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果然，這群人外表光鮮亮麗，實際都是滿嘴謊言的偽君子。
鐘妄情差點笑出聲，遇見從前的故人越多，那些古怪的記憶就從角落里蹦出來，只是對這人，她連怨氣都不曾增加，怕是從前就已經不將對方看在眼里。
撇去那些不重要的東西，她發現曾經的自己著實有些可憐，明明入了大派歸一宗，并且地位似乎不低，都能與這位“天玄宗首席弟子”差點結合成道侶，但每一個被回憶起的故事都有一個不美好的結果。
明明自己在他們眼中已經死了，看上去眾望所歸，沒有輪回轉世，就連靈魂都直接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上了。
卻又人人都掛念著她，尋找著她的蹤跡，時時刻刻探尋她的命運，稍有變化便能馬上定位到她的所在地。
就像是，害怕她卷土重來，一個不慎就將他們的生活攪得天翻地覆。
越是想，鐘妄情被壓抑的鬼氣再度席卷而上。
還未如何，自己的手被人拉住，驀地回過神。
塵靈望向她的神情滿是擔憂。
鐘妄情拍拍她的手以作安撫。
褚師弈第一次看見她如此模樣，確實有些意外，但這都不是問題，只要對方愿意跟自己回去，就算是找遍天材地寶為她重塑肉身恢復人的身份又有何難。
關鍵是，鐘妄情會愿意跟自己回去嗎？
待他還想再說些什么，天玄宗其余人已經處理完一切等在一旁，見自家長老終于將視線挪向他們，便立刻稟告：“長老，那魔修已被收押，但這地裂……”那名弟子面露為難。
褚師弈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
此刻他屬實是不想讓這么多后輩知道自己太多事，便又拽住了鐘妄情的手腕，“很多事情你現在忘了，當初我們之間是有誤會，現在不宜說太多，你先跟我回去好嗎？”
饒是本來不想與對方有過多牽扯的鐘妄情也忍不住冷了臉，
“放開�！�
雖然褚師弈依舊做深情狀，說出的話是請求，但抓她的力道可沒那么溫柔。
男人臉一僵，閃過受傷的神情。
等在一旁的弟子卻看不下去了。
褚師長老身為合體期大能，一向與人為善，玄天宗內誰人不知，褚師長老從不責罰弟子與門眾，人人都很喜歡與他請教問題，見人便是三分笑，何時有過這樣被人落面子的時候。
可長老自己都沒說話，他們卻又不敢逾矩。
倒是鎮魔府的人站在一旁坐立不安地聽夠了八卦，自認為不該再耽擱下去。
長眉老道走上前，勸著看似“更加顧全大局”的褚師弈說道：“褚師長老，老道知如今不該打擾您和這位姑娘敘舊，但正事緊要，還請您……”
可惜褚師弈置若罔聞，毫無想要放開手的意思，長眉老道也就不好再多說什么，只好聲音地轉開話題，將局面拉到正事上。
“凡人間的防護屏障向來由修真界維護，多少年了，鮮少出現紕漏。可這魔修卻能偷偷潛入凡人間占據凡人身軀隱藏于市絕非一時錯漏，恐怕魔界動作所藏不小�！�
所幸這位玄天宗長老終于分了點心思給他們這些旁人，也開始關注起了正事，“現如今距離仙魔大戰已過去三百多年，當年魔界大受重創，也安靜了三百年，怕是早就憋不住了。”
“確實如此，怕只怕這群魔修全都如此靜悄悄地潛入，若真是這樣，凡人間怕是要遭殃……也許早已不止一處出了事。”長眉老道越說越心驚。
說著，幾人不約而同地看向那名似自暴自棄正安安靜靜縮著的魔修。
許是感應到他人視線，那魔修撩了下眼皮，繼而又假寐去了。
旁邊的弟子看不慣他這副模樣，拽著他的后領將人強迫抬起頭。
鐘妄情是與他們一同看過去的，卻見那名魔修成了階下囚也不安生，甚至在有合體期大能在場的情況下都依然笑得囂張，十分欠揍，完全不怕自己會落得個什么下場。
褚師弈剛想上前，卻被牽住了手腳，這才想起自己還抓著人，那人還不隨他動。
鐘妄情皺眉，揚起胳膊，“還不放手？”
她倒是想自己抽手，可褚師弈如今已是合體期，比她高上不止三個境界，即便下了凡人間壓制修為至元嬰也還是比她強上不少，想要壓制她非常容易。
“怎么，你現在是要枉顧我的意愿強迫我嗎，褚師長老？”
“我沒有這個意思……”褚師弈沒想到鐘妄情會突然質問，語意柔緩地想要解釋。
鐘妄情瞥了一眼自己的手腕，如果她還是□□凡胎，此時怕早已被捏出紅痕。
“褚師弈，你真的喜歡我嗎？”她神情嚴肅地問了一個極為突兀的問題。
太奇怪了不是嗎？
對方的行為不全然像一個追悔莫及，想要尋回過世愛人的樣子，反而……更像是害怕她逃跑。
原本她不想將精力放在這等無關緊要的人身上，可顯然對方并不打算放過她。
詭異的是，褚師弈雖被問了個措手不及，但他急切回答的樣子，似乎對這個問題過于敏感，“我當然是心悅于你……”
