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奴很震驚，在這么短的時間內，這個人類居然看出了它所掌握的空間技法的精髓和靈魂，曾經花了多少個千年，多少場生死之戰，才最終領悟出來。卻沒想到，竟然被這個人類憑借一場戰斗，以及它的寥寥數語，便領悟到了。

        這不可能。哪怕悟性再高，也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之內，領悟通透其中的道與理。他只是摸到了這一層次的法，不懂得如何運用和達成所說的那種功效，既不懂道理，亦不得其法，終究只是枉然。

        “小聰明，只能讓人獲得短暫的勝利愉悅，在強大的力量面前，終歸是一朵泡影的花。”鬼奴輕哼了一聲，他不相信這個人類真的領悟到了，不過是胡亂的猜測，還有運氣，僅此而已。

        “大小姐，我美麗的公主大人。”鬼奴低首說道，“我的一切，主人都了如指掌。”

        高亮心頭震動，對“公主”一詞很在意。

        “好吧，這事回頭再說。”麗人言辭中帶著一種戲謔，說道，“讓我看看，這個臭男人到底想耍什么花樣。”聲音很低，更像是自言自語。

        “空間，如同水一般。水可以隨意變形，流動，任憑萬般折騰，劈，砍，切，拉，水始終會恢復原貌。水，至柔也至堅，空間也如是。”高亮一邊說，一邊在思考，“如果能夠通過法則的有效運用，把空間化為水般柔軟，那空間便難以被破壞，而處于這個空間內的生靈，是否也難以被利器所傷？因為這時候的空間是可以被隨意拉扯的，那其中的生靈也就可以隨意拉扯。當利器離開這個空間，那空間便會恢復如初。就好像我對前輩的第一擊那樣。”

        “這便是空間法則的第二種用法。”他嘴角微揚，定定看著鬼奴，頓了頓，繼續道，“可以說，這是強悍無比的防御技法。”

        鬼奴頗為震驚，每一個字每一個詞，都在敲打著它。臉上的笑意也消失了，它凝視著他的雙眼。眼底里冒出了一種寒意，在它漫長的生命里，從未有過。

        “防御，與進攻，完美配合，把空間法則利用到了極致的地步。著實令晚輩佩服。”

        說到這里，他眼眸突然發亮，好像想到了什么。

        鬼奴看出了他的異樣，它的手掌撤了回來，它突然決定暫時不殺他了。因為這個人的才思讓它很震驚，多少年未遇到一個悟性如此高，而膽識過人的年輕俊才了。

        但，暫時不殺并非是它惜才，相反，它眼眸深處逐漸散發一道冷光，那是濃濃的殺意。

        高亮也留意到了這一眸殺意，也看出一時半會不會動手。他并不認為可以逃得掉，對方可是掌握著空間，修為層次相差太多，根本不是對手。不過，拖得了一時是一時。

        如果自己也能隨意操控空間，那還有誰能困得了他？從鬼奴的反應看，這些看上去有些荒謬的想法，也許真的存在，也許可以實現。

        他這次借題發揮，從鬼奴的一句話聯想到空間法則層面，一開始只是腦子里一晃而過的一記奇招而已。至于成功與否，他完全沒有把握，只是想到了，便去做了。那個緊急當口，容不得多思考。

        可他思維敏捷，口動，帶動思維，在這過程中，突然見到了一絲光明。這讓他很興奮。這就是人們所說的，危機中有機遇。如果能逃出去，那……

        “晚輩想到了一個問題，不知前輩可否解惑？”他拱手道，禮節非常到位，言辭甚是恭敬，像是真的在面對師長般，但心里怎么想的就沒人知道了。

        鬼奴嘴角泛起一抹冷笑，暗道有趣，心想但看他能說出個什么來。便點了點頭。

        “當我的劍進入了那空間內，那是否可以被隨意操控，變形，扭曲，甚至毀滅？”他問道，眼角處隱隱有種期待，又有著些許擔憂。

        鬼奴帶著笑意，深深地看著他，一副看破一切的神色，并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

        但它的眼神已經說明了一切。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可得到確認，他心里還是產生了不小的震動。

