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病歷疑云
從天心區教育局回來,羅躍進還是沒有停止鬧騰,不僅繼續指責著單位、指責著芳草,還酗起酒來,任芳草怎么勸都不行。
深夜時分,羅躍進就開始感到肝部有些不適,把芳草折騰了半夜。終于等到天亮了,芳草就推著羅躍進去醫院去看醫生。
到達濱湖人民醫院的時候,正是醫院上班時間,就診的人流還沒有出現,芳草輕車熟路為羅躍進掛到了內科的第一個就診號。今天坐診的是劉明主任醫師,大家都是老熟人了。
掛號、問診、檢查、等待結果……,到醫院看病的流程總是這樣千篇一律。這一天,身材單薄的芳草就這樣推著輪椅上自己高大肥胖的丈夫羅躍進奔走在醫院的多個科室之間,看她額上細密的汗珠就知道在這樣寒冷的冬季,她該是怎樣拼著自己的體力才能完成這一切的工作;看她一路細致入微的勸解與服侍,又當知曉這個婦人平日里該對自己丈夫是多么的體貼入微、照顧有加;而再看她這雙眼窩深邃的好看的眼晴里流露的焦急、痛惜與無奈,當更加體察到婦人內心里的善良與性格中的逆來順受。而令人諷刺的是事情的起因竟是因為她的丈夫昨晚酗酒后導致肝區不適。多少年了,無論她怎樣規勸,丈夫對她的一片好心都無動于衷,有時甚至由此爆發無休無止的爭吵甚至是戰爭,但最終的結果往往是芳草在丈夫的暴力打擊下敗下陣來,要么在臉上留下深深的指印,要么是在身上的其他部位留下淤青,你看芳草一口整齊的牙齒竟然留著一個空洞,就是某一次戰爭的印證,而最終的結果是他依然我行我素嗜酒如命,讓芳草徒留一聲嘆息。
B超室外照例又是人滿為患,芳草與她的丈夫靜靜地等待著,她一邊幫自己的丈夫揉著肝區所在的右腹,一邊不忘張起耳朵收聽著頭頂上喇叭里播報就診者號次的廣播。
今天他們來醫院早,B超檢查的號次也相應靠前,不一會喇叭里就響起了他們期待的名字,“八號羅某進請到B超一室做檢查”。
喇叭里這一聲呼喊,讓芳草期待許久的心放了下來,終于不需要持久忍受等待的煎熬了,她像松了一口氣一樣,心里竟產生了一些微小的快慰。于是,芳草就推著輪椅上的羅躍進向B超一室走去。
與此同時,廣播里播出的羅躍進的名字聲,竟引起了導診臺里一位護士的注意,她注意地再次聽了一遍喇叭里的聲音后,立即肯定了自己的判斷正確無誤,就一邊掃視著導診臺外擠擠挨挨的人群,一邊大聲地呼喊到:“誰是羅某進?”
不知道是場面太嘈雜還是其他什么原因,護士的呼喊竟沒有得到羅躍進的呼應,也許此刻他的注意力是在即將到來的B超檢查吧。
芳草聽到了護士的呼喊,于是她停止了推動輪椅,然后用手輕輕地推了推丈夫的肩膀,柔聲道:“躍進,護士在叫你呢”
羅躍進“哦”了一聲,算是對自己妻子的回答,然后回頭漫應道:“誰叫我?”。
這時,從導診臺里走出來一位身材小巧的護士,塞給他一個透明塑料資料袋,嘴里啪啪地說:“我說,羅躍進哦,病歷和就診卡這么重要的東西你也敢丟噻,這次算你走運,被搞衛生的阿姨撿到了,放我這里好久了,資料袋里也不留個電話,沒處找你,下次再丟了,可沒有這么好的運氣咯。哼哼”,說完仰了一下臉蛋,又蹬蹬地回她的導診臺去了。
芳草接過護士小姐塞過來的塑料袋子,一時錯愕,這時聽到B超室里醫生在叫丈夫的名字,她也就沒顧上看看塑料袋里裝了些什么,就將塑料袋往自己的背包里一塞,然后直接往B超室里滾動起輪椅。
做完B超,又趕到化驗室抽血化驗,忙忙趕趕,等到做完所有的檢查,時間就到了中午時分了。檢查結果一時也拿不到,夫妻兩人就回家來了。
吃過中飯,芳草讓躍進休息了一段時間,估摸著所有的檢查結果應該都出來了,就又推著丈夫到了濱湖人民醫院。
主治醫生與芳草夫婦是老熟人了,看了羅躍進的檢查結果,主治醫生對夫婦說:躍進大哥、芳草老師,你們兩位聽好了,羅大哥得的是酒精性肝炎,羅大哥必須從戒酒開始。不戒酒,一切都是枉然。
羅躍進“哼、哼”了二聲,算是對主治醫生的應答。芳草則回應道:“我一定努力幫他戒酒,我一定努力幫他戒酒”,但她的話語里明顯流露出自己的不自信。
“住院嗎?”,主治醫院問道。
“住吧”,芳草說時抬眼望向自己的丈夫,顯然是在征求丈夫的意見。
“不住院,謝謝劉醫生,我家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還沒等芳草把話說完,羅躍進就搶先否定了她的想法。
“該住就得住,找什么借口?”,芳草反駁起來。
“不是找借口,我這個病不需要住院,劉醫生,你說是不是?”,羅躍進把主治醫生搬來擋在前面。
“不住院也行,一、戒酒;二、服藥”,主治醫生打了個和牌。
芳草知道,再堅持自己的意見也沒有用了,共同生活的十八年多里總是這樣,丈夫從來是說一不二,尤其是對自己固執得像座山,不把地球挖穿了是不能將山移開一絲一毫的。
一天奔波的結果就是花費了芳草差不多二個月的工資換回來一包各式藥丸還有一份來歷不明的病歷資料。
吃過晚飯、做完家務,芳草才記起白天護士小姐交給自己的病歷資料,在她的記憶里,自己從來沒有丟失過丈夫的病歷,那么這份病歷真是自己丟失的嗎?