“褚師弈，你難道真的認為我將所有都忘了？
“當年我們定下道侶之約只不過是因師門將我們二人促成綁定在一起，并非自然產生情意。”鐘妄情頓了頓，直勾勾地盯著這個從出現起就表現得怪異的男人，“你也許對我產生過一點情感，但你應該比誰都清楚，什么都比不上你自己，不是嗎？
“你早就知道我未來的下場，巴不得我們解綁，在我發現你心思并不在此處、只一心得道飛升時提出解除道侶之約，你更是一口答應。
“怎么？褚師弈，現在的你放棄飛升了？還是……你不能�！�
氣極反笑，鐘妄情將被牽制的手直接化作魂體脫離桎梏，復又在身側凝聚。
做人做久了，剛做鬼倒是忘了還有身為鬼修的技能。
但這樣動輒變換所要消耗的鬼氣實在太多，原本就虛弱的人影某一瞬間竟像是要淡去一般。
與此相對，鐘妄情的情緒忽然激動起來。
“所以，是什么原因讓你非要帶我回玄天宗？是你的私欲？還是他們？
“還是那群高高在上還理所當然吞人心血的狗東西？
“你說，為什么你們如此貪得無厭！”
鐘妄情越是說，便越是陷入其中，領口處，已隱約有東西在向上攀爬。
弋正坤見過她這副模樣，暗道不好。
然，還未動身，一股浩然威壓直擊靈魂，如在腦中敲響沉悶的古鐘，震得人發麻，逼得人喘不上氣。
差點又將暴走的鐘妄情亦是如此，若不是塵靈攙扶，怕是已經跪倒在地。
抬頭看向始作俑者。
卻見先前還溫文儒雅，至多深情被負黯然神傷的褚師弈此刻眼中皆是陰翳，望向她的眼神若是她沒認錯——那是勢在必得。
元嬰之威，在場金丹之下全都跪在了地上，玄天宗弟子更是滿臉驚疑，低著頭不敢說話。
鐘妄情是直面褚師弈的，也是最先被波及之人，但她卻不似他人預想中的那般或憤怒或害怕。
她這次可真是快要笑出了聲。
“你……”要入魔了？
聲音未能發出，僅僅是做了個口型。
忽然間，只聽同樣被壓在地上的魔修發出凄厲慘叫！
眾人被驚了一跳，循聲望去卻見魔修眼中全是血，生生從眼眶中滴落下來，額頭青筋爆漲，面目更是紅得發紫！
“小心！”注意到此的褚師弈率先提醒眾人。
原本站在魔修身旁的玄天宗弟子立刻縱身躍起，嘴里還喊著：“快跑！他要自爆！��！”
只見魔修整個身體越膨越大，越來越鼓，皮膚脹得如紙薄，捆仙繩在其身上仿若掐進了肉中，幾乎將其從中勒斷！
“嘭！”地一聲巨響，帶著血腥味的熱浪翻遍整個場地，血霧彌漫！
鎮魔府立刻催動符箓將弋正坤等人護在身后，再顧不得旁人。
褚師弈也堪堪護下自家徒眾，余光卻瞥見一道青衣從空中飄落。
目眥盡裂！
即使褚師弈的速度再如何快，所有事均不過發生在一瞬之間。
也許是天不遂人愿，他伸出的手恰好錯失了想救之人的一片衣角。
“不、不……妄情�。。 瘪規熮脑诘亓阎夂暗盟盒牧逊危磸匦撵�。
沒用了，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再次墜落深淵。
這一剎那，這位赫赫有名的褚師仙尊差點真氣逆流、魔氣上涌。
原來他竟已至合體期大圓滿，即將進入心魔劫。
因著開啟者的死亡，這道封存著地獄空間的裂縫重新合上，也關閉了底下之人唯一的求生路，似從未出現過。
直到看不見頂端的天空，墜落的鐘妄情露出了嘲諷的笑容。
真當沒人注意到，魔修自爆前他暗地里動的手腳嗎？！
真當她看不懂此人伸出手想要拽住她的前一刻，那一瞬間的猶豫？
可笑至極，當真是可笑至極！
褚師弈，不論他日是入魔還是強選正道，只要她鐘妄情能活著出來，必定讓其修為停滯、不再精進——永不飛升！
原本通體發紅的地界，此時一片漆黑，只有鐘妄情一人無限墜落，直至疲乏不堪陷入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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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頭疼欲裂將她強行喚醒，猛然坐起卻眼冒金星，眼前一片模糊。
鐘妄情一手撐地，卻摸到了一件不明之物，只覺其觸感詭異。
待到痛覺稍減，視線逐漸清晰，這時再往下一瞧。
赫然是兩個黑峻峻的空骨眼眶直愣愣地正對著她。
放眼身邊，滿地皆是白骨骷髏，多為碎骨，無一完整，尋常人一看便通體生寒。
對著這等恐怖景象，一個名字突然從鐘妄情的腦子里蹦了出來，與此處極為貼切——萬骨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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