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廟中風云
幾人順著廟前的青石階向里面走去,前往正殿。
遠遠就看到當地人信仰的福運仙。
不同于一般佛像,通身有不可接近的圣光,這位福運仙白眉白須,笑容可掬,倒更像是位親和的長輩,會在常人陷入困境時,指點迷津。
福仙廟正殿造得寬敞,為了維持秩序,除正門外,另外隔了六扇窄門。
每道門前都排著長隊,排著很多要參拜祈福的人。
他么還有的正緊張地搓著手掌,有的上下唇不住開合,一個個默念著自己的心愿。
徐浩言不感興趣,話語權都留給三個姑娘,自己則站在一邊。
佟紹寧見狀,提議道:“不如我們幾個各排一隊,節省時間,如何?”
一行人都沒有異議,這下就各自散開,站到不同的隊列中。
但也正因如此,每個人進度不同。
約莫一炷香后,旭央和佟紹寧都求完了簽,但簡恒前頭還有兩個人。
旭央歡快地跑過來,炫耀道:“姐姐你看,我和紹寧都求到了這個。”
她手上拿著的,赫然是支金簽。
兩天前的那場鬧劇后,她的心態放平許多。
不過這簽就像是贊美的話,誰聽了都會受用,討著個好彩頭,她也樂得開心。
簡恒受她感染,輕笑道:“你不妨拿給徐大哥看。”
“哼,便宜他了。”旭央正有此意,小跑到徐浩言身邊,把那只金簽贈給他。
又排了一會兒,終于輪到簡恒。
她和旁人一樣,跪倒有些破損的蒲團上,并攏雙手。
她從沒進過寺廟,也沒有祈福的習慣,所以面對高大的福運仙像,腦海中一片空白。
細細一想,除了壽數外,她看似游刃有余,卻始終陷于一片迷霧中。
除了報仇外,陸笙還有一腔行走江湖的俠氣。旭央想要自由和愛情,徐浩言便心甘情愿地守在她身旁。
好像只有她活了這么多年,還像是被海浪裹挾的浮萍,浪花拍到哪里,她就停在哪里。
就連虔誠都不知道用在什么事上。
怕耽誤了別人的時間,她畢恭畢敬地磕頭后,走到“轉簽輪”前,搖動著轉輪。
不一會兒,面前就掉下一支簽——正是罕見的銅簽。
周圍的人瞥見這個場景,都瞪大眼睛,仿佛她已經成了兇煞的象征,為免晦氣,紛紛退開幾步。
旭央見了,非要迎過來,為她鳴不平:“姐姐,你別在意,一支簽而已。”
“不要急。”佟紹寧站得稍遠些,勸道,“咱們在這等著就好。”
迎面走來一個身量不高,只到簡恒肩頭的小和尚。
他剃了光頭的腦袋上,最顯眼的就是九個褐色香疤,一開口還是脆生生的少年音:“阿彌陀佛,小僧法號圓空,見過施主。”
和他稚嫩的外表全然不同的,是他說話的語氣,仿佛早已看破紅塵,心如止水。
旭央好奇地問道:“小師傅,你今年多大了?”
圓空沖他們點頭示意,“小僧今年剛滿十三。”
旭央有些吃驚:“這么小就遁入空門,什么樂子都沒嘗過,該多無趣啊。”
“施主此言差矣。”圓空雙手合十,轉動著手上的佛珠,“佛法無邊,人活一世,能稍參透幾分其中奧妙,就是天大的恩賜。”
“老氣橫秋,果然無趣。”旭央聽這豆包大的人,說話如此一板一眼,失了逗弄的興致。
圓空淡然一笑,并不理會,只履行起自己的職責:“這位施主,還請跟我一起去誦經堂。”
“勞煩了。”簡恒跟在身后。
她跟著圓空在寺廟里繞了好幾個彎后,兩人到了一間極為普通的廂房前。
圓空行李道別:“小僧就送到這里,還請施主自便。”
“多謝小師父。”簡恒沖他點頭示意后,推門進去。
這間廂房意外的空曠,每走一步,都能在地上踏出些輕微的回音。
“有人嗎?我是來解銅簽的。”簡恒喊了一句,卻沒人應答。
身后的門發出“咔嚓”一下響來,竟是已經緊緊關上。
室內驟然間,多了幾分密不透風的壓迫感。
簡恒繼續往里走去。
前面點了蠟燭,熏了香,再走幾步,就多了一道黃色的紗簾,讓整間屋子帶著些許朦朧。
她撩開簾子,只見簾子后面擺著一尊分外高大的福運仙像。就算她仰著脖子,都看不到頂。
這尊福運仙像的周圍密密麻麻的,擺了好幾圈類似的小像,乍一看大約有幾十個。
每個都只有手掌般大小,顯然是故意為之。
忽而間,簡恒聽到頂空處傳來“嗡”一聲響,在閉塞的房中,格外突兀。
然后有一個奇異的聲線,說道:“汝罪業深重,是以抽到銅簽,還不速速下跪磕頭,好洗去你身上的罪孽。”
這道聲線極為滄桑嘶啞。
房內空無一人,倒真像是面前的福仙像顯靈,開口說話。
簡恒依言下跪,低下頭去:“仙人顯靈,還請賜教。”
那聲音引導著她:“速速到大像后頭來。”
簡恒順從地走到佛像后方。
只見明黃色的福運仙像背后,趴著一只觸角尖細的黑蟲。
那聲音再度開口:“按住你耳垂后方,兩塊硬骨的凹陷的地方。”
“是風池穴。”簡恒心中暗道,“這個穴位蓄積風邪,不知會弄出些什么來?”
