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青山腳下,離修真界最遙遠的城池邊緣,一聲啼鳴喚醒了這座安靜的小村莊。
“鐘妹,這些是給文先生的,小心些,別打碎了。”被叫住的高挑女子穩當從一婦人那兒接過那筐一看就是自家產的土雞蛋。
伸出的手指若削蔥根,素白纖細,與喊她的婦人干久了農活的手對比分明。
這并非就指被稱為鐘妹的人什么活都不干,相反,她就算是日頭最烈的那段時日都不怎么顯在面上。
村子里的人雖有疑惑卻也只會夸贊這從小看到大的姑娘真俊俏,有些人家還暗暗看準了她,就希望這么好看還習承文先生的姑娘能成為自家人。
這俊俏女子是一個大雨雷鳴的夏夜里,被村子里唯一的教書先生收養的孤兒,當時因著襁褓中有一枚刻有鐘字的玉佩,便這么鐘妹鐘妹地叫了下來,也算是吃百家飯長大,平日里除了幫先生做事,閑得空了也會到村子里的叔嬸那做些簡單的活計。
“知道的嬸子,先生昨日還夸虎子比前些時候乖多了。”鐘妹笑彎了一雙好看的眉眼,唇紅齒白。
正在大人身后屋子里探頭探腦的小男孩胖呼呼的,比同齡人壯實很多,面上卻有些羞怯,明明見了其他人都絲毫不懼,十分頑皮,是村里有名的孩子王。
此前剛送去學堂,沒想到真到了文先生和鐘妹的眼皮子底下卻扭扭捏捏不敢說話,倒也每天規規矩矩上學。
“等等,鐘妹!”嬸子又從懷里掏了兩個紅彤彤的柿子塞進鐘妹手里,“這個你從小就喜歡吃,拿著,去吧。”
輕輕一捏,軟而不爛,正是最甜的時候。
鐘妹謝過嬸子,又和那個一直偷偷看他們說話的虎子道別,便回了學堂。
文先生的家就在學堂后方,這個時候先生該是在備課。
這座村莊名為青竹村,就是因為后方屬于村莊的小山坡上長滿了綠竹。
村子不算繁華但也不落魄,因著地處某條官道附近,經常會有生人來這里歇腳或討碗水喝。
鐘妹推開學堂外的小院門看到屋子大門敞開,一人正坐在夫子案幾前聚精會神地寫著字。
文先生來鎮上已有近三十年,是青竹村唯一的教書先生,亦為女子,若非如此,也許大家也不會真安心由她撫養鐘妹。
除此之外,還有另一原因。
“鐘妹,來得正好,你將這群小子的文章批了。”邊說著還有些猶豫,說話的人面色糾結地又看了幾眼底下,“這字,唉,真是看得頭疼。”
呼她的女子言行舉止間并無老態,明明應起碼花甲的年歲了,卻看面相不過花信年華,更是自帶一股其他女子或書生難見的英氣,這兩年逐漸與長大的鐘妹看上去更像姐妹。
這一切只因文先生是一位半步入道的修者,即便她常說,自己不過練氣五層,稱不上是個修士,這是入道不成,便選了個閑適干凈的地方做個識字先生,混個養老的好住所。
但她在所有人眼中依舊值得尊敬。
文先生曾因為鐘妹的一點特殊而粗淺地查看過她是否具有修煉的資質。
很可惜,靈根駁雜,一生都難以成功吸收天地靈氣,連進入練氣期都機會渺茫。
索性做個普通人又有何不好,能夠健健康康、平平凡凡地過完生未免不是幸福。
看到在學生面前一本正經,卻又在私底下面露難色試圖偷懶的文先生,鐘妹淺彎著嘴角,拿過了其案上的一疊紙張。
果然,歪歪扭扭好似蚯蚓。
新學生們年歲還小,才剛開始上了沒幾堂課,這一堂學的便是自己的名字,以及《蒙學》第一篇的鞏固。
只是待鐘妹剛下筆,便立即皺起了眉抬頭看向旁邊人,墨跡在紙上多出了一筆,將未經批改作業直接毀了。
一邊,懶懶散散看著文章備課的文先生更是一摔手中的書本“噌”地站了起來!
不過一呼一吸之間,桌上水碗震蕩得往外濺出了大灘水跡,浸濕了學生們的課業紙,糊了原本就難辨認的字體。
“先生!”鐘妹的心跳從未如此急切,萬分不安。
“鐘妹,時間來不及了,你快去找地方躲好!”說完,文先生手執一枚不知從哪掏出來的黃色符紙便沖了出去。
還未等其身影消失,遠處便已傳來震天巨響!
“娘——!!!”小子哀嚎,撕心裂肺。
是虎子!
鐘妹跟著沖出屋子,只見方才還路過的房子已經塌毀了大半,而哭嚎的虎子正在一片廢墟旁,拽著底下被砸壓了下半身的嬸子拼了命地想要拽她出來,即使明眼人一看嬸子便已是沒了救。
然而,危險仍未過去。
眼見一閃爍著流光的劍氣劃破長空直奔他們而來,鐘妹竟爆發出了此生最快的速度沖過去將虎子飛撲到一旁!
“嘭!”
