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卡車開進阿富汗之后，穿過一片崇山峻嶺，總算進入開闊地帶，沿途有濃密的莊稼地，荒蕪的草場，當然還有大片戈壁，起風沙時遮天蔽日，能見度不足三五米，稀疏的村落建在樹林聚集的地方。
  這里的樹奇形怪狀，總是給人一種營養(yǎng)不良的感覺，每一道山谷中都有河，不過大部分不見一點水流。
  熾熱的陽光照拂著大地，不把自己的裹得嚴嚴實實早晚會被紫外線所傷。
  渡邊戴著墨鏡單手扶著方向盤，車載CD機中播放著朗伊歌曲，西域音樂獨特的旋律，配上車窗外古樸蒼涼的風光，讓人覺得仿佛穿越了歷史，重新回到了駝鈴聲聲的古絲綢之路。
  顏曉月看著渡邊神情專注的模樣，心想，倘無兩年前的那場變故，她現(xiàn)在說不定在某個鋼鐵水泥組成的城市中，過著朝九晚五，再平凡不過的生活，大概一輩子也不會到這種地方，看這樣的風景。
  世事無常，到底哪種生活好呢，她一時沒了定論，最后她還是覺得這樣驚險刺激，每天都有新的見聞的生活，好過在不斷重復和蹉跎中逐漸老去。
  渡邊的感受則和顏曉月大不同，他當雇傭兵的那幾年正是阿富汗戰(zhàn)火紛飛，美國人和塔利班打得難解難分之時，道路上哨卡林立，荷槍實彈的美軍巡邏車和塔利班的武裝大皮卡才是公路常客，路邊常見的是成群結(jié)隊逃難的人，還有死于無妄之災的尸體，頭頂不時有美國人的支奴干和黑鷹掠過，像現(xiàn)在這樣開上一百多公里，享受著自由而寧靜的時光在當時簡直不敢想象。
  還是和平好呀！
  夜暮時分，他們終于開到了阿富汗第三大城市赫拉特市，這座歷史上反復被屠城，到處都染滿鮮血地方，如今終于獲得了短暫的安寧。
  說是第三大城市，其建設水平趕不上中國一個好點的縣城，倒像是某些不太發(fā)達的城鄉(xiāng)結(jié)合部，街上汽車很少，大多數(shù)都是土氣過時的老款，有錢的男子一般騎摩托車出行，窮人只能靠兩條腿和驢車。
  “餓了吧，我去那里換點錢，咱們找個地兒吃飯！”渡邊看到街頭的職業(yè)換錢人，把車停到路邊，用兩百美元換了一萬四千阿尼。
  他打開車門，曉月披頭散發(fā)就要下車，“你最好把自己裹嚴實點，這里人比較忌諱女人上街。”
  “啊？”顏曉月沒想到世上還有這么奇葩的地方，她往街上看了看，果然只看到了幾個裹著頭巾和黑紗的中年婦女，年輕靚麗的女孩兒一個沒有。
  “我對這個國家的好感蕩然無存！”她撅著嘴說道，但還是聽從了渡邊的建議，車上有波斯人為她精心準備的頭巾和面紗，看樣子他們深諳此道。
  兩人下了車，找了家路邊還算干凈的飯店。
  “想吃什么？”渡邊把手寫的菜單遞給顏曉月。
  她完全看不懂上面的普什圖語。
  “我想吃米飯，這里有沒有啊？”顏曉月作為一名南方人，這段時間面食吃得夠夠的了。
  “只有羊肉拌飯！”渡邊皺起眉頭說道。
  “啊？真是的！羊肉我也吃膩了！”
  渡邊心想，女人就是矯情，逃難路上還挑三揀四，“車上有面包，要不我去給你拿兩個。”
  “那算了，還是羊肉拌飯吧。”
  “想喝可樂嗎？他們這里有可樂！”
  “來一聽吧。”顏曉月平時不愛喝碳酸飲料，但是兩年多沒喝過了，倒是有點懷念那種味道。
  不一會兒羊肉拌飯端了上來，相當于十幾塊人民幣的價格，肉給的很豪邁。
  顏曉月嘗了一口米飯，像做賊似的小聲說道，“一點也不好吃。”
  “沒事，他們聽不懂中國話”你可以大聲點說，渡邊笑道。
  “我說這米飯，油太大了，一點也不好吃。”
  “誰說我做的飯不好吃！”一個膀大腰圓的廚子，突然從后廚走了出來，手中還拎著一把剔骨尖刀。
  “不會吧，這里吃飯給差評還會要人命？”顏曉月看到廚子氣勢洶洶的模樣嚇壞了。
  “老兄，你怎么會說中國話？”渡邊的關(guān)注點迥異于曉月。
  “以前我從中國倒賣服裝來這里賣，后來換政府了，生意不讓做了，才開的這家飯店，難道我做的羊肉拌飯不正宗？”廚子的中文很溜。
  “當然正宗了，你沒看我一整盤都快吃完了嗎？不過我媳婦兒正在減肥，所以有點嫌油大。”
  “女人就應該在家里好好待著嘛，一出來就給別人找麻煩。”廚子毫不客氣地對顏曉月說道，“這里可不比中國，要學會入鄉(xiāng)隨俗。”
  氣得顏曉月想拔槍射他，亡命天涯時間長了，現(xiàn)在有什么不順心的事就想開槍！
  “大哥您說的有道理。”渡邊諂媚地說道。
  “算了，看在你們是中國人的份上，我就不計較了。”廚子收起刀回了后廚。
  “渡邊君，我們要在這個鬼地方待多長時間？”顏曉月雖然怒氣沖沖，但也只能壓低聲音。
  “我打算休息三天，然后我們?nèi)タ泊蠊�。�?br />  “我是說我們在阿富汗停留多長時間？”
  “我計劃一個星期。”渡邊夾雜著一點私心，好不容易來趟阿富汗，他想去曾經(jīng)戰(zhàn)斗過的地方看看，順便拜訪一下老朋友。
  “在這里休息一天，三天以后我們離開這個國家。”顏曉月不容置疑地說道。
  “你不想去賈米清真寺看看嗎？它可是世界上最大的清真寺之一，可以同時容納八萬人做禮拜。”
  “就是真米清真寺也不想看。”顏曉月把頭歪向一邊，來到這里她才意識到中國女人的社會地位不是哪個地方都能有的。
  “好吧，我盡量縮短行程！”渡邊無奈地嘆了口氣，打開當?shù)氐目蓸泛攘艘豢冢�感覺像喝了一口可樂味的肥皂水，差點噴出來。
  “你別喝了，味道有點沖！”渡邊對顏曉月說道。
  兩人吃飽喝足，走出飯店，一群孩子圍了上來，他們什么也不說，只是兩人走到哪里，他們就跟到哪里。
  “他們這是要干嘛？”顏曉月被這群鍥而不舍的小尾巴跟得很煩。
  “他們想要錢！”
  “為什么？”
  “沒什么理由，就是單純的想要錢。”
  “他們很窮嗎？吃不起飯嗎？”
  “你看像嗎？”
  “看著不太像，有兩個還背著書包呢。”
  “所以不用理他們，我們先去找個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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