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亮一個箭步，直劈下去，林高急忙召回劍格擋。噌的一聲，劍刃直接被劈成兩截。劍勢未減，帶起一股血涌。

        林高胸口處被劈開了道口子，直接栽倒在地，哀嚎呻吟，爬不起來。

        而小家伙依然還在啃噬著，塊塊血肉，道道傷痕，痛感席卷全身。

        他再次鼓足力量，像繃緊的弓弦，終于把它震了開去。

        這股力量很是雄渾，很剛猛，小家伙墜地后，嘴角溢出一口鮮血，而且身上也出現了幾道裂痕。

        它漂浮在海水之上，身體有些哆嗦。沒有再繼續攻擊。

        他晃了晃腦袋，隱隱約約中聽見了奇怪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又像近在咫尺。

        他努力去聽，可是什么都聽不清楚，感覺有人在叫他，又好像不是。

        他回頭一看，只見小家伙踩在林高頭頂朝他招手。

        他立即怒氣上涌，跳上去一劍便要劈下去。小家伙身形一閃不見了蹤影，林高慌忙中側身避過。

        鯊齒劍嗡鳴著切下去，他的左手卻如閃電般死死捏住了林高的咽喉，然后像提著鴨子似的舉了起來，厲聲問道：“你想殺我？搞偷襲？”

        林高喘不上氣，瞪著驚恐的眼，斷斷續續地分辯道：“沒……沒……中……中招……你……”

        他眼底一閃，手松了下來，想道：不對，他怎么可能有這個膽？還有小家伙……

        一串女人的笑聲從耳邊響起。

        “怎么樣，公子？這杯酒是否很美味？”

        他環視四周，尋找那個女人的身影。

        可是，四周空蕩蕩，沒有海，也沒有酒桌，也沒有那個女人。四周泛著波瀾，很是璀璨奪目，卻未見水的痕跡。

        在波瀾中心點處，一口古井很是突兀。年代久遠，長滿了苔蘚，由石塊堆砌而成，每一塊石頭，都雕刻得很精美，散發著古樸的氣息。

        在如此空曠的空間里，一口古井，跟環境完全不搭。

        他徹底醒悟過來，的確中了招。小家伙怎么可能會對他動手？這絕對不可能！

        吱吱兩聲響起，小家伙猶豫著跳上了他肩頭。他調整著呼吸，清醒著，抱歉地看了看它。然后又愧疚地看了看正趴著干咳不止的林高。

        “如何？這個地方。”女子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得意。

        對了。如果小家伙真要殺他，干嘛要用咬的？那種火焰不是方便得多？居然沒想到這點。都過去了。他又想。

        “你們也喝了那酒？”他問道。

        林高終于爬了起來，聽了這問話，臉色更是難看，像又被捏住了喉嚨。

        雖然沒人回答，但他也知道了答案。那酒有問題。喝了之后進入了這個空間，伴隨的則是幻覺，是相互殺戮。現在破了嗎？他不清楚，但殺戮是沒了。如何破的？他也拿不準，可能是它們兩個的突然介入以及他的清醒，也許還有別的。為什么它們兩個挺清醒沒有產生幻覺？他更是不清楚，許是破了局。

        可是接下來，還會出現什么，這很難說。

        “你之前也進來過，是嗎？”他問林高，語氣緩和著。

        林高眼神有些躲閃，只點了點頭。

        “那接下來會怎樣？”他又問。

        林高是欲哭無淚的神色，死命憋著，想開口，卻又哆嗦。最終，他才憋出一句話來：“我要死了。哈哈。”嗓音居然有了些啞，擠出笑容來。

        “怎么回事？”他再問。可是林高沒再開口。

        “公子，你有沒看見那口古井？”女子身影浮現，身材是誘人的曼妙，臉帶笑容。

        “那又如何？”

        “容我慢慢道來。”女子紅唇微張著，“你們三個——必須有一人，來祭奠這口古井。”

        “否則呢？”

        “否則？哼，”女子眼眉挑起，“你們將全部死在這里，永生永世也別想離開。”

        林高渾身哆嗦了一下，把頭低了下去。

        “哼，我帶來的人，一個也不會落下！”他斬釘截鐵地說。

        林高猛的抬起頭，瞪著眼。

        “是嗎？哼，那就等著全死在這吧。”女子立于虛空，紗裙輕觸著平面，漾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紋。也不知想起了什么，唇角也漾開小花來。