塵土飛揚,搖搖欲墜的房屋徹底坍塌。
鐘妹懷中是驚懼又悲傷地再也嚎不出聲的虎子,他牢牢拽著她的衣角,手指用力得摳進了肉里。
但她沒有心思和時間安撫對方的情緒,只稍一抬頭便看清了空中的景象。
-
虞芷游將視線從底下小村莊挪回面前人,眉目流轉之間皆是萬種風情,黑紅的裙裝掩映生姿,盡顯邪氣媚色。
她一轉腳下的掩月綾,蹺著一雙美腿坐了上去。
提著一枚鈴鐺的手更是虛掩著嘴笑個不停,笑得夠了才狀似挖苦道:“小哥可真是正道修士,一看這毀人家園的架勢就前途無量,怎么樣,要不要考慮投入我御鬼門,保你跟著姐姐我吃香喝辣?”
“你住嘴!你……”被她調笑的青年羞惱地呵斥著,這妖女開口就是顛倒黑白,若非不是她出其不意躲過攻擊,那道劍氣又怎么會落在無辜百姓身上。
殊不知青年的想法盡數顯在臉上,言語間也透露著其意,虞芷游狀似無奈搖頭:“小哥這可不對,我若是不躲,豈不成了呆瓜?”
“你!”青年頓時語噎,繼而又義正言辭道,“你將我的掩月綾還我!”
便是虞芷游坐著的月色暗花綾,中品資質法寶,可認主,筑基以上便可驅動。
輕輕一舞便能遮天蔽日創造利于主人的隱匿場,叫身處其中的敵人分不清敵我、數不清時日,其刀槍不入,能防御金丹以下的攻擊。
誰知這正道修士正顏厲色,被他視為妖女的人卻對此不屑一顧:“小道長,你話可不能亂說,這寶貝什么時候成你的了?明明是你要搶他人的法寶,我只是路見不平,可惜這法寶主人已死,我這個樂于助人的拿點利息也不為過吧?”
妖女話音剛落即視線往旁邊一拋,二人敏感地發現場上出現了第三個人。
他們一同往那人看去,竟是一個不過連御劍飛行都搖搖欲墜的練氣修士。
妖女饒有興致地看著這恰逢時宜出現的人,另一邊明明應該更高興看到正道同伴的青年卻青了臉色,一副被宵小探聽了秘密的心虛模樣。
雖離開了修真界,但平日里通透的文先生又怎會不知對方想的是什么。
場面一觸即發。
率先被集火的便是這魔修,不論如何,也要先滅了這妖女。
僅一個交手,文先生便知在場二人均已筑基,都強于自己。
如今,只希望在殺了魔修后,這位前輩能夠直接離開,不要遷怒至青竹村。
她將心力全都放到了魔修身上,更是盡最大的能力將多數攻擊引向無人之地。
只是對戰時間越長,她就越是心寒。
修真界中正道修者共分練氣、筑基、金丹、元嬰、化神、煉虛、合體、大乘、渡劫九大境界,除煉氣期有九層外,各境界又分五等階,分別為初期,中期,后期,巔峰,大圓滿。
魔修另有一套境界名,但實力劃分大同小異。
雖這魔修同樣筑基,可卻是筑基大圓滿!近乎半步金丹的修為!甚至,這魔修從打斗剛開始便連手上最初提著的鈴鐺都沒有用過。
反觀那正道修士,拿出的法寶雖多,卻沒有一件是完全煉化、打上神識烙印的。
基礎不牢固者,不說越級反殺,就是同階層都難以敵對。
這場二對一的戰斗竟生生被對方壓著打。
文先生真氣逐漸耗盡,身上所有的符咒也即將耗空。
冥冥之中,她似有所感。
當自己被人從背后偷襲推向前撞上魔修手中刀刃時,文先生想的卻是:終于……
只可惜手中最后一張防護符箓還未能用出。
彼時,地面的鐘妹才剛抬頭。
-
一道黃符于空中飄落,光影交錯的瞬間,鐘妹看到了那一身青白道服的正道修士收回的手,還有從文先生胸口拔出的帶血刀刃。
文先生從半空墜了下來,她們對上了視線。
在更遠的地方,那正道修士在沒了擋箭牌后并沒能逃過被殺的命運。
但這一切都抵不過文先生不停流出的血和漸漸放大的面孔。
鐘妹伸手接過對方的身體,沖擊力將她壓垮在了地上,虎子也摔在了一邊。
她面色蒼白,比將死的文先生更甚,身軀顫抖,口中卻吶吶不能言,唇張了又開,最終不過吐露一字:“娘……”
面上被一指輕柔擦過,她聽到那慵懶又溫和的聲音安撫道:“別哭。”
她緊摟著身上的人,眸中怒意若懸河決溜。
黃符隨后,指若蔥白的手將其牢牢抓握,青筋暴起。
符箓催動,屏障開。
可來不及了。
正道修士的宗門佩劍由魔修手中飛出,以雷霆之勢刺穿屏障,一劍洞穿二人。
握著黃符的手無力垂下。
鐘妹眼中才起的怒意漸漸消散,無神的眸子映照出那魔修嗤笑著搖響手中鈴鐺,聲漸遠去。
生機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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