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引和準提即使不動用法力,  僅憑敏捷的身手，人族也鮮少有人能發現他們，就將部落逛了遍,  不久后便到了部落中最顯眼的一處,  牌匾上寫有三個字：“賢者廟”。

        接引看了這幾個字，嗤笑出聲,  “我觀人族笨拙不堪，還不比我西方弟子聰慧。竟還修了個賢者廟，他們之中能出什么賢者,  不過是些偏安一隅的井底之蛙。”

        準提深以為然，他打量了一番廟墻上畫的奇珍異獸后，悄悄邁過朱紅的門檻進了廟內。

        也許是因為今天不是祭祀的時日,  廟內見不著一個來參拜的人。然而鮮花、瓜果等供品擺得滿滿當當,  四面墻上繪畫的顏色很是鮮亮，倒也不顯冷清。

        兩人索性不再藏匿，大大方方地走到塑像前看向這幾尊彩色仙人像，待看清時，兩人只覺心頭一梗。

        這塑像,  顯見就是三清和他們幾個弟子的模樣,  準提一看各自木牌上寫的尊號,  一張臉陰得像中了毒似的。

        “呵,  他們是做了什么好事,  人族還為他們塑像修廟。”

        三清能有這些待遇便罷了，這些小輩又是憑什么？他和師兄在西方尚且沒有供奉自己的寺廟，竟讓幾個小娃娃走在了他們前面。

        準提嫉妒之余，也覺得自家弟子們不太懂事了，居然從未想到過為自家師父搞點排場。

        接引冷哼了一聲,  轉頭去細細琢磨墻上的彩畫，一一看過來后才發現墻面從左至右畫的是昆侖眾人與人族的故事。

        先有不周山下通天庇佑人族，為人族指路的連環插畫，到了中間便成了老子、元始、通天及門下徒兒們哎人族中傳道授藝的畫面，最后是一行人在黑夜中乘云而去的景象。

        畫風細膩真實，沒有一處敷衍的地方，可見人族當初修建賢者廟時的用心。

        “傳道？”接引低聲念叨，招手將準提叫到身邊，“師弟，你覺得在人族傳教一事，是否可行？”

        準提不屑一笑，“三清都能傳教，我等為何不能？前面已經看過人族的生活水平，只能說尚可。我們能教他們，那是他們天大的幸事。”

        接引抬頭，對上通天塑像的雙眸，只見她星眸帶笑，栩栩如生，然而在接引看來，那笑容中卻帶了幾分嘲諷。

        “通天，我們不會一輩子都落后于你，神生漫長，你且等著。”

        當下便攜了準提離開賢者廟，大搖大擺地現出身形，往部落中另一個顯眼的地方走去，那是領袖伏祖和桃夭的住處。

        他們奇怪的穿著吸引了在路邊勞作的人們，見這兩人面孔太生，又沒有仙家的氣度，心中都起了戒備之意，還有人機靈地跑去給領袖通風報信。

        很快，伏祖便知道了消息，指派士兵將兩人攔下，自己很快也趕到了，和接引準提二人打起了機鋒。

        “不知兩位是何方仙人，光臨我人族有何貴干？”

        伏祖問話時架勢端得很足，一來他有通天的結界做底牌，眼前這二人應當傷不到人族；二來直覺告訴他，他們看著不像是什么良善之輩，若是態度過于溫和，難免叫他們覺得人族軟弱可欺。

        果然，他的態度引起了準提的不滿，“你不過是小小一人族，敢在我們面前擺架子？”

        只說了這兩句，接引就拽住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亂說話，悄聲吩咐他說：“師弟，我們是來結善緣的，不是來惹仇的。這些事還是交給師兄我來說吧，你脾氣太沖容易壞事。”

        準提心中不服，但也不好當眾和接引爭辯，氣悶之余便雙手合十，閉目不語了。

        伏祖這才給伏祖說明身份和來意，“我二人亦是道祖門下，與你們熟知的上清尊者是同門，見人族靈智未開，特來教化。”

        ……

        伏祖還未開口回復，他身后圍著的人族卻是吵鬧了起來。

        “人族靈智未開？他們是覺得我們很傻？”

        “可我覺得，咱們的生活已經變好了很多啊。聽我奶奶說，她的奶奶的奶奶只能吃生肉野果，可到了她這里，已經能吃上谷物了。”

        “害，那還不是賢者們和領袖夫婦的功勞。要不是他們幾位離開得早，咱們的日子會比現在更好。”

        “領袖說過，賢者們離開是因為教化的機緣已盡，剩下的要靠咱們自己去創造。那這兩個人又跑來干什么？”

        “誰知道呢？我看他們多半是騙人的，光看這模樣也不像是女神的同門師兄弟。”

