，徒肖其師。”你可比他們鬧騰多了。

        通天拒絕承認自己也是個磨人精，只挽了鴻鈞的胳膊跟他撒嬌。

        “哎呀,  阿叔，那這么說你也嫌我吵鬧？”

        “……通天你摸摸自己的良心再來問這話。”

        鴻鈞無奈極了，真要論起來,  他可比通天的親爹都操心她，辛辛苦苦拉扯到這么大，連帶徒弟的活兒都干了，結果這妮子還問嫌不嫌她煩。

        “嘿嘿嘿，我明知故問，阿叔莫氣。”

        她笑得殷勤極了，將鴻鈞的手一托，乖巧得不行，兩人這才走進紫霄宮。

        通天傳音喚來六個小輩，見徒弟們修為長進了不少，隨口考了幾句，卻發現徒兒們的理論知識都很扎實。

        關鍵是，許多都是從前沒講授過的內容。通天不用想也知道是鴻鈞的功勞，又心虛了幾分。

        這還不是正式師徒呢，鴻鈞就待自己這樣好。通天開始期待第三次講道，因為那時，鴻鈞就可以正式收他們為徒了。

        不過是再等上幾千年而已，通天也不急。她近些年外出的時間居多，錯過了徒兒們的成長，也鮮少陪伴鴻鈞。

        是以這幾千年里，她也沒再出門，生活便剩下了修煉、帶娃和養老。

        修煉那是洪荒眾人的日常活動，沒甚么好提的。但在帶娃養老兩件事上，通天真真用了不少心思。

        她給徒兒們一一畫像，尤其是金靈和孔宣這兩個長勢快的，模樣變化也大。通天每隔幾百年就要給五個徒弟畫上一副，權當是成長紀念。

        當然，南極仙翁也沒被落下。三清關系親厚，收徒不分彼此。縱然他相貌已經定了型，也叫通天拾掇著換了不少造型。

        金靈和孔宣在通天門下是最小的，但卻是南極仙翁的師兄師姐，對他關照得很。瞧著師弟缺了什么就給他補上，聽道比武也回回帶上他。

        在兩人看來，這是他們作為師兄師姐應該做的。但在旁人，尤其是通天眼里，兩人照顧仙翁的樣子倒像是孝順兒孫在關愛老人，惹得她在鴻鈞面前笑了好幾回。

        彼時鴻鈞拿鏡子細細看了自己的臉，雖說是白發，但臉上極為年輕。單看面容，他和南極仙翁也像是祖孫。他是孫，人家是祖。

        意識到這一點后，鴻鈞也不正經起來。看見南極仙翁和孔宣幾人待一處時，心中也暗自發笑。

        通天閑來無事，又設計了許多法器和衣飾，其中衣服還有不少是弟子服，是她為昆侖弟子專門設計的。

        日后總有些場合需要師徒一起出場，到時候她和老子、元始穿一款法衣，門下弟子亦是統一著裝，想想都覺得有排面。

        不過統一歸統一，她也考慮到了弟子們的不同喜歡，在袖口、衣領處做了個性化的設計。樣圖一出來，幾個徒弟就表現出了莫大的喜歡。

        但通天不會煉器。準確的說，她沒有元始的水平高。

        鴻鈞身為洪荒的全面集大成型人才，水平自然是好的，但通天不好意思事事勞煩他。是以要想讓徒弟們穿上身，還得等元始動手。

        奈何她自從在不周山被女媧點醒后，想起元始時心里就怪怪的，這么多年除了回復昆侖仙鶴送來的信之外，竟也沒有主動聯系元始，兩人就這么不溫不火地來往著。

        通天將這份迷茫藏在心里，仙生漫長，何況她都還沒長成，日后怎么樣就隨緣吧。

        當第三次講道即將開始，元始和老子來到紫霄宮時，她才見到他們。萬年的時光沒在元始身上留下任何印跡，唯有更加渾厚的修為表明了他在這一萬年里的潛心修煉。

        身上穿的淺藍色法衣還是昔日通天為他設計的，當時通天見多了穿白衣的仙人，在她的強烈建議下，元始才煉出了這件淺藍色的。

        上身之后，風采卓絕，將他的清冷映襯得淋漓盡致，卻又平添了幾分少年意氣。狠狠驚艷到了通天，立刻就抖出了許多夸他的話，直夸得老子都吃弟弟妹妹的醋了。

        從前她沒注意過這些細節，只以為是元始生性不喜換衣打扮。

        何況法衣自潔，也沒有換洗的必要，所以元始才總是身著這襲藍衣，只有在人多之時才會換上白衣。

        如今看見這件衣服，通天也覺得怪怪的。