她兩手搭住風池穴,按下去后,耳孔處噴射出兩股濁氣,吹得她脖頸涼颼颼的一片。
鼻端竄入些尿膻味,那股味道讓她意識有些模糊,好在還是看得清,眼前又多了另一條稍小些的黑蟲。
兩條黑蟲有所感應,一靠近彼此,幾根觸角和下身,就如絞架般纏在一起,緊緊相連。
“站近一點,貼住福運仙像。”那個聲音還在對她作出指示。
簡恒向前一步。
她隔著衣料都覺得渾身冰涼一片,硌得難受。
余光還能瞥到那兩只蟲子,不住地爬動著。
從她的發頂處開始,繞過她的臉龐,她的肩頸,她的身軀,最后到她的腳邊,將她整個人影,完全復刻了一遍。
不知怎的,這道剪影突然活了過來,拉著她穿過身前的福仙像后,又被一陣外力拉扯,飛向遠處。
但即使隔得很遠,這道影子通體還是發出晶瑩透亮的白光,照出福運仙像內里的乾坤。
這里仿佛一個淫窟,四處都擺著這種蠟膜制成的春宮像。
三春驢、馬搖蹄、白虎騰、申繾綣、玄蟬附……種種姿態各異。
房中交合“三十法”幾乎全都囊括其中,透著一股詭異的淫靡之氣。
仔細一看,每幅春宮像上,都覆著一片翠綠的葉子。
每片葉子上都趴著一對和剛才所見,一模一樣的黑蟲,宛如在葉片上,多開了一雙眼。
引簡恒進來的那對蟲子,此時正靈活地爬到她頭發上,散下她一頭盤起的青絲。
那道聲音繼續從頭頂處響起來:“你既是處子之身,為何要學婦人盤發?”
簡恒仍是垂著頭。
細碎的發絲遮住她的側臉,遮住幾分她的鋒芒,平添幾分柔和:“我心中有人,愿為他終身守候。”
“是嗎?”那聲音追問道,“那他因何故舍你而去?”
“他是個短命的。”簡恒挽起袖子,掩著面,擠出悲傷的語調,“沒和我成親就走了……”
“想不到你還是個癡情種,怪不得挺到現在,神志都尚算清醒。”那聲音說到后來,越來越尖,“很好,我倒要看看,你能堅持到什么程度。”
話音一落,一陣勁風撲面而來。
簡恒身子不穩,眼看著就要倒下。
忽而間有一雙手攔腰抱住了她。
那人身子光溜溜的,胸前有一道清晰可見的的疤痕,應是重度燒傷所致。
他臉上帶了面具,手背輕撫過她臉頰,似乎正在享受著圍捕獵物的樂趣。
周圍的那些黑蟲不知怎的,都發出人聲來。
一時間,原本安靜的福仙像內,嘰嘰喳喳熱鬧起來。
“師兄好福氣啊,這是自我引路以來,見過最漂亮的女子。”最先響起的,是圓空小和尚稚嫩的聲音。
然后是一道沙啞的語聲:“官家小姐帶來的人,就是不一樣,比那些歪瓜裂棗強多了。”
緊跟著有響亮的質疑聲:“漂亮是漂亮,但是好像太瘦弱了些,待會擺弄起來,會不會不得勁啊?”
這話馬上遭到反駁:“還是見了真章才知道,說不定肉都長在該長的地方呢?”