        下一秒，突生變故。

        女子預感到威脅，往后急退，這次還是慢了一步。

        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細腰，一把寒光攝人的劍刃橫在了香脖上，呼出的氣撓著她通紅的耳垂。

        同樣通紅的還有她的臉，眼眸處既有震驚又有熊熊燃燒的怒火。

        “你要干什么？”女子呼吸一陣重一陣輕的，雙手捏起訣，準備施展攻擊手段。可是訣還沒捏完，便被緊緊抓住，力度太大，疼將起來。

        “別亂動。”高亮強行壓抑住如猛虎般跳動的心臟，并轉用內息，這香氣他真是受不了。“很抱歉，冒犯了。我也是沒辦法。”但轉念又一想，我干嘛要解釋。

        “哼！知道就好，放開我。”女子怒道。

        “劍光無情。”他冷靜地說道，“只要你放我們離開，我不會傷害你。”

        “這我沒辦法，只有死了人，這空間才會破。這是空間規則，沒有人可以違反。”女子解釋說。

        “那殺了你，豈不是剛剛好。”

        “哼，你想多了。這個空間規則，于我是無效的。”女子輕輕冷笑。

        “是嗎。”他微微一笑，“那我們就不走了，留在這。有美人相伴，也不失為一樁美事。然后結婚生子，繁衍后代。一生這樣子過，也算是美。”

        “無恥之徒！這里是我的空間，哪容你放肆！”女子捏著拳頭，卻掙脫不開。

        “還有更無恥的，要不要試試？”他挑釁地說，卻沒見什么動作。

        女子脖子上溢出汗珠來，呼吸更重了些，語氣卻緩和了，柔聲說道：“你別動，我——我有個辦法，可以讓你們離開。”

        “哦？什么辦法？”

        “就是那里。”女子指了指那口古井。

        他夾持著她來到井邊，低頭去看，只見井口幽幽，深不見底，似乎連接著陰曹地府。

        “你是要拿我們祭奠這口井吧。”他動了動劍，鋒利的刃搭在柔嫩的肌膚上，只要再一動必會出血。

        “隨便你怎么想，反正這是唯一的路。”女子咬著唇，呼吸逐漸平穩。

        “嘿，那我們還是不走了。留在這里生兒育女多好，不用冒那么大的風險。”他故意壞笑道。

        “好吧，你把我帶進去，我帶路，行了吧？”女子下了很大決心似的。

        他對小家伙使了個眼色，它便跳到女子頭頂上，順著柔順的頭發滑落到肩頭，露出鋒利的爪子扣在她咽喉處。一氣呵成。

        女子渾身顫抖著，目光跟著它在動，牙齒咬著牙齒，發出斯斯聲。

        “呃，”他不好意思地看著她脖子上浮現出的那條極細的血痕，說道，“這不關我事，是你自己動的。”然后收回了劍刃，又補充了一句，“它會噴火，小心你的臉蛋。要是燒焦了，怪可惜的。”

        說完，便拽住了她腰上的帶子，帶著一起跳進了井里。

        林高稍微猶豫了一下，也跟著跳了下去。

        這口井，深而幽暗，直徑并不大，兩面的井壁，都由石磚砌成，只是砌得有些簡陋，很不規整，還有不少突出的棱角，有的朝下，有的朝上。形狀也是多種多樣，如利齒如劍刃，如兇獸似猛禽，像是刻意雕琢，又像天然形成。

        表面覆蓋著一層金粉似的物事，靠近井口處，散發著微微的金光，越往下則越暗淡，直至完全消失，反而被一種黑光所取代。

        這種黑光就如同燃燒的黑色火焰，在末端搖擺著詭異的身影。

        而且越往下，感覺越冷，冷氣鉆進五府六臟，侵蝕骨骼。

        就連高亮也不免哆嗦。落地后，他看著女子身上的薄紗，問道：“你冷不冷，穿得如此單薄。要不要把衣服借給你？”

        女子斜眼看了他一下，立刻別過了目光去，不予理睬。

        此時林高說道：“哥，你只穿了一條鯊魚皮，你要是冷的話，我把我的衣服給你。”