丈夫躍進回他自己的臥室去了,芳草于是端了溫開水,拿著藥丸,推開了丈夫臥室的房門,柔聲地向自己的丈夫羅躍進說道:“躍進,吃藥吧,我幫你倒了水”
躍進也沒有抗拒,把藥吃了。芳草就退回了客廳,拿取醫院帶回的病歷回了自己的臥室。
當病歷打開,芳草怎么也沒有想到,今天護士小姐塞給他的塑料袋里裝的竟是一個患有晚期肝癌的患者的病歷、檢查單據、就診卡,她不敢相信世界上竟有這樣離奇巧合的事情,這個患者竟然與自己的丈夫同名同姓。躍進這個名字太具有時代特征,太普通,名字相同也就罷了,姓氏居然也相同,年齡也相同,她搖著頭,極力否認這件事情的真實性,但資料就擺在自己的面前,她不得不相信這是真實的事實。
為此,她煎熬了一夜。為了消除自己的心慌,她決定把病歷還回去。趁午間無事且又隔醫院很近,她就在午間其他同事歇息的時候溜出了學校,一個人溜達著走到了濱湖市人民醫院。
路過醫院大廳的時候,芳草看見有人在一個角落的服務中心復印著資料,她突然萌生了以這份同名同姓者的病歷規勸嚇阻丈夫躍進不再酗酒的念頭,于是她就抽出了病歷袋里的疾病診斷書復印了一份,然后把病歷還給了昨天誤送給她的護士。
下樓的時候,她掏出放在口袋里的疾病診斷書快速地瞄了一眼,她還是為診斷書上這樣的記載所震驚:
濱湖市人民醫院疾病診斷書
茲證明羅躍進,性別:男,年齡:43歲,病案號:243940登記號:0000346217。
曾在本院肝膽外科住院(門診)診治。
臨床診斷:(右肝)肝細胞性肝癌IV級(TNMI)
……
“太不幸了,怎么會得這樣的病,這家人該不知道怎樣煎熬、怎樣面對了,以后這家人的日子該怎樣過啊?”芳草仿佛身臨其境,這個與丈夫同名同姓的羅躍進就是自己的丈夫一樣,她不禁憂心忡忡起來。
此刻,芳草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意識到,就是這樣一份同名同姓者的病歷將在以后的生活里掀起怎樣的詭譎的波瀾,改變著自己與丈夫等幾個人的命運。
正所謂物傷其類,芳草此時的心境就有如自己的丈夫真的如疾病診斷書上記載的那樣得了那不治之癥--肝癌一樣,她的心情忽然無比的灰暗,一陣陣昏眩襲來。她感到自己搖搖欲墜一般,身子軟綿綿的失去了力氣,于是她就把身體依著醫院樓層的安全護欄想歇息一會,以緩解自己有些昏厥的頭腦。
這些年為丈夫做牛做馬一般伺候照顧,本就羸弱的身體終于開始呈現垮塌的跡象,稍一活動就感到心悸氣短,癱軟無力。盡管如此,自己還必須咬牙支持著,要不然這個家就會散了架。在這樣困頓的時候,多想有人來幫一下自己,現在這樣的人似乎出現了,卻并不是自己心底里期望的那樣,一次次受益并沒有帶給自己快樂而是莫名的不安,而這些不安的根源隱隱約約牽扯到自己想忘記但又無法忘記的那個人-晴川。
一想到晴川,芳草就覺得他迷一般來到自己身邊,自己的一切迷茫與不安似乎也與他緊緊相連。但現實是自己每天面對的是無休無窮的煎熬。
“孫媚,快來推我,”一個如此熟悉的聲音響起來,芳草被嚇了一跳。定晴一看,竟然發現是自己的丈夫羅躍進自己搖著輪椅與一個妖艷的女人一前一后的來到了醫院,親昵地向婦科門診走去。
芳草從迷茫中清醒過來,一抹憤怒在眉眼中一閃而過。但她什么也沒有說,閃身出了醫院回她工作的學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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