“只要不來葵水就好,上次搞得那個,下面都是血,味道大的熏死個人。”
“都給老子閉嘴!”抱著簡恒的那名男子,聽他們七嘴八舌鬧起來,喝止道,“再說我就把雙隊都踩死了,不讓你們看。”
福運仙像內這才安靜下來。
那人拍了拍簡恒臉頰,笑道:“小美人,我這就好好疼疼你,讓你過過癮,嘗嘗肉糜的滋味。”
他已經搭上簡恒的要帶。
本是想粗暴地扯開,可那截衣帶卻跟焊在上面似的,紋絲不動。
“怎么回事?”那人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一時間遇到片刻,滿心惱火。
結果下一刻,他懷中抱著的女子就消失不見。
唯有她的聲音在此間回蕩:“想找到我,得花點功夫才行。”
那人看著空空如也的雙手,一時愣住。
看了這奇異的一幕后,那些會發出人聲的蟲子,在葉面上好一通亂爬,過了一會兒后,露出一個個金色的法陣。
法陣上寫著“穿行”二字,幾十個和尚施展“穿行術”,從那黑蟲里現身。
他們本想利用蟲子,看場酣暢淋漓的好戲,結果戲沒開演,最重要的女角卻憑空不見。
其中一個臉上長了大片胎記的和尚,嚇得不輕:“她……她該不會是妖怪吧?”
“可能是狐貍精。”另一個滿臉麻子的和尚大叫道,“故意把我們都引出來,然后吸干我們精元?”
“別瞎說。”那個還赤著身的人,勉強維持著鎮定。
他找了件僧服穿上,命令道:“你們都先回去,這事有古怪。”
其它人都很聽他的話,但方才隱身的簡恒卻不愿放人,而是拖延時間:“你們來都來了,怎么不多留一會兒?”
另一個男聲附和道:“就是啊,這幅樣子不讓人見見,怎么都說不過去?”
赫然便是陸笙的聲音。
他不僅來了,此時正和簡恒一起,隱匿在這福運仙像內。
那群和尚聽到陌生男子的聲音,苦于找不到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怎么辦?要不要先把蠟像都砸了?”
“對啊,不然被師父發現了,就有大麻煩了。”
“為師已經知道了。”他們還沒討論出什么結果,室內金光一閃,又一次亮起穿行陣。
這人想必就是住持——慈顏大師。
他看著已過六旬,手上拄著跟圓頭拐杖,臉上滿是細線般的皺紋。
但他整個人身姿如蒼松般挺拔,精神矍鑠,收起陣法時,身上的紅袈裟微微拂動。
“師父……”那群僧人看到師父,都是一驚,紛紛跪倒在地,連牙齒都在打顫。
有人已經開始求饒:“師父恕罪啊,我們什么都沒做……”
“阿彌陀佛。”慈顏大師看到仙像里滿是蠟膜所致的小像,面上的肌肉不住抖動。
他痛心疾首地道:“收你們進門之際,我便說過修行清苦,講究六根清凈,非常人所能忍受,你們口口聲聲說好,沒想到熬不過色戒,還打誑語,實在是我的過失。”
他看到這群不肖弟子,喉頭一甜,嘔出一口血來。
“師父,您別動氣……”那些徒弟們臉色發白,圍到慈顏身旁,滿臉關切。
慈顏沒有理會,只對著空氣說道:“兩位施主既要隱匿形跡,又要對抗此地的淫邪之氣,想必頗為疲累,不如先現身再談?”
“誰知道你這老禿驢是不是別有用心。”陸笙毫不領情,還以最大的惡意揣測,“不然為什么拖到這時候才現身?”
“不許你罵我師父。”一群徒弟們扯著嗓子大叫。
他們這時眼眶發紅,仿佛突然找回了良知。
但看不到說話的人,他們再怎么憤恨也無濟于事。
“還敢多嘴?”慈顏冷著臉訓斥,才讓吵嚷的徒弟們安分下來。
他盤腿坐好,誠懇地道:“兩位施主不信,情有可原,這樣吧,我先驅散此地淫邪之氣驅散,你們再行考慮。”
為了取信于人,他故意將咒語念得大聲:“杖做利箭。”
法杖懸空,變成一個碩大的箭匣,不住繞著圈,頃刻間將徒弟們口中稱為“雙隊”的蟲子,全都揚成了灰。
灰燼中帶著些腐臭的酸氣,一沾到福運仙像上,就讓碩大的像如流沙般剝落、塌陷,不聲不響的消失不見。
外頭層層疊疊的小福運仙像,恢復原樣,成了普通泥偶。
而福運仙像內的那些春宮蠟膜像,也都嘩啦啦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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