        “我也覺得，雖然賢者們入鄉隨俗，和我們穿一樣的衣裳，但那模樣和氣度照樣是天人之姿，這兩位嘛，嘖嘖嘖。”

        伏祖聽著子民們說的話，借機觀察對面這兩位的神色。

        提起通天尊者時，這兩人的臉色可談不上好看，后面那位雖然閉目不語，可眉頭都快皺到一塊去了。可見他們和通天尊者的關系屬實談不上好，就算真是同門，估計也隔著什么仇怨。

        伏祖心里對他們越發戒備，打算先緩住他們再說，“既然如此，那我便替人族多謝兩位尊者了。部落中有學堂，兩位在那里講道授課，我會安排好一應事宜，還請兩位尊者放心。”

        見領袖都這么說了，人群也安靜了下來，只是看向接引準提的眼神中還是懷疑居多。

        至于接引和準提他們自己，實際上一點都不在乎人族對他們的看法，他們自信西方的道法能改變人族的觀念，轉而供奉西方修士。因此對人們的評論置若罔聞，徑自跟著伏祖去了所謂的學堂，第二日便開始授課。

        當人們帶著自家的農具、種子、畫筆、針線等來到學堂，尚且抱著一絲絲的期待能學到新的技術時，接引無情地告訴他們：這些，他統統不教。

        這下好了，跑來聽課的人們個個成了霜打的菜蔬，目光呆滯地看著他。有那大膽的人替大家發問：既然您這些都不教，那您教什么？

        接引悠悠開口，“我要教你們修行。”

        人們再次激動起來，他們對于修道者有一種天生的敬畏，如果有幸能修道成仙，那可真是人生圓滿了。

        于是他們將手里的東西擺在一邊，乖乖坐在椅子上等待接引開講。

        然而等他們聽接引的指示，做了大量奇怪而又累人的動作后，接引又說道：“這些方法要長年累月地做才能悟道，否則心不誠則道不通，離得道成佛更是無望。”

        人們咬咬牙，繼續堅持。不過只過了兩三日，跟著修道的人就剩得不多了。

        至于原因，很簡單，放棄修道的人表示那不是人該干的事，哪有人不吃不喝能活著的。他們雖然想修道，但他們不是傻子，如果修道要這么痛苦，那他們還不如老老實實做個人。

        伏祖和桃夭始終關注著學堂這里，見人們都失去了興趣，便一起來探個究竟。

        當聽到準提在講成佛之法時，桃夭悄悄問自家丈夫：“佛？我還從未聽說過，你覺得這兩人教的是真東西嗎？”

        伏祖搖頭，他可不覺得這兩人真的已經得道，“昆侖山的仙人們通體都是仙靈之氣，一見便知是真仙。他們這法子是不是真的尚不可知，但不適合人族修煉卻是肯定的。”

        這時準提在解答一個人族的問題：什么樣的人可以成佛，什么樣的人不可以成佛？

        他給出的回答是：“有大毅力和大智慧者可以成佛，就像我和接引賢者一般。我教普度眾生，唯有女子之身不可以成佛。”

        正聽見這句話的桃夭纖眉一擰，非常不滿，“真是可笑，為何女子不能成佛，這兩人是來坑蒙拐騙的？還是說，是別的族想削減我人族的人口，才派他們來妖言惑眾？”

        伏祖連忙安撫自家妻子，讓她先看聽道的人們的反應。

        準提這話引起了眾怒，原本還打算再堅持堅持的人直接拎了自家的板凳走人，出了學堂還給其他人說了準提的話，一時間沒有一個人愿意再去學堂了。

        如今的人族可是母系社會，除了伏祖和桃夭是女媧娘娘賜下的姻緣，以伏祖為大之外，其他可都是女子為尊。況且就連領袖大人，那也是被夫人管得緊緊的，指東不敢往西。

        如今來了兩個不知什么嘴臉的人，教的功法奇奇至極便罷了，連成佛得道都沒有女人的份。人族哪能接受這樣的說法，紛紛懊悔白耽擱了這幾天的光景。

        伏祖哄了桃夭回去，頭疼該如何解決這兩人。思來想去后寫了幾句話送過去，極度婉轉地告訴他們：感謝兩位尊者屈尊講道，人族沒有福氣聽你們的課，還是請你們放過人族吧。

        有些話不好說開，否則雙方面子上都過不去。準提和接引哪能看不懂伏祖的意思，縱使氣得舊傷復發，終究也忌憚通天的結界，不敢對人族做什么，窩了一肚子氣回了西方老家。

        當然，臨走之前又潛入賢者廟中搞了點小破壞，人族發現后對這二人的印象的可謂是差到了極點。連嚇小孩子不要再哭的故事都從兇猛的野獸會吃人，變成了有兩個叫接引和準提的大騙子。

        物極必反，在處處碰壁且成圣無門后，準提終于按捺不住，來了一記狠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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