        其實他真正關心的并不是劍，而是自身。既然劍可以被直接毀掉，那人呢，恐怕也會。

        鬼奴很精明，一下就看出了他真正想問的問題。而且，不得不說，他心里有些佩服眼前的這個年輕人，這句問話問得恰到好處，既沒有挑明，不至于立即把關鍵問題擺到桌面上來，留了個余地，而且又可以通過這個表面的問題得到他真正想要的答案。

        這個年輕人不錯，鬼奴心里想道，可是，你走錯了地方，落到我的手中。不過，能死在我的手上，也算是你的一份機緣，你應該感到慶幸。

        “只是，在空間法則這條茫茫長路上，又失去了一位人才。”鬼奴說道，語氣很平和。

        “曇花雖然只有一現，”他臉色平靜，昂首挺立，朗聲說道，“可，它終究綻放了它的精彩。”

        “你很出色，年輕人。”鬼奴說道。

        兩者四目相對，周圍是一片寂靜。

        高亮雙眼平靜如水，毫無波瀾可言。鬼奴面色平靜，可眼眸深處卻似有一幕幕場景在回放，眼神很復雜，略帶著點莫名的憂傷。

        小家伙艱難站了起來，靠在他腳踝處，扶著，一雙小眼睛奇怪地看著。

        “哎哎。”麗人的聲音打破了平靜，她顯然有些不耐煩了，“繼續啊鬼奴，剛剛才有趣起來，怎么你們兩人對視了那么久，不累嗎？我都快睡著了。”

        “好的，我的大小姐。”鬼奴回過了神來，收起了眼眸的那一抹憂傷，說道，“你的悟性不錯，可是眼前這個局，你怎么破？”

        其實，高亮從一開始便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在心里不停地推演，所有的方法最終都被他一一推倒。

        他還有底牌并沒有亮出來，比如，那枚仿制的乾坤定。這枚乾坤定，可以在一定的空間內，禁錮一個人的行動。

        可是，鬼奴是一位空間頂級高手，可以隨意操控周圍的空間。這枚乾坤定只是仿制品，曾聽小家伙說過，其威力不足真品的萬分之一，只適用于低層次修士，而在高手面前，尤其是空間領域的上乘者，只是一個玩具而已。

        而鬼奴的手段，他已經見識過，可以說是深不可測。尤其是對空間法則的極致運用方面。

        所以，乾坤定，在這里無用。

        第二張底牌，便是小家伙的火。

        據小家伙說，那是一種真火，可焚萬物。可是，至此至終，小家伙都沒有使用。

        至于其中具體原因，雖然目前還無法知道，可是，他相信它，既然它沒有使用，那必定是有它的考慮。也許是因為那真火對鬼奴無多大作用。

        可是有一點他也想到了，這也是他目前的疑惑所在。

        小家伙的真火為陽，鬼奴身上陰氣甚重，應該屬陰。陰陽相克自是道理，那為何真火對鬼奴會無效，或者說效果不大呢？

        難道是因為陰克陽嗎？

        他并沒有繼續糾結于這個問題，他選擇相信小家伙的判斷，只是若能逃出生天，必定要解了這個疑惑。

        他還有最后一張底牌，那便是他自身：不死體。

        可是不死體，關系重大，絕對不能讓他人知道，否則那就真的沒有任何生的機會了。

        當然，他也有考慮過利用不死體這個巨大的誘惑，來拖延時間，以求變局。就像當初葛青那樣。

        可是這種不確定性實在太大了。而且，很明顯，鬼奴要比葛青聰明很多。依然像迷一樣的鬼奴，將會采取什么行動和手段來對付他，這完全不可預料，但可以確定的一點是，他將沒有任何生的希望，最多不過是拖延了死亡的時間而已，而且那將會讓他生不如死。

