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到哪了，我看看。”

說罷，厲驟就扒著樓言的肩膀，將她領口扯開，露出肩頭那流血的傷口來。

如今的厲驟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死氣沉沉的求死之人，而是在掌門之位上穩坐八年的昆吾派掌門。

不僅打起架來氣勢十足，處理傷口也是毫不拖泥帶水。

若不是他眼角掛的紅潤實在叫樓言心虛，她幾乎都要認不出厲驟來。

“只是小傷罷了……”見到美人垂淚，哪怕傷的是自己，樓言也忍不住出言安慰他。

“小傷？”

厲驟漂亮的眉眼抬了起來，狠狠剜了她一下，不見殺意，卻見眼底濃濃的醋意。

“你武功高強到能在周府來去自如，卻獨獨接下我的劍，是打算和我一刀兩斷了，從此再也不必糾葛么？”

他這話，讓樓言有些摸不著頭腦。

當年雖說她的確是騙了厲驟下山，卻只是讓他白跑一趟而已，沒再做其它過分的事，怎么這種事竟然讓他記恨了八年嗎。

“聽說昆吾派現在聲名遠揚，你真厲害。”

這招轉移話題實屬不太高明，厲驟看她低垂著腦袋，知道自己若是不主動做些什么，樓言這種榆木腦袋是絕不可能開竅的。

只是，古狩說她已經有女兒了……

他匆匆下山，只為找到她，卻把這件事拋之腦后，難不成真要舔著臉做她見不得人的男侍？

樓言不知厲驟為何又不說話了，只好笑著打圓場。

厲驟若是真的提劍跟她拼個死活，她直接跑得遠遠的就是了。

可他這副情態，樓言總是懷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錯了，也不忍心說什么絕情的話。

“多年不見，要不要一起吃個飯？我請客�！�

“走吧。”

樓言只是客套一下，誰想厲驟果真拉著她來了酒樓。

小二極力推銷著酒樓里的招牌菜，見厲驟沒有點菜的意思，樓言就點了幾個。

飯菜很快上齊，誰也沒有說話，氣氛尷尬起來。

“你打算隨周家那公子去陰陽門？”

樓言點了點頭。

“周家公子是我舊友，我想先替他治病。”

厲驟嗯了聲，沉默很久都沒有勇氣詢問她關于成親的事。

她會和什么樣的男子成親呢？大概是門當戶對，溫順馴良的男子，一個知冷知熱的枕邊人，而不是舞刀弄槍，滿腹陰謀詭計的男子……

往事的一幕幕又在腦海中浮現。

厲驟想起那夜，她盡管害怕，還是拿著古狩的信物來救他出去。

他假裝不相信她，獻上一吻只求她庇護自己。

而她是如何做的……她推開自己，認真告訴他不必這樣，她無需那樣的回報也會盡力幫他。

最后她的確做到了，不圖任何東西，只是幫他。身受重傷消失在白云山，就算醒過來也沒有見他一面的想法，直接就消失了八年。

若不是古狩敏銳，她大概是此生都不愿見他了吧。

那一劍傷口不深，對于習武之人來說都是尋常的皮外傷，但臨走之前，厲驟還是將上好的金瘡藥放到她手里。

他目光依舊黑沉，只是眼底沒了方才的光亮，多了幾分暮色。

“當年多虧有你相助，才有今日的厲驟。它日你若有用得著的地方，盡管開口，昆吾派皆可為你所用�！�

樓言感覺得到他身上流轉著一股淡淡的憂傷，卻不知是為何，只能看著他點點頭。

“多謝�！�

許是怕自己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來，厲驟連夜上了山，不敢在鎮上停留。

月光寂寂，人影婆娑。他又不知是第幾次，立在寒梅凋零的小院里喝酒。

“哎？我見院子里燈亮著，還以為進賊了，你這么快就回來了？”

“……”

厲驟不說話只是飲酒。

古狩見狀遲疑了一下，隨后笑出了聲。

“讓我猜猜，該不會是她已有夫女，你便什么也不說，直接離開了吧？”

厲驟依舊是沉默，古狩笑得更張狂了。

“找了八年，你見一面就跑了，也是稀奇。哦，對了，我聽說那護國大人的私生公子貌美如花，你說樓言會不會見一個愛一個？”

話音剛落，一把長劍就劃破夜空沖她襲來。

——

送走了厲驟，樓言去成衣鋪子里置辦了一身行頭，第二日，直接扛著自己從街頭假神醫那里買下來的醫幡，擺起了攤子。

按照她和周玄的計劃，今日周玄會裝作病發，讓周記張榜求醫。

樓言一上午接待了好幾個病患，又左右聽來許多八卦，剛去小攤上吃完一碗蔥花面，就見告示欄那處聚集了不少人。

只是，周記張榜求的，并不是為周玄治病的神醫，而是替自己醫治怪病的神醫。

樓言這才記起，她的確是往周記身上放了幾個小可愛。

往常貼榜求醫的大戶人家并不少見，少見的是，這次張榜之人有官差陪同就不說了，甚至官差都對她們點頭哈腰的。

那些想渾水摸魚的人，即使再缺錢也知道這種渾水淌不得，便無人敢上前揭榜。

樓言去旁邊小攤上買了份茶水，喝完才抹抹嘴，悠哉悠哉走過來揭榜。

周家掌事見終于有人揭榜，總算是松了一口氣，畢竟大熱天站在外面實在難捱。

“請吧，神醫。”

周記臉上的腫泡又大又痛，還容易爆汁，每爛一個都能讓她痛不欲生，爛完又會再長出來，無休無止。

隨行的醫師沒用，鎮上有名的醫師一樣沒用，她人整日暴躁，周府的下人更是苦不堪言。

樓言進屋的時候，周記正在掉眼淚，張著嘴哇哇叫，跟剛出生的小孩似的。

卻并沒有人敢忤逆她，周記脾氣不好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

掌事恭敬彎腰，跟周記說神醫來了，周記趕緊止住哭聲。

抬眼看到樓言如此年輕的模樣，卻有些懷疑她的醫術，便開始放狠話威脅。

“你若治好本大女，本大女重重有賞；若治不好，本大女把你拆成八塊扔河里喂魚！”

樓言微微低頭，“大女放心，我已經診出了病因，很快大女就不用受苦了�！�

這還是第一個診出病因的神醫，周記頓時眼里涌出期冀，讓樓言趕緊動手。

樓言將自己的一堆裝備拿出來，又裝模作樣拿了根看診的玉棍在周記水泡上戳來戳去，疼得她一巴掌就揮過來，被樓言躲過了。

“放肆！你竟敢故意作弄本大女！”

周記眼里含著淚花，罵著罵著眼淚就掉下來。

樓言趕緊解釋道：“大女冤枉啊，若是不趕緊將這毒泡滾熟，再將里面的毒液放出來，大女很快全身都會染上�！�

“什么！動手！快些動手！！”

周記急得眼淚都不顧了，只想快些處理掉臉上這惡心的東西。

樓言忍住笑意，愣是替她處理了一個時辰，久到周記眼睛都哭腫了，一下午院子里盡是她的鬼哭狼嚎。

周玄的院落偏僻，卻也聽到了叫聲，便有些擔憂。

竹石耐心給他喂藥，勸他不要起身。

“公子放心吧，聽說那神醫雖然年輕俊美，醫術卻實在高明，若是大女的怪病都能治好，您的病肯定也不在話下�！�

“……嗯�！�

周玄心中微微有了安慰，看來樓言這些年的確是學了一手好醫術，只要她不被周記遷怒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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