        她既然心里有了疑慮，難免和元始疏遠了幾分。在老子和鴻鈞面前還是熱情愛笑的，面對元始時卻拘謹得很，顯得和他不甚親近。

        鴻鈞和老子若有所覺，心下感慨通天終于開了竅，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就讓這個小糊涂蛋折騰去吧。

        不等元始有所察覺采取對策，紫霄宮門再次大開，各方修士趕來聽道。

        冥冥之中，萬事皆有定數。坐在蒲團上無所事事的通天數了數人，聽道者剛好是三千之數。

        其中很多人是新面孔，至于被他們代替了的人，或是無緣聽這回的講道，或是早已身歸混沌，反正，也沒人在乎。

        不過讓通天有些不解的是接引準提兩人。

        他們這回打扮得很是齊整，洗得干干凈凈不說，身上的褂子也名貴了許多，還身著不少寶貝，乍一看見還以為坐的是他們的金身，而不是本人了。

        一朝暴富？

        通天小手掐算起來，末了，秀眉一挑，悄悄看向帝俊和太一兩兄弟。

        兩人面帶不虞，盯著準提接引的眼神滿是厭惡。

        這倒和通天的掐算結果能對得上了。

        巫妖大戰之所以演化到那樣水火不容的局面，中間那些挑撥離間的修士可謂功不可沒。

        而在戰爭期間，更是不乏趁機發死人財的家伙。巫妖在前面干架，他們在后面趁火打劫處處撿漏。

        盡管巫族查不出其中的彎彎繞繞，但妖族有這能力。

        帝俊這人冷靜起來還是很可怕的，叫上白澤在書房用河圖洛書推衍了好幾年，將背后下黑手的家伙們一一揪了出來。

        本事不大的直接上門報仇算賬，一時奈何不了的自然就上了妖族的黑名單。

        而西方二人，便是黑名單上第一頁的人物。

        兩人是度人運貨兩不誤，受了傷的修士，他們救。不給救那就打趴下了再救，最后無論怎么著都被移去了西方。

        有那骨頭硬的，打上坐騎印記，簽下主仆契約，再丟進功德池里泡上，先當觀賞動物，表現好了另作安排。

        修士尚且如此，那些散落在戰場的兵器，無主洞穴里的藏貨，乃至死人手里攥的寶貝，一個不落地運去了西方。

        真不愧是有大智慧大毅力者，西方一下子是人口也多了，物資也有了。

        族人都被欺辱被扒尸了，妖族哪有再將他們奉為座上賓的道理。如今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也難怪帝俊太一是這般態度。

        通天暗自為西方二人的操作叫好，給出了一個向下的大拇指。

        殿內之人關系錯綜復雜，然而這都不在鴻鈞的考慮范圍之內，他登上講壇坐定后，便自顧自開始講道。

        就這樣講了三千年后，眾人還在等他宣布下次講道的時間，不料鴻鈞扔出了洪荒史上最重磅的消息。

        “大道五十而天衍四九，尚且不全。我三次講道，功德圓滿。今日后便以身合道，從此，我即天道。”

        眾人愕然，還不待他們反應過來，鴻鈞又開口道：

        “此次講的是成圣之道，而圣人，天道不滅，圣人不死。”

        “圣人之下，皆為螻蟻。”

        盡管已經知道了講道內容，殿內依舊一片竊竊私語之聲，有修士起身行禮，問出心中疑惑。

        “敢問圣人，圣人之位，可有定數。”

        鴻鈞示意他坐下，方才解釋道：“九乃極數，圣位亦有九。我門下該有六徒，皆可成圣。”

        這就是要收徒的意思了。

        眾修士趕忙附身下拜，希望能被鴻鈞青眼相待。

        然而天道自有安排，圣人之位，亦是早已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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