        這個方法也不可取。至少，在聰明的鬼奴面前，行不通。

        最終，他得出了一個結論，那便是：這是死局！在現有的條件下完全無法脫身。

        要改變死局，那唯一的途徑，便是變局。可是，變局又在哪？太過虛無縹緲了。

        “看來，我會殞命于此。”想通了一切的高亮，并沒有害怕與擔憂，反而舒了一口氣，攤開雙手，聳了聳肩，一臉泰然。

        林高聽了這話，整個人都癱軟在地，雙手抱著頭，痛哭流涕。連高亮都放棄了掙扎，他還能如何？

        而小家伙也閉上了雙眼，低著頭，不知在想什么。

        高亮蹲下來撫摸著它的小腦袋。

        才剛剛開始修行，就接連遇到了頂級高手，這真是看得起他。如果沒有鬼奴在，對付那個自稱麗人的女人還是有辦法的。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所有的技巧和謀略都顯得那么弱不禁風。

        “你很有自知之明。”鬼奴嘴角又再次掛著它標志性的冷笑。

        “不自知那又能如何？難道前輩您會傳我空間技法，讓后輩再掙扎一番？”高亮笑了笑，道。

        “你這是激將法嗎？”鬼奴嘴角冷哼一聲，說道，“人，總得認清自我。就算我教與你，以你目前的修為，根本承受不住。修為與層次相當，層次與境界相通。海水流入海，而成為海；流入河，便成為災。”

        “海水入河，想來也是一番奇景。既然我必定死在此，何不讓我淹死來的好玩？你說是不是，麗人公主。”他神色平靜，即使到了這個時候，他也沒有放棄任何可能的機會。

        麗人想了想，隨之樂道：“哎，這個主意不錯。真想看看，你這個無恥之徒被活活撐爆而死的場景。”

        “大小姐，別被這個人類迷惑了。他這是在找機會。”鬼奴很聰明，提醒道。

        他立即接上話頭，說道：“晚輩不過是個剛步入修行之列的人，境界低下。一切不都還在前輩掌控之下嗎？難道前輩會以為我會斗得過前輩嗎？”

        “你說再多也沒用。”鬼奴當然堅信可以掌控局面，但對他說的話還是有點飄飄然。但它何其聰敏，立時覺察到可能正在掉進坑里，立馬回過神。

        同時警惕之心立時強烈了很多。它凝視著眼前這個年輕人，眼角處閃過一道精芒，那是濃濃的殺意。

        這個人類，不能留！它心想，并且立即采取了行動。這次，它直接禁錮了整個空間，然后直接抬手拍下。

        這一拍，它足足用了八成功力，如果不是因為這個空間由它掌控，恐怕早已破裂，甚至直接碎掉。對眼前這個人類，它很忌憚，它感覺到了一種潛在的威脅，必須盡早除掉。

        “鬼奴，先別殺他。”麗人的聲音再次傳來，有著些許急促，“我還沒玩夠。”

        麗人端坐在一張石凳上，面前是一團煙霧，煙霧之上呈現著一副畫面。

        她盯著高亮略帶微笑的臉，以及那始終看不透的眼眸，聽著他所說的話語，想起之前他對她的所作所為。

        她突然有點舍不得殺他了。這個男人，這個生物，身上有一種魔力。

        “公主，這個人類必須除掉。他不可能為我們效力，還有可能成為我們的絆腳石。”鬼奴的聲音尖銳，還帶著點沙啞。

        麗人沒有再說話。

        手掌繼續拍落，伴隨著巨大的威壓。

        “啵啵啵”只見高亮的肌膚立即爆開，皮開肉綻，就連眼角處都裂開了一道口子，骨肉可見。

        而且，體內真氣亂闖，血液倒流，五府六臟早已亂成一團。

        而小家伙趴在他邊上，也承受著巨大的壓力，渾身都在發顫，痛得呲牙咧嘴。

        我需要變局，變局！他心里喊道。雖然他知道這很渺茫。但，那又如何？即使只有萬分之一，千萬分之一，萬萬分之一，只要發生了，就是機會。

        “轟”一聲巨響！立時地動山搖，整個空間都在晃動。吊在頂上的尸骨紛紛掉落，混雜著泥土和石塊，一時間煙霧繚繞，黑氣騰騰。

        高亮雙眸一亮，一道精光從眼底蹦出。中頭彩了。他想。

        鬼奴的手掌又停在了半空，眉頭擰在一塊，往身后看去，不耐煩地道：“這個死老龜！還有完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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