        他立刻閉嘴不說話，滿臉黑線，耳根卻紅了起來。

        “你怎么稱呼？”他環視著四周，帶著她走前面，沉默了老半天，終于找到了話題。

        女子沒有說話，目光看著別處，依然咬著唇。

        他看著女子露出的那枚潔白牙齒，還有那飄到別處去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往她下巴捏了一把。

        她以極快的速度把目光轉回來，瞪著他。他有些尷尬地笑著，用解釋的口吻說：“天下可愛的女人怎么那么多。無意冒犯。看著就想捏一把，就像遇到萌萌的小動物，也就是可愛的動物。這很合理吧。”

        然后又是沉默。

        “麗人。”最后女人打破了沉默。

        “麗人？”他念叨著，又問道：“我有個疑問——”

        “啊！”突然一聲驚叫，把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都拉了回來。

        只見林高躲在角落里，渾身在發抖，眼睛瞪得老大。舉起顫抖的手，指著前上方，嘴巴哆嗦不已，口不能言。

        順著看過去，在抬起眼的那一刻，他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整個背脊升起一股陰冷寒意。

        一張張異常扭曲的臉龐，干癟而泛著微微綠光，面目猙獰，有的張牙舞爪，呲牙咧嘴，有的伸著長長的黑紫色舌頭，無風自擺，有的眼珠子半脫落狀，懸在在干癟的臉上。

        驚恐，無助，絕望，惡毒，怨恨，痛苦。表情各異，永遠定格著。

        整個空間里彌漫著一種無比壓抑的氣息。沒有一點聲響，黑色的光芒照耀，使得詭異的氣氛又加重了幾分。

        全是死尸！而且是干尸！

        死狀很慘，像是被抽干了全身的血液，只留下一副軀殼。各種生靈都有，其中還有幾個人類。

        難以想象，這些生靈生前都經歷了什么？他們的痛苦和絕望，依然能輕易感受得到。

        突然林高撲通一聲，竟跪倒了下來，趴在地上，痛哭不已。他在瞬間崩潰，整個人的精神都變得恍惚，甚至有點神經質地喊著“對不起”，又是不停地磕頭，蓬蓬的響，沒一會，額頭上便滿是血污，頭都磕破了。

        頂上是一具尸體，看上去是個人類，生前肥瘦已經難辨，一條腿也不見了，胸口處有一條很大的傷口，像是刀傷。

        高亮抓住林高的衣領把他拎起，瞪著，吼道：“別哭了！”

        此時的林高如同一攤爛泥，手上一松，肯定會立即跌落在地。

        他舉手便扇了一巴掌。林高吃疼，稍稍回過神。又是往地上一甩，指著吊在上面的尸體，吼道：“這個是誰？”

        林高頭觸地，雙手撐著，發著抖。

        他連問了幾遍，林高才哆嗦著回答，聲音很輕微，“我我表兄弟。”

        “到底怎么回事，你說說？他是怎么死的？”他的眼底已經燃起了火。

        林高沒有說話，也停止了哭泣，很安靜。

        他再次逼問，林高全身又抖了一下，慌張地抬起頭來，一臉的苦瓜相，布滿了委屈，斷斷續續的回道：“是——是林威，他他逼我的，也也是是他動的手，否則他他就會殺了我——我我沒有辦法。對對不起！”

        他斜視著，用閃著寒光的劍刃指著林高后腦勺。

        林高嚇出了一身冷汗，抖得更是厲害，哀求道：“別別殺我。我不該不該放棄他的。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關系很好。我們真的是好朋友。我知道錯了。我糊涂。我膽小怕事。我沒有救他。我錯了，別殺我。”

        看著這人哆嗦的樣子，他最終還是收回了劍，厲聲說道：“永遠不要拋棄自己的伙伴！”

        最后嘆了口氣，又想：這又關我什么事？我為什么要那么生氣？現在林威死了，也算是遭報應。而且，仔細一想，如果三個人中必須要死一個人的話，誰會愿意死的是自己呢？生存，與死亡，真是個永恒的問題。如果是我，我會怎么選擇？

        他只覺得渾身不舒服，心中的怒氣一點也沒有消，反而悶得很。

        吱吱！急促的叫聲！

        他連忙回身，一看，頓時傻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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