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端上來后，顏曉月輕輕抿了一口，果然醇香濃厚，跟自己平時喝的速溶咖啡大不相同。
  “讀博士很累吧。”趙南生沒話找話。
  “要是只做科研搞項目解決問題的話其實還可以，但是跟人打交道有時候確實很累，我不太擅長跟人打交道。”
  “中國就是這樣，要不很多高端人才跑美國去了。”趙南生在美國待過很長時間，親眼目睹許多杰出人士，加盟蘋果谷歌。
  “我在普林斯頓交流時，帶我的教授也希望我留下，或者能去他那邊讀博，他們那里學術氛圍確實好，學者們都專心學術，彼此關系比較簡單。”
  “你為什么不去？”
  “我父親那邊走不開，你不知道吧，我父親前面出車禍，成了植物人，所以常年離不了人。”顏曉月知道自己把真實情況說給趙南生聽，他說不定會知難而退，但總好過隱瞞欺騙。
  “你母親呢？”
  “車禍時，去世了。”
  “沒想到你也是個可憐人。”趙南生的目光中透露出憐惜。
  “剛出事時，很難接受，現在想通了，這大概就是人的命運吧。”
  “所以那么拼？喝那么多酒？”
  “不是啦，那天湊巧啦，總之一言難盡。”
  “說來聽聽唄，反正今晚難得有時間。”
  顏曉月就把史文才教授竊用自己論文，劉明旭他們準備聯名舉報的事給他簡單說了說。
  “現在大學都成這種樣子了？”趙南生回憶起自己上學時，師生關系那么純潔和諧。
  “也不盡然了，可能我這人天生比較倒霉吧。”顏曉月自嘲道。
  “他盜用你論文的事就這么算了？”趙南生表面波瀾不驚，內心憤憤不平。
  “有什么辦法，生殺大權在人家手上只能如此。”
  “何必呢？曉月你讀不讀博士都不影響來我們公司上班。”
  顏曉月笑了笑，“我做事喜歡有始有終，既然開了頭，我是一定要拿到學位的，對了，你們比賽團隊組建好了嗎？這兩天只顧著忙自己的事，沒關注你們那邊。”
  “嗨，挑人都費勁，我們公司名牌大學出身的人不少，真正有實力獨當一面的卻沒幾個，后天組織面試，你要不要參加一下，看看誰有潛力，算是幫我們把把關。”
  渡邊看兩人談笑風生，在記錄本上，寫道兩人關系融洽。
  顏曉月的咖啡續了兩杯，手表指針顯示時間快到午夜。
  吧臺播報咖啡店即將打烊，趙南生和顏曉月都有點意猶未盡。
  走出咖啡館時，顏曉月聽到有人在跟服務員爭吵，“搞什么鬼？一杯咖啡一百八，你們搶劫呢。”
  “先生，門口就有價目表，是你自己沒看。”
  渡邊出門渾身上下就帶了一百塊錢，幾番折騰，付完房租之后張巖給他那十萬塊活動經費所剩無幾了。
  “反正我就這點錢，你們看著辦吧。”渡邊把兜里的一百元扔到桌子上。
  “怎么了？”趙南生見顏曉月關注著吵架的方向。
  “那個人好像在哪里見過，我們走吧。”
  “先生，你這就是耍無賴了。”
  “怎么耍無賴了，你能不能做主，不能做主把你們經理找來，你就說物價局的調查員來了，請他出來談話。”渡邊囂張跋扈的態度，震懾住了服務員，她去辦公區請示經理。
  經理慌慌張張趕過來，“人呢？”
  “剛才還在這里呢？”服務員發現桌上的一百元也不見了。
  “以后能常約你嗎？”趙南生靠著自己的奔馳車對顏曉月說。
  “看我時間吧。”顏曉月鉆進飛度中，由于太過激動，轉彎時差點撞到停車場立柱。
  趙南生雙手抱在胸前笑了笑，才開車離去。
  午夜的西京，車輛稀少，街道顯得空蕩蕩的，渡邊不敢尾隨，只能把摩托車開到前面幾百米處，通過后視鏡觀察顏曉月的汽車。
  顏曉月快到家時，手機響起來，她開車時害怕分心，一般不接電話，無奈這個電話十分執著，響了一遍又一遍，大有你要是不接。它就一直響下去的跡象。
  顏曉月只好接通電話，打開外放，話筒中傳來劉明旭驚慌失措的聲音“學姐，出事了，高悅跳樓了。”
  顏曉月踩住剎車踏板，把車停在了路中央。
  高悅曾經找過她，告訴她為了通過博士論文她讓史教授睡了，顏曉月當時非常鄙視她這樣廉價出賣自己的行為。
  “不是每個人都有你這樣的天賦，我必須畢業，否則只能去死。”高悅那時就已經出現異于常人的情緒。
  而顏曉月根本就不關心，她想起高悅剛讀博時的樣子，青春洋溢，熱情開朗，樂觀向上，隨著讀博時間的延長，這些特質都消失了，她漸漸變得神經質，經常獨來獨往，郁郁寡歡。
  顏曉月驅車來到市中心醫院，雖然是大半夜，但同組的同學都來了。
  大家看到顏曉月來了，仿佛有了主心骨，紛紛把她圍攏在中心。
  “史教授呢？”顏曉月問道。

  “電話打不通。”劉明旭冷笑道，估計還在嫌我們半夜打電話無禮呢。
  “高悅，怎樣了？”
  “搶救半小時了，醫生說希望不大。”把高悅送過來的同學神情落寞地說。
  “她真是太想不開了，不過那種家庭情況，如果沒法畢業確實是災難啊。”
  “家里給的壓力太大了。”
  “史教授今天下午指著她鼻子罵了半小時，說她今年想畢業沒門。”同學們議論紛紛。
  顏曉月心如亂麻，劉明旭把她拉到一邊義憤填膺地說，“明天就舉報這個人渣，大家都不過了。”
  “你們有證據嗎？”
  “有一點，雖然不是很充分，但我們決定了，要拿自己前途，向這黑暗學術門閥發起挑戰，就算整不到他，也要讓他聲名掃地。”
  “能等兩天嗎？”
  “還等什么？高悅就躺在里面，這個人渣不知道還會害死多少人。”
  “等兩天，我幫你們拿證據，大家沒必要拿自己的前途換他一人。”
  顏曉月感到自己的熱血沸騰起來，她終于下定決心要做一件改變自己循規蹈矩人生軌跡的大事。
  手術室的大門推開了，醫生護士們垂頭喪氣的走了出來，“對不起，我們盡力了，高悅同學于一時二十五分離開人世，大家進入告別吧，請節哀。”
  男同學聽了都低下頭，女同學紛紛哭泣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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