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沒睡？”周明亮開窗一看奇怪道。
　　來的是李紫冰。
　　“都喝高了，伺候著她們睡下了。”李紫冰奇怪道，“你沒事學章有才干什么？”
　　“來給你看個資料，”周明亮打開門讓李紫冰先進來，順手拿過來一份文件，“這是呈報給縣土地局的資料，你覺著我們誰能處理好？”
　　李紫冰一看，很不以為意地道：“這不是照著做就行了嗎？”
　　“那你可就錯了，我研究了好些天才看懂里面的潛規則，比如這個用詞，”周明亮教導，“如果讓我來批鎮土地所的土地使用申請，我只會掐著數據，做不出在批準書上把自己的責任清理出去，章有才就能做到這點。”
　　李紫冰恍然：“當官既要當清官也要當有腦子的官。”
　　是啊，稀里糊涂被手下愚弄的官員，往往都沒法做出成績來。
　　周明亮原本也以為章有才就是個什么也不會的貨色，后來看了幾個章有才處理過的和縣直單位的往來公文他才明白這家伙還真有兩把刷子。
　　他太懂得官場上的一些潛規則，總能提前把自己的責任摘出去。
　　這好嗎？
　　這不好，可這就是人情世故，你不會這些就容易被別人裝在鼓里。
　　舉個例子，一般的鎮長或者著黨委書記，怎么在承包縣土地局的鎮農業土地使用合同（商用）上簽字？
　　周明亮也不知道，但他研究章有才的批準和呈報簽字，發現這里面大有文章，有時候只需要標點符號用的精準，就能避免土地使用的過程中一旦產生經濟犯罪，就跟自己毫無關系了。
　　這是能力，只有會這個你才能不被別人坑。
　　李紫冰看看時間，索性把椅子往里面一推，自己在周明亮旁邊一坐，翻開一摞材料大略看了一遍，她甚至能想起來這是什么時候、什么情況下批準的。
　　這對周明亮太重要了，他很需要在給自己預設環境的基礎上做好這部分考題。
　　李紫冰介紹了一個多小時，眼看著都到十二點了，周明亮精神旺盛，讓她感覺都有些害怕了。
　　你用得著這么刻苦？
　　“我不多學點東西，年后搞經濟發展肯定被趙萬海崔振江聯手挖坑，趙萬海是個老油條，崔振江是個一肚子辦公室斗爭的菜鳥，他們合起伙來足夠給我們幾個設陷阱。”周明亮很憂慮，“而且，李長山既然表明了態度，我就得做好被調走的準備。”
　　“不可能吧？！”李紫冰立馬坐到腿上，吃驚地警告道，“你可別走啊，要不然我得辭職了。”
　　“只是這么一個預想，”周明亮向后靠了點，“你肯定要說，鄭書記和林縣長似乎對我還不錯，劉部長也會照顧我，可你想過沒，萬一有更合適的人來掌握巴臺鎮，或者縣委縣政府認可李長山的看法，認為我到城關鎮更合適，我們有那個能力阻擋？”
　　李紫冰好心情這下全都消失了。
　　她茫然看著臺燈半晌才道：“你走了我怎么辦？”
　　不是她不要臉往周明亮身上貼，這個人給她的安全感是前所未有的。
　　有些感情，不知不覺的就那么順利的發生了，她沒辦法控制自己。
　　周明亮道：“我也只是這么一說，而且，你還年輕……”
　　“我知道，”李紫冰瞬間生氣，聲音很尖地怒聲道，“你嫌棄我，我年后就去找個還不行嗎？”
　　周明亮伸手往棉衣底下一掐，無語道：“我是說，你還年輕還能學東西，你就不想自己多增長點本事？”
　　李紫冰愣了下，哼一聲輕輕靠過去，半晌說道：“我學那么多有啥用，這輩子也就在巴臺鎮呆著了。”
　　周明亮道：“那咱們狂妄的想一想，萬一有朝一日我能當縣長，你也有能力當縣府辦主任，你去不去？”
　　李紫冰挑挑眉：“不怕我纏著？”
　　周明亮沒說。
　　他當然不怕。
　　而且，李紫冰的性格決定了她要是沒有個堅強的依靠就很可能繼續走歪路。
　　李紫冰心里感受得到這種想法。
　　她稍稍拉開棉衣拉練，轉過身面對面貼著坐下，勾著脖子靠了片刻，毅然決然道：“那你不丟下我，我就跟著你。反正我有兒有女，自己也做了措施，用不著考慮那么多。這輩子，我錯誤犯過，要是沒你管著，以后肯定還會繼續犯錯誤，那就跟你走吧。”
　　周明亮正要說話，突然外面傳來劇烈的敲門聲。
　　誰啊？
　　他立即將李紫冰抱起來往床上一放，關上燈要出去。
　　李紫冰拉了他一下，悄然從后窗翻了出去。
　　周明亮心里一緊，連忙拉住李紫冰的手。
　　她回頭一笑，探進身迅速啾的一口，輕笑道：“以為我會委屈啊？沒那么貪心，快去看看，小心點，至少我還等著你帶我走出巴臺鎮呢。”
　　周明亮伸出雙手，攬過她捧著那張臉重重一大口。
　　李紫冰心情無比歡快，悄然返回自己的辦公室，安莉她們都睡在那邊。
　　周明亮等了片刻等第二次敲門聲響起，關上燈拿了根木棍出門，站在黑暗中喝道：“誰？”
　　一個沉悶的聲音冷冷道：“打開門，省環保廳。”
　　周明亮頭皮發麻。
　　瑪德，大年三十趕上省直部門“四不兩直”來了。
　　他所料不錯，過去打開大門，外面停著兩輛車，一輛SUV一輛依維柯，車旁邊站著十來個人，跺著腳，等他出來，車燈打開照著他的臉。
　　周明亮絲毫沒敢生氣。
　　彼此一介紹，環保廳的人很吃驚。
　　工作證顯示是環保廳一級巡視員，紅頭文件顯示是省委第九督查組的組長陳寶珍驚訝道：“你是這個鎮的鎮黨委副書記？很年輕的干部。”
　　“是，這是我的工作證，”周明亮試探著道，“領導，要不要進去烤烤火？”
　　“當然要進去，”陳寶珍問道，“我們轉了一圈，你們這個鎮沒有放鞭炮，跟別的鎮完全是兩個過年的方式，這是你們鎮黨委要求的，還是有其他的原因？”
　　周明亮撓撓頭，半晌才老老實實道：“市委縣委轉發省委要求過年期間加強安全意識和環保意識的文件，我們就跟各村委會提醒